暮春之際，柳葉已深。端木若小產之事後宮人盡皆知，端木若的身份卻委身於宮女，讓人猜測萬千。

她不知這樣的日子還有多久。她不能甘心做一個任人欺凌的婢子，至少，她要光明正大的站在宇文憬身邊。

位份之事可大可小，她跟宇文憬明說又怕傷了情誼。端木若微微思忖一下，還是想等宇文憬回殿從長計議。

“姐姐，你今日藥還沒用。”翠翹微微一笑，把玉碗遞給端木若，心中無限舒暢。皇上原來纔是姐姐的藥。

“你可知道藥方？這藥，味太大。怪怪的。”端木若捏着鼻子，一飲而盡。她有些發嘔，她也不知是怎的，這藥絕對有古怪。鹹鹹腥腥的。

“哲公公親自熬的。不會有差錯。姐姐，我聽人說過，女人懷孕後胃口是不好的。”翠翹接過藥碗，細細的聞。並未發覺有差錯。

“姐姐養好身子，就不會這樣了。”

端木若很是謹慎的遞給翠翹一張紙條。她神色緊張卻故作鎮定，說道：“把這個交給君才人。一定別給旁人看見。”翠翹把紙條緊緊攥在手裏，堅定的點點頭。

“皇上駕到。”又是宣駕聲。

端木若無語得很。長樂殿有外人嗎？爲何每次要宣駕？害得她總是會受到驚嚇。

翠翹擦擦額上的汗，看着皇上來了，一如既往匆忙帶人下去。

“身子可有不舒服？”宇文憬撫着她的臉，有些心疼。她又瘦了。

端木若搖頭。“以後在長樂殿就無須宣駕了，我總是被驚住。”

“你應是早些說的，我也沒發覺……”聽着宇文憬的語氣有些自責，端木若笑了。宇文憬好像變了，變得跟以往不一樣了，以前宇文憬除了哄她，他的口氣從來都是強勢的。他就算是有錯，就算改正，也絕不會流露出一絲歉意。可，他好像是會向她服軟了。

“我整日在牀上悶得很，我身子還好，我應是可以下牀了。”

宇文憬對這件事執着得很，他嘆了口氣，堅決中帶着一絲無奈：“不可，太醫說了你得養好身子。若是落下病根怎麼辦？”

端木若又是點頭，試探道：“憬哥哥。我身子養好之後，還要在長樂殿伺候？”

宇文憬沉思片刻，端木若說的話，似乎別有深意，但他很是不解。“那你想去哪裏？”

端木若牽牽嘴角，那就是說，宇文憬沒想過要給自己位份。

“你整日到底在想什麼？愁眉苦臉的？嗯？”宇文憬握住她的手，不願再跟她糾纏方纔的事。

端木若心裏啐了宇文憬千百遍。他怎麼這麼蠢？她都問得這麼明顯了，他還不知道。“憬哥哥我在想，你太蠢了，我心疼你。”

聰明如他，他怎能聽不出端木若的揶揄之意？宇文憬邪氣的抿脣，嘴角帶出若有若無的弧度。“有些人就是沒良心，我真是自作多情了。”說着宇文憬起身不知從屏風後面拿出一隻鑲着紅寶石的金鳥籠。只見裏面有一隻牡丹鸚鵡，機靈活泛的很。宇文憬把它放到遠處的茶案上，正對着端木若。

“若姑娘好、若姑娘好、若姑娘……”小鸚鵡啞着嗓子一個勁喊着端木若，端木若撲哧笑出來。

“若姑娘，福如東海，壽比……”

宇文憬臉色一變，有幾分詫異，這個蠢東西，教它這麼久還是學不會！

端木若的眼睛溼潤了，今日是五月初六，她的生辰。她居然忘了，可憬哥哥還記得。“我都忘了今日是我生辰。”端木若的聲音很輕，她哽咽着。先前她一直不平宇文憬在她五歲生辰那天不在，原來，憬哥哥一直記得。

“憬哥哥你那麼兇，這隻鸚鵡是你教的嗎？”端木若揉揉眼睛，不想讓宇文憬知道她哭了。

“嗯。”宇文憬看着端木若沒出息的樣，心裏就來氣。什麼事都值得她哭？

“這隻鸚鵡太可憐了，整日被你兇，就跟我一樣……”端木若沒心沒肺的，碎碎念。

“你覺得我會對一隻鳥花心思？”宇文憬畢竟是帝王，他的脾氣不可能一朝一夕就改掉。被端木若一激。又恢復本色。

他決不會讓端木若知道，他有多丟人，獨自在御書房內對一隻鳥說話，而且還持續了一個月。

端木若撇撇嘴。有些無奈。口是心非的男人！真小氣！

“我想去御花園，你抱我去好不好？”端木若嘆了口氣，語氣微微有些寂寥。

宇文憬沒想到端木若會向他要求這個，她從來都沒想自己求過什麼。唯獨這個而已，他怎捨得不答應？而且，御花園在晌午應是沒有宮人的。

宇文憬二話沒說，從沉香櫃中拿出一件丁香色的披風蓋在端木若身上，把她抱起來，朝殿外走去。

端木若小臉緋紅，雖說她跟了宇文憬很久，但她總感覺是偷偷摸摸的。宇文憬從來都不曾讓旁人知曉。就好像她見不得光，只能任他們說三道四。可，這一次，宇文憬居然親自抱她出去，不顧大庭廣衆，不顧九五之尊的身份，甚至不怕被人罵爲昏君。

衆人看着宇文憬出來，紛紛行禮下跪。端木若也是第一次感受到睥睨一切的滋味，高高在上。但，並不如她想象中的好，高處不勝寒。

宇文憬的臂膀很結實、有力，讓端木若心裏很踏實。她看着百步的石階。一級一級，越來越少。有的只是她跟宇文憬。

畢竟暮春，許多花早已撤下，御花園不如當日的繁盛。

“憬哥哥，在你心裏，我是什麼人？”端木若勾住宇文憬的脖子，安穩的靠在他懷裏。一股熟悉的龍延香襲來，無比剛烈，魅惑人心。

宇文憬心裏有些疑惑，今日，端木若不對勁。“你是我的妹妹。”宇文憬故意揶揄道。

端木若聽到這個回答差點沒吐血。她是他的妹妹？爲什麼？她不應該是他的……妻嗎？

“爲什麼？”端木若重重在宇文憬肩上打了一拳，沒好氣的白了他一眼。

“你不是把我當兄長嗎？”宇文憬戲謔道，桃花眼勾人的向她眨眨。

“又不是親的……”端木若喃喃道。她從沒見過這麼計較的人。

就在這時，太后一衆人的儀仗到了，衆嬪妃皆有些驚訝。

端木若推搡了下宇文憬，宇文憬放下她。端木若趕忙行禮。君墨輕看着端木若滿是笑意。

“參見皇上……”

宇文憬眼神忽的變得疏離，他看着眼前的景象，心沉了一沉。他的嘴角陰冷的勾起，好，很好，端木若你算計的不錯。

“皇上，這成何體統？”太后有些訝然，她雖知道宇文憬獨寵端木若。但眼不見爲淨，她也就忍了。可，這麼明目張膽，若是立立規矩會叫後宮不平。天下人恥笑，後果不堪設想。

“端木若，跟朕回長樂殿。”宇文憬並沒有看端木若，他轉身離去，給人無盡壓迫感。

在晌午，御花園怎會這般興師動衆的，太后嬪妃都在？而且，端木若偏偏要來這裏。

他算是明白了，爲何端木若今日這般古怪了！端木若你這個沒良心的，你到底想要什麼？

……

宇文憬面色鐵青，一到長樂殿，他對端木若說的第一句話便是：“跪下。”

端木若還沒回過神，只覺得腦袋嗡嗡響，她定是聽錯了。宇文憬不可能對她像普通嬪妃一般薄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