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在看到男人的那一刻,瞬間窒息。
瞳孔收縮,一念覺得腿有些軟不得不靠着身後的牆,前一刻在心裏蓄積的勇氣,在看到那兩個人的片刻消失殆盡。
什麼質問,什麼聲討,她現在想的是遁地而逃。
然而,就在一念覺得自己的心臟快要跳出來的時候,冷騏夜冷淡的眼風從她身上一掃而過,未作停留便是落在經理的身上。
經理冷不丁打了一記寒顫。
“夜少……您說八點纔來的,所以……”有些語無倫次了。
冷騏夜垂眸,目光落在輪椅上的女子身上,眉眼間的戾氣被寵愛取而代之,他用手輕柔地揉了揉女子的發頂。
“雪說人多吃飯纔有味道,所以你不用清場了,給我們安排兩個位置出來便是。”
女子微微頷首,嘴角彎着溫婉的笑意,那種幸福感,每根頭髮絲兒都尋得到。
這畫面太、恩愛,圍觀的女性均是露出了豔羨的神情。
鼻腔一陣酸意,一念貝齒扣脣,微微揚了下巴,生怕眼眶裏的東西掉出來。
她想笑,卻怎麼也笑不出來,沒想到謠言最後以這樣的方式真實出來,猶如當頭棒喝給她重重的一擊。
那坐在輪椅上的嫺靜女子,確實和自己有好幾分相似,難怪,難怪白蓮花會說自己當了半年多的替身,冷騏夜愛的,至始至終是那個叫夏雪的女子。
眼前輪椅上的那位,勢必就是那夏雪了。
“經理,讓顧客都散開吧,不要再圍在洗手間門口,不安全。”
男人的目光一直鎖在女子的身上,未曾移開半分。
經理聽命,招呼圍觀的顧客,“都散開了吧,夜少今天不包場了,菜品一律九折優惠。”
所有人這才慢慢地散開,留下一念和白蓮花兩個人,白蓮花不知是哪根筋不對,自個兒從地上爬了起來,和她並排而立。
“你去那邊等我吧,我一會兒就出來。”
女子的聲音小小的,很柔軟。
“要不要我讓人進去幫你?”
冷騏夜躬身下去,貼在她耳邊也是用極小的聲音問,體貼得不像話。
女人嗔怒,搖頭,“又不是第一天坐輪椅,再說了,我只是腿不方便而已,又不是癱瘓,阿夜你不要總是把我當老太太行不行。”
“好好好,那你進去吧,小心點兒,我在外面等你。”
冷騏夜說着,又是揉了揉女子的發頂,這才放心讓她進去。
一念呆愣在原地,看得出了神,那輪椅從她身邊滑過的時候,她還處於呆滯狀態,一直到旁邊白蓮花戲謔的聲音響起。
“從來只見新人笑,不見舊人哭,夜少談戀愛,總是這麼轟轟烈烈,你說是不是?安一念?”
白蓮花譏誚地笑着,還故意碰了下一念的胳膊,挑釁地瞪着她。
一念狠狠地咬脣,沒有吭聲,下顎繃得生緊,低着頭就是往外走。
“安一念,你跑什麼跑啊,我話還沒說完呢。”
白蓮花今日是算準了時機出現的,怎麼會輕易放過羞辱她的絕佳機會,一把抓住了她的手腕,拽着她不放。
“好歹也是在一起過的,見面連個招呼都不打,太小氣了吧,你說是不是?夜少?”
此時冷騏夜就站在一米開外的地方,他身上的專屬味道,不停地衝撞着一念的鼻腔,讓她的眼睛又酸又澀。
面對白蓮花的嗆聲,她沒有回答,內心的期許卻讓她擡眼望向了男人。
很好奇,他會怎麼回答。
可是冷騏夜鋒利的下巴繃得筆直,輕描淡寫地掃了她一眼,便是把目光投向了洗手間,看到夏雪出來,便是快速地迎了上去。
帶起的涼風讓一念迷了眼。
似乎早預料到冷大BOSS的態度,白蓮花嗤笑起來,拉着一念的胳膊沒有半分鬆懈。
“如此看來,夜少和安一念斷了,那麼……”
紅脣一勾,白蓮花攔住了從身旁經過的服務員,伸手拿過了托盤上的一杯果汁。
她望着一念,眼尾挑着狠厲的陰笑。
“那麼,安一念,我請你喝杯果汁!”
譁。
手腕一揚,白蓮花將滿滿的一杯果汁潑在了一念的身上。
粘稠的果汁順着衣服不斷往下流,將她整個人弄得更加狼狽。
冷騏夜推輪椅的手緊了緊,黑眸淺眯,但只是稍縱即逝。
“安一念,我說過了,當初你加諸在我身上的,有朝一日,我一定加倍奉還,當初你有男人倚仗不把任何人放在眼裏,現在沒有了男人,你連個屁都不是,你現在不過就是千夫所指的賤女人!”
白蓮花泄憤地罵着,抽出毛爺爺扔給那呆愣的服務員,將杯子放了回去。
不遠處的經理也是密切地關注着這邊的情況,想出手幫忙,看到冷大BOSS都沒動,自是乖乖地看情況。
啪!
一念揚起手,狠狠地一巴掌甩在白蓮花的臉上。
她知道現在的自己有多麼狼狽,在所有人眼裏就是個大笑話,可是她做錯了什麼?憑什麼要受這些侮辱和傷害!
當年的孫杭揚是,如今的冷騏夜也是,她明明是一心一意地投入,卻不得善終,連個解釋都得不到。
曾經說要保護她一輩子要一輩子和她幸福在一起的男人,現在就站在一米之外,眼睜睜地看着她被人侮辱被人咒罵被人潑果汁,卻無動於衷,對於冷騏夜來說,這段時間的相處算什麼,難道就真把她當那個女人的替身嗎?
說過的話都當是放屁嗎?
她真的不想把自己搞得這麼狼狽的,她不過是想要個解釋而已……
“白蓮花,所有的人都有資格說我,唯獨你沒有!”
“我沒有?”白蓮冷笑,“安一念,當初你毀我婚禮,讓我成爲整個西城的笑柄,讓我的爸媽從此擡不起頭來,你忘了,我可記得清清楚楚!”
“我說過,我會十倍百倍奉還在你身上!讓你身敗名裂,一無所有!”
白蓮揚起手,欲要把巴掌扇回去,手腕卻被人遏制在半空中。
一念錯愕,擡眸,眼底的光一閃而逝。
制住白蓮花的是鬱之北,而不是冷騏夜,那個男人,還站在遠處,正推着夏雪往座位走去,而她在他的眼裏,形同空氣。
心,再次狠狠地抽痛起來。
“哈哈哈,安一念,你看到了嗎?你喜歡的男人,現在連正眼都沒看你一眼,當初你仗着他無法無天,如今沒了他,看你還沒走多遠!”
白蓮花說得沒錯,沒了他,他什麼都不是,這段時間,她已經深深感受到了。
這麼久以來,不是她被人民大衆接受了,而是人民大衆賣冷大BOSS的面子,所以冷大BOSS消失之後,她也就負/面新聞纏身,被踩得不成樣子。
如此說來,她所有的榮耀都是他施捨的,那她到底還有什麼用……一無是處……
頹然沮喪,一念覺得自己的腦子已經被負/面情緒攻陷了,連和白蓮花爭辯的力氣都沒有,就想快點逃離這裏,逃離大家的視線,躲起來,舔舐傷口。
“你又是哪裏冒出來的男人。”
白蓮花氣勢洶洶地瞪着鬱之北,可是在看到鬱之北臉上的傷疤時倒抽了一口冷氣,瑟縮了一下,顯然是被嚇到了。
鬱之北面無表情地望着白蓮花,手指輕輕一捏,看似沒有用絲毫的力氣卻讓痛得白蓮花皺緊了眉頭,幾乎要疼哭。
她的手被狠狠甩開。
“誰跟你說安一念沒有倚仗的人?”
鬱之北滄老的聲音一出來,又是讓白蓮花縮了脖子,看着男人在地上扣着柺杖,那陰鷙的眼神,殺氣騰騰,和那巨大的傷疤相鋪相成。
不是好惹的人物,白蓮花量時度力,不敢戀戰,憤恨地瞪了一念一眼,不甘心地離開。
“你還好吧?”
鬱之北脫下外套,蓋在她的肩上,看着她微顫的肩頭,伸出大手去按住。
“沒事,我們走吧。”
吸了吸鼻子,一念埋着頭往外走,眼風掃過那邊的位置,正好看到冷騏夜的側臉,好像瘦了些,但依舊是記憶中的無懈可擊。
她自嘲地牽了牽嘴角,纔多長時間,竟然就用上曾經和記憶這樣的詞語了,時間果然是這個世界上最大的敵人。
發現夏雪的目光朝她這邊掃過來,一念做賊心虛地別過眼去,較快了步伐。
不知怎麼的,讓其他人看到自己狼狽的樣子都無所謂,唯獨不希望那個女人看到,不想讓那個女人看到。
她走得太急,悲催地撞上了迎面而來的服務員,托盤上的一杯熱飲,被她撞得歪倒下來。
凌空出來的一直手臂將她護到懷中,那被熱飲便是灑在了那隻大手上,頓時將肌膚染了一層紅。
“對不起,對不起。”
服務員連連道歉。
鬱之北擺擺手,表示小case,沒關係。
唯獨一念一把將男人推開,頭也不回地往外面跑去。
鬱之北斂眸,看着那落荒而逃的背影,在看看那邊正在進餐的男人,嘴角浮起了一抹別樣的笑。
他拄着柺杖,一步步往外走。
“阿夜,你在看那個女生嗎?”
發現對面的男子在走神,夏雪輕聲問了一句。
冷騏夜回神,目光躲閃,認真切好盤子裏的牛排遞過去,沒有回答她的話。
夏雪低笑,“我們阿夜其實在擔心前女友是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