弟弟受傷不能參加高考的事情，安一念沒敢告訴父親，儘管安童生一直說自己沒事，她還是堅持留在醫院照顧。
眼下，肖顏被哄回去了，話嘮的許伊伊也禁不住睏意睡着，唯獨倆姐弟始終沒有睡意。
“姐。”
安童生低低地喚出聲音。
“是不是口渴？我給你倒水。”
一念欲要起身，被拉住。
“不是，我不是口渴，我只是……”只是有話說。
“想問什麼就問，吞吞吐吐地幹什麼？咱倆姐弟什麼不能說？你內褲是什麼顏色的我都知道。”
安童生尷尬地皺了皺眉，猶豫着開口，“姐，我就是想問一下，你和那個冷先生，是什麼關係？是男女朋友嗎？”
冷先生？冷騏夜？
只是這個問題，她該怎麼回答？
她和冷騏夜是什麼關係，她自己都不清楚，只知道自己一連欠他好幾個大人情，不知道何年何月才還得清。
一念欠身，爲弟弟掖被角，“這個問題，比較複雜，你還沒出社會還太單純，很多時候，人和人的關係不是一句話能說清楚的，不過是各取所需罷了。”
各取所需。
安童生咀嚼着這四個字的含義，默默地別過臉去，小聲說道：“姐，其實我早就知道爸生病住院的事情，沒敢告訴你。”
“你知道了？你怎麼知道的？你回家了？”
他點頭。
“徐豔麗那個大嘴巴，她就巴不得咱倆不好。”
一念擰眉，恨恨地罵。
他搖頭，“不關徐阿姨的事，是我聽鄰居說的。姐，徐阿姨沒你想的那麼壞，其實她……”
“別提那女人，一提火大，時間不早了，你早點休息，姐肚子餓，出去買東西吃。”
弟弟常年在學校讀書，哪裏知道徐豔麗的惡毒，一念不想讓他煩心，自己卻因此煩躁不已，隨便找了個理由就逃出了病房。
“姐，你注意安全。”
安童生拉起被子擦臉，更加難以入眠。
凌晨的醫院，冷清得像座孤墳，儘管是燥熱的夏天也透着寒意陣陣。
一念不怕鬼，可也不敢到處亂跑，只准備在陽臺上吹吹冷風，讓腦子清醒一下。
“安小姐，您的外賣。”
突然出現的男人嚇了她一跳。
這都什麼時候了，還有外賣，再說她也沒叫任何外賣。
她狐疑地瞧着跟前穿着外賣服的男人，警惕心十足。
男人抱歉一笑，將東西放在欄杆上，“錢已經付了，東西放這裏，我先走了。”
待男人走遠，她小心翼翼地拿過東西，熱乎乎的，是香噴噴的飯菜。
怎麼會有人知道……
擡眼望去，走廊上空蕩蕩的，沒有其他人的痕跡。
會是他嗎？
適才平靜的心再次煩躁起來。
第二天，高考日。
對於大多數人來說，高考都是人生中尤其重要的一筆。
醫院前面的馬路，由於是一處考場的必經路，也是封路了。
站在病房的窗前，正好能看到那條被封的路，寂寥得只剩下三兩行人。
一念徹夜未眠，黑眼圈掉得厲害。
醫生已經查過房，安童生的傷確定無大礙。
她正準備出門買早餐，肖顏就來了，還帶了早餐。
“祖宗，今天的平面你確定不去？那雜誌銷量不錯，而且拍平面又花不了多少時間，我留在醫院，你還是去吧。”
一念搖頭，孰輕孰重，她心裏再清楚不過了。
“一個平面而已，以後多的是機會。”
聽她這麼說，肖顏也不好多勸，“既然決定不去，那你跟張玉芬那老女人知會沒？她要是知道你臨時跑路，非得扒了我的皮不可。”
“昨天給她打了電話，沒接，我發了短信，不會有事的，再說你什麼時候怕過她了。”
這邊剛說不會有事，那邊電話就來了，是張玉芬。
“姑奶奶，你在哪裏，那平面可是我求爹爹拜奶奶求回來的，你怎麼可以說不去就不去。”
“張姐，我弟受傷住院了，我自然要在醫院照顧。平面的事情我很抱歉，以後我會補起來的，我先掛了。”
也不等那邊說話，這邊就掛了，氣得張玉芬在那頭直撓頭，這麼好的機會白白浪費了，想想心肝子都疼。
沒一會兒，錢杉的電話又來了，噼裏啪啦說了一堆，無非是分析當前的形勢，讓她立刻坐車到公司，還說要親自帶她去拍平面。
一個接一個的勸，最後連安童生都勸她先去工作，一念無語，不情願地往公司趕。
等她趕到攝影棚才知道，這次平面不是她一個人拍，而是和一位男星搭檔。
“你就是最近討論度很高的安一念？”
身形纖長，笑容和煦如暖陽的男人站在跟前，用同行的眼光打量着她。
一念擡眸，被男人大眼睛惑住，黑曜石般的眼珠子，仿若自帶美瞳，黑亮黑亮的，透着深情的光澤。
這位是？去年紅極一時的電視劇小王子，葉牧？
真人比電視上更帥嘛，眼睛倒是一樣的大，而且一看就是天生的，這雙自帶美瞳的深情大眼，任何女生看了都會羨慕。
“你好，我是安一念。”
一念莞爾一笑，禮貌地伸出手去。
“你打招呼的方式夠傳統的。”
葉牧輕笑，手指在她的指尖擦了一下，就是插入褲帶。
“今天和你一起拍平面的人是我，希望合作順利，提前結束。”
她點頭，看着男人被化妝師叫走，聳了聳肩。
這男人看起來笑容滿面，可是卻隱隱給人疏離感，而且傲氣太勝，應該不是好伺候的主。
半個小時之後，事實證明了一念的猜測是對的。
電視劇小王子葉牧確實不是好伺候的主兒，鑑於葉牧的地位比她高，攝影師先安排葉牧的單獨，然後拍兩個人合影，最後拍她的單獨，可是那葉牧纔開始拍就不順利。
先是說衣服的尺寸不對，讓負責人重新調衣服。衣服弄好之後又說攝影師不專業，不配合擺造型，把攝影棚所有的人都逼得夠嗆。
一念地位低，連個休息椅都沒有，也沒人管她，任她在牆角自生自滅。
她冷眼看着不遠處那事兒多的男人，不免想到許霜霜，現在看來，兩人倒是絕配，分了怪可惜了。
這一折騰，一晃就到了中午。
攝影師本來提出先把兩人合影拍了再吃飯，結果得了一陣劈頭大罵。
葉牧說肚子餓，但是又不滿意現場提供的盒飯，非要自己開車去市區的餐廳吃，所有人拿他沒辦法，只能由着他去。他走後，留下來的助理點頭哈腰一陣抱歉，還跑去買咖啡給所有人。
一念自認倒黴，給肖顏打了通電話說明情況之後，埋頭吃盒飯。
要說這五年她吃的盒飯不少，難得碰上這麼合口的，可憐一會兒要穿露腰的衣服，不能放開肚子吃，勉強嚼了幾片兒青菜就將飯菜放在一邊，繼續玩手機。
“請問，這雞腿是不是不要了？”
一念側頭，看一瘦小的小姑娘蹲在她旁邊，眼睛是直勾勾地盯着她拋棄的盒飯。
也就是十五六歲的樣子，可是頭髮枯黃，瘦得皮包骨頭，明顯營養不良。
“那個，你要？”
女孩也端着盒飯，裏面分明有兩個未啃的大雞翅，還不夠吃？
能隨心所欲地吃東西，真羨慕。
一念搖頭，心抽搐得厲害，要不是從事這殺千刀的職業，她非把自己吃爽不可，“如果你不嫌棄的話可以拿去，乾淨的。”
“那就謝謝啦，看起來好好吃的樣子。”
女孩一陣道謝，抓起雞腿就往嘴裏送，滿嘴的油，啃得別提多滿足。
“咦，我一直以爲大家的盒飯是一樣的，原來不一樣啊，你這個的味道明顯比我的好嘛。”邊吃還邊評說。
“這個……”
她還真不清楚，她也一直以爲大家吃的盒飯是一樣的，以前肖顏和她一起參加活動，兩人的盒飯也是一樣的。
“哇，吃得好飽，這雞翅只能帶回去當晚餐咯。”
女孩滿足地擦擦嘴，從小挎包裏掏出個塑料袋，將剩下的兩個雞翅打包起來，利索得很。
“那個，模特姐姐，你是叫安一念嗎？我在雜誌上看見過你，你真人比報紙上更漂亮。”
突然被誇，一念心裏美/美的，可是秉承謙虛的美德，她趕緊搖頭。
“真的，我沒說假話，我這幾天也見過一二十個明星了，就你一個真人比雜誌上好看，皮膚好好，睫毛也好長，根本不用化妝嘛，好羨慕。”
現在這年輕的小丫頭，心怎麼這麼實誠。
一念被誇得繃不住了，怕被人聽見笑話，只得轉移話題。
“叫什麼名字呢？看起來不到十八歲吧，該是在學校讀書的年紀呀，怎麼跑到攝影棚來打雜。”
一般大型的攝影棚在忙的時候會請些臨工，之前看這丫頭被呼來喝去搬東西，端茶遞水樣樣都做，應該是臨時工了。
“我叫曾小樂，今年十六，讀書成績不好，去年輟學了，出來幹活添補家用。”
曾小樂說着自己的辛酸史，故意放大了臉上的笑容。
可是畢竟是孩子，哪裏懂得隱藏情緒，旁邊的安一念輕易就將她眼底的委屈瞧了去。
十六歲就輟學步入社會，她簡直不敢想象背後的心酸故事。
“掙錢添家用也不用到攝影棚當臨工，他們啥東西都讓你搬，你這個小身板，去賣賣奶茶差不多。”
曾小樂撅嘴，表示對她的話有不滿，揮了揮自己瘦不拉幾的胳膊，“你別看我個子小，我力氣大着呢，學校運動會的時候扔鉛球全校第二，再說了，我在這裏幫忙五天可以有一千塊錢，可比賣奶茶強多了不是？”
五天一千，算那幫孫子還有點人性。
兩人沒聊一會兒，曾小樂就被人叫走搬東西了，一念繼續刷微博。
下午三點，葉牧才拖拖拉拉地到達攝影棚，索性沒有像上午那樣挑剔，還很配合攝影師的要求。
兩個人拍照不比一個人，難度大五倍不止。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