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府某一處偏僻的花園式小院內，燈火通明。

林鳶一家和張芸娘、江子聰，以及張芸孃的丈夫江仲銘圍坐在一起喝茶，周圍伺候的僕人都站在了房外，等候主人的召喚。

大人們本想讓兩個孩子早點安歇，但還差兩年就十六歲的江子聰執意要留在這聽大人們商討，而林鳶見江子聰堅決要留在這，眼珠一轉覺得肯定有什麼重要的事發生了，便死纏着爹孃不放，說什麼也不去寢室睡覺。她的靈魂早已經成年了！

林鳶父母心軟下來了，這也事關小鳶終生，小鳶聽聽也無妨，便說道：“二姐、二姐夫，讓小鳶留下來吧，小鳶也到了可以接受的年齡了，這樣心裏也有個譜。”

林秋生摸摸女兒的小腦袋，頗爲驕傲地對坐在對面的張芸娘和江仲銘道：“我家小鳶雖然是六歲就在夏湖鎮內到處撒歡、三不五時到圖書館亂翻書的野丫頭，但懂事得很。”

他家女兒乖巧、聰明，雖然會衝着他們撒嬌，但很多時候都有點小大人的氣勢。

“爹，前兩句你可不可以別說出來啊？我不是亂翻書，是調查資料完成老師佈置的文化課。”林鳶被父親說得連忙辯解。她是去翻書，但也有看好不好？由於系統的原因，她現在對五元大陸的文化習俗地理之類可是頗有了解。

“初級學校的文化作業已經複雜到要去圖書館裏找資料了？”

江子聰託着下巴笑吟吟道，“學校里老師教的你全懂，所以想去圖書館獲得更多知識對不對？”小鳶妹妹不愧是和他血緣最近的表妹啊，他們很多地方都相似得一塌糊塗。

張芸娘在夏湖鎮住了九個月，對林鳶好奇的性格稍微有些瞭解，既然妹夫都這樣說了，她也不刻意讓小鳶迴避了，於是點頭道：“小鳶留在這裏聽聽也好。”

張芸娘清了清嗓子，環視了一下在座的各位，開始說道：“妹妹，妹夫，我明白你們望女成鳳的急切，但你們沒有想到我們家嗎？”

她不可能不收留小鳶的。親情不說，有個前途遠大的外甥女，她在江家說話的聲音都可以高點。

林秋生夫妻尷尬地對視了一眼，二姐只是個妾，在江家一直都沒什麼地位，他們怎麼好意思給二姐添麻煩。

“你們一直住在夏湖鎮那種偏遠的小地方，根本不知道貴族世家的某些陋習。”

張芸娘蹙着眉頭道，“貴族世家非常看重門第，爲了維持所謂的貴族利益，基本只在貴族圈內通婚。“她說話的語氣頗顯得厭惡那些陋習。

江仲銘很尷尬地笑了笑。

“貴族的男子只允許娶貴族女子爲正妻。只要他們的後代不是過分平庸，就是他們的繼承人。”張芸娘想到自己，眼神黯淡下來。

想起自己的兒子，張芸娘就更加厭惡所謂的貴族規則了，就算子聰再比他同父兄長們優秀，也得不到家族的重視，他將來只能仰兄長們甚至姐姐們的鼻息生活，除非他脫離家族的桎梏。

“貴族男子允許合法地擁有一妻一妾，是爲了引入民間優秀新鮮的血液。”當然也有貴族不滿足於一妻一妾在外面養情人。愛情是什麼，能吃嗎，把愛情看得很重的貴族畢竟很少。

如果不是確定丈夫是真的愛她，一直以來明裏暗裏地維護她，她都要離開這個家了。

因爲再深厚激烈的愛情，也會在貴族豪門的後院中消磨掉！而她一個玄階風術士，雖然在國都盛華不起眼，但在民間，還是很受歡迎的，完全不需要依靠男人才能過活。

她不滿，其實跟丈夫擁有正妻的關係不大，因爲就算沒遇到她，丈夫也極少去正妻的院子，他們夫妻兩個一直形同路人，要不是爲了子嗣，根本不會結合，更何況他正妻在外面養情人，生下的一兒一女都養在他岳家，冠以岳家的姓氏。

她不滿的是，她在這個家根本感受不到任何尊重和重視，比如上次妹妹一家來，丈夫爲了正妻的親戚而不得不慢待他們。其實也不怪丈夫，貴族一直是這樣畸形地發展着，不是丈夫一個人能抵抗的。

想着這些，張芸娘憂慮道：“小鳶寄住在方家很不妥，按貴族的規則，小鳶接受方家的資助就等於默認她接受方家的培養。”

張芸娘一向溫和的目光閃過一絲凌厲，斷然道：“只要方家死不撒手，小鳶必然會成爲方家家主某一個孫子的妾！”方家家主在貴族圈是個很有名的老狐狸，而且是個會爲了目的不擇手段的老狐狸。

張杏娘聽到這些頓時呆了，二姐話剛說完就急問道：“這是真的？”

看到生來就是貴族的二姐夫微微點頭，她立刻暴怒了，拍着桌子站起來厲聲問道：“秋生，你要讓我們的小鳶當方凌霄的妾！”

她呵護在心頭的寶貝，怎麼可以和別的女人共事一夫？而且還是做小！貴族，去他的貴族，他們一家都不稀罕！！！

林鳶很是震驚，但還是伸手拉住母親，勸道：“娘，爹怎麼可能害女兒呢？你聽爹解釋啦。”做妾，她怎麼會允許自己做別人的小老婆，做小三？

看到妻子發怒，林秋生嘆了口氣，道：“杏娘，我怎麼可能害我們唯一的女兒？你坐下，且聽我說。”

他鎮定地對着江仲銘、張芸娘母子道：“二姐，多謝你關心小鳶。你說的事情，我多少有所耳聞。”

說着，林秋生不禁嘴角勾起了一抹苦笑，“小鳶在今天六月時候打敗鎮裏初級學校的所有學生，成了當地的小天才。鎮長和校長希望小鳶能獲得更加好的教育，就把她的資料送到安林城的中級異能學院，希望中級異能學院能提前錄取她。這事不知道怎麼地被方家家主知道了，他派管家拿着先父早年和他的通信，要求我家履行婚約。”

“呀？”張芸娘驚愕得低聲叫了起來，“妹夫，你家和方家有婚約？”這事完全出乎她的預料了。

坐在她身邊的江仲銘眉梢不着痕跡地一挑：這事很棘手。

林秋生沉默了一會，道：“這個婚約可作數也可以不作數，就看我們雙方的堅持了，因爲這是先父和方家家主年輕時、感情最要好時的口頭約定。他們分開之後常有書信來往，其中提到兒女時只是開玩笑似地提到了一兩句，所以想來他們都沒有履行那個婚約的意願。”

有志氣的人都不屑攀高枝，估計他父親知道方家家主的真實身份後，就徹底打消了那個主意。還記得他父母意外過世後，方家家主得到他的通知派人來弔唁，根本沒有提及此事，而且在他成年後也沒有找他履行婚約。所以方家家主根本沒有想過要真的履行婚約！

回憶着關於方家家主的事情，林秋生淡定地說道：“即使在我們那種小地方，兩家訂婚也是很正式很隆重的事情，在特別講究禮儀的國都盛華，有婚約怎麼可以不公開？”

“只是方家家主手中畢竟有他和先父的書信，書信上也確實提到了兒女婚約，所以作爲大貴族的方家要較真起來，我一個小小平民未必能保護住女兒的清白名譽。”

“正在不知道怎麼辦時，方家家主的管家說可以先將小鳶接到盛華和方凌霄相處一段時間。如果他們彼此有好感，明年九月，方家將保送小鳶進盛華中高級異能學院，和世家兒女一樣接受精英教育，以後好有個配得上貴族的身份；如果婚約不成，方家也給願意小鳶寫推薦信，只是小鳶考不上，就只能回家鄉。”林秋生眯着眼回憶道。

“我想着這個可行，可以拖一段時間想想辦法，所以才答應對方把小鳶送去暫住的。”

以後好有個配得上貴族的身份？

這不是暗示，只要方凌霄接受小鳶，方家就允許小鳶成爲方凌霄的正妻嗎？要知道就算是貴族的妾也不算貴族的，只有成爲正妻才能擁有貴族身份。

這是爲了防止權力被平民竊取，如果妾成爲了貴族，那妾的家人呢，是不是也能得到特權？

衆人稍微放下了心。只有江仲銘在官場沉浮了多年，覺得不是這麼簡單。

方家家主老謀深算，絕對不會在不確定林鳶前途遠大的情況下，給予林家正式的承諾！

江仲銘擱在桌面上的手輕輕彈了兩下桌子，和悅地對林鳶道：“小鳶，如果將來你和方家孫大少爺兩情相悅，你一定要想法子在某個公開的、重大的場合中，假裝不小心透露你和他有正式婚約。”

方凌霄是個異能天賦高、模樣也俊俏的少年。再長個幾年，少女很難不對他動心。

“咦？”林鳶不禁驚訝了起來。

江子聰反應快，急忙解釋道：“方凌霄一旦有了正式婚約，其他貴族就不會將他列爲女婿候選了。”貴族家的女兒，豈能位於平民女子之後？

林鳶很淡定地朝着江仲銘笑笑，道：“二姨父，謝謝你的指點。”

“二姨媽，表哥，謝謝你們關心，不過我已經決定了。”林鳶微微擡起下巴，成熟冷靜地說道，“我將來要招婿，撐起林家門楣，所以我只會喜歡願意入贅我家的優秀男人。”

林家六代單傳，可不能斷絕在她的手中！

江仲銘、張芸娘、江子聰頓時全被她的宣佈震得瞠目結舌。

半響，張芸娘才吶吶道，“小鳶，你還小，還不懂男女愛情。將來你也許會喜歡一個很優秀的男子，但他不能入贅，那你豈不是要放棄他？”

她父親生有三個女兒，原本打算留一個女兒在家中的，而且挑中了三姐妹中異能天賦最好的她，沒想她墜入情網，甘心成爲一個男人的妾了。

“那就放寬要求，那男人必須允許我的第一個孩子屬於林家。”

林鳶果斷道，“如果他這一點都做不到，還能說愛我？古人云：三條腿的蛤蟆不容易找，兩條腿的男人滿大街跑。那個男人不願意，我就找第二個、第三個，總會有男人答應我的。”

父母是她的血脈相連的親人，她好不容易纔擁有，不想嫁人後遠離他們。

今晚在座的人全被她的話震得七葷八素。林氏夫妻雖然知道女兒早慧，也已經知道她想招贅，但沒有想到她對感情這麼想得這麼開，還對男人挑三揀四。

三條腿的蛤蟆不容易找，兩條腿的男人滿大街跑，林鳶是從哪本古書上看到的？他怎麼連聽都沒有聽說過？如果不是早知道她是平民出生，還以爲是哪個大家族的大小姐呢？

貴族中天賦特別厲害的小姐，家族都捨不得她們出嫁，甚至私底下塞男人給她們，以期能爲家族多生育幾個優秀子孫。

江仲銘嘴角勾起一抹耐人尋味的笑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