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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談鬼者 - 第二十三章藏屍樓(下)字體大小: A+
     

    

    藏屍樓(下)

    我們花了近一整天的時間,才找到了這個屋子。它就像是我之前看到過的一樣,帶着濃重的復古意味。我的同學叫何敏,與我一般大,卻沒想到結婚那麼早,就連孩子都有了。我並沒有告訴她次來的目的,而是當做簡單的拜訪。

    何敏告訴我,這房子是他們婚後才搬進來的。當時也很意外,在花園裏居然有墓碑,而且上面的人和自己是那麼相似。後來她也經過很多努力,才知道,這間屋子原來很久以前是自己祖母居住的。這間屋子到底換過多少個主人,已經無從查證了,但是這個墓碑卻一直都在這裏,沒有改動過。最初的時候,他們住到這裏就覺得十分怪異,這屋子周圍也沒有太多的人,鄰居也都是少言寡語的,而且看他們的眼神也很奇怪,似乎是欲言又止的。不過之後,屋子裏也發生過一些奇怪的事情,屋子裏的陳設都已經舊了,木質的地板總是在夜裏發出吱吱嘎嘎的聲響,像是有人在來回的走動一樣。

    何敏的丈夫一開始也覺得整天精神恍惚,有一陣子幾乎都不願意回到這個家。不過這一切在她女兒出世後,就完全改觀了。

    我們幾個踏進屋子,地板果然發出了聲響。木質的地板踩在腳下,會帶着一種綿軟的奇怪感覺。其中的裝潢多半以歐式風格爲主,銅質的電扇和吊扇,有些傢俱上還包着鎏金,典型的巴洛克風格。藤椅、搖籃,以及暖杏色的牆面上古樸的吊燈。這間屋子就像是很久前的故居一般,瀰漫着一種文藝氣息。何敏的丈夫由於出差,這兩天都不在家,家裏就只有她和她一歲多的女兒。小傢伙在她的搖籃裏,咿咿呀呀。粉嘟嘟的小臉上帶着笑,一雙小手對着我們胡亂的揮舞着,好像是一點兒也不怕生。

    她盛情留我們用餐,推辭不了,也就只好坐下了。半月拿着手機打遊戲,餘逸軒則是不停的換着電視頻道。而我則是被何敏的女兒纏上了,小傢伙似乎把我當成了巨型娃娃,在我身上爬上爬下。小東西渾身都軟綿綿的,我僵直着身子不敢動,怕摔着她。她躺在我腿上,咯咯笑個不停,可一瞬間,我覺得這個孩子有些詭異。我抱着她,仔仔細細的看,說不出哪裏不對,只是……只是那雙眼……

    用晚餐後,何敏接到電話,說是她的丈夫回來了,她要去機場接機。但是又不方便帶着女兒一起去,所以希望我們可以留下照看,等到他們回來。吃了人家的,嘴軟……當何敏出門後,我才徹底知道哪裏不對勁。何敏的女兒一個不過一歲多的孩子,怎麼可能有這種笑容。得意的笑聲充斥了我的耳朵,這個小小的軟軟的身軀一下騰空而起,盤旋在半空中。

    餘逸軒從沙發上跳了起來,手裏捏了幾張符咒,戒備的看着。而半月則靜靜的站着,手裏拿着一段繩索。他們也許沒有這樣的感覺,而我卻是直直的看着這個孩子。她的手摩挲着自己的下巴,一雙眼睛帶着孩子不該有的狠絕。隨後她張口,出現了一個有些成熟的女性口音:“沒想到,你倒是送上門了。我是該誇誇你的膽大呢,還是蠢呢?你以爲你身邊這個三腳貓的陰陽術士就能降住我?!”

    隨後我們周圍的場景在一瞬間被改變,這個孩子的額頭出現了一個青黑色的瘤,那個瘤子像是活着的,在孩子的身上肆意遊走,最後從孩子的口中被吐了出來。之後這個一歲多大的孩子就直直的跌到了地上,半月趕上前去一看,居然已經死了,而且……應該是從出生就已經死了,這些日子活動着的,不過是個屍體……我看着那個孩子,一時無法反應,一個活生生的生命,怎麼會……我本想伸手去觸碰,卻不料伸出的手被纏住,我的手臂上一陣劇痛,那個本在地上的瘤子像是個章魚一樣纏在我的手臂上,還生長出了八隻帶着倒刺的觸手,我的手臂被牢牢的纏繞住。

    倒刺死死的嵌在我的血肉裏,我不由的倒抽了一口氣。那個瘤子似乎在我的手臂上深根發芽,還長出了一張嘴。依舊是那個成熟的女聲:“將你的身軀貢獻與我,你便可以救回那個孩子。”

    我微微一愣,難道說那個孩子還可以被救回?半月打斷了我的想法:“你不要信她的,這個孩子從出生就已經死了,即便再救回來,也不過是個能活動的屍體。”餘逸軒接着機會,將一把帶着黑狗血的匕首刺進了我的手臂,一轉一割,那個瘤就被挖了出來。

    半月扯了衣角,將我的手臂包紮好。雖然痛,但也捱得過去。我們聽見了笑聲,迴盪在整個屋子裏的笑聲。我這纔有時間和半月他們查看屋子,之前所有的格局已經完完全全的改變了,這裏的光線變得昏暗無比,四周變成了青磚瓦石,還

    有些許的燭火在黑暗中搖曳,陰冷冷的風在屋子裏迴旋。腳下不知何時已經滿是青苔泥土,我取下一段燭臺,向前探了探。巨大的空間就這麼出現在眼前,巨大的石塊在正中砌成了一個不大不小的塔樓,由於光線的問題,無法看清是幾層。

    我深吸了口氣,緩步走進了第一層。踏進之後,一股異樣的臭味隨着風直衝鼻頭,我皺了皺眉頭,捂住了口鼻。燭火漸漸的熄滅,我們置身在黑暗之中,只好摸索着前進。身後傳來一聲巨響,餘逸軒似乎被絆倒了。他咒罵了一聲,唸了一段咒文,忽然整個空間都如同白晝一般。而絆倒餘逸軒的,一個石鎖,石鎖連接着的,是一個石棺。石棺的表面並沒有青苔的附着,相反,上面還有些未乾的血跡,那血跡一路蔓延,在地面形成了一個巨大的陣。

    我走了幾步,來到石棺前。我本以爲打開這個石棺會幾經周折,或者是費盡氣力。可我很輕易就打開了它,裏面的情景,讓我有些作嘔。裏面躺着的是個人……或者曾經是個人。它的骨骼完整異常,上面的筋肉被剔除的一乾二淨。連一絲一毫的紅,都瞧不見。而石棺裏全是碎肉,連筋帶肉,還有些破碎了的內臟,其中有一大塊似乎是腎,而最讓我在意的,是在胸骨上的一小節舌頭。眼熟……我想起了曾經被我們放在玻璃瓶裏的那半截,正在我低頭沉思的時候,我的右肩,被刺穿。

    那白骨的右臂指骨,帶着巨大的力量刺穿了我的肩,隨後像是甩風箏一般,將我甩了出去。餘逸軒跑了幾步,本想接我,卻被我撞倒在地。我的右臂無法動彈,我歪着頭,看見的是青黑色的血窟窿和泛着青紫的肩頭。我嘴裏忽然一陣腥,當下一吐,是口墨汁一般的血……我的舌頭髮澀,只覺得五臟六腑如同火燒火烤一般,又像是有個粉碎機衝進了胃裏。我張口又是一血肉一起吐了出來,我頓時就立不住了,跌坐在地上,

    餘逸軒拿着一柄桃木劍衝了上去,左揮右砍居然沒有半點用處,那骷髏整個兒坐了起來,從石棺裏跨出,它身後託帶着它所有的器官,那顆心臟還在跳動,從地面上拖拉出一條長長的血液。它豪不顧及餘逸軒,一巴掌將他拍開,手直直的衝着我而來。

    也許沒有幾個人可以看見自己被扎穿的樣子,然而我很榮幸,成爲了這樣一個人。它的爪子整個穿過了我的肋骨,我嘴裏一腥,猛地吐出一口血。巨大的疼痛壓抑住了我的呼吸,斷掉的肋骨也許扎破了五臟,我嘴裏不停的冒着血泡,視線有些模糊。我咬了咬牙,看準了機會,一腳踹在了它的手腕上,它的爪子就從我的身體裏出去了,還帶走了我的幾根骨頭。我重重的掉到了地上,這會兒都已經估計不上疼了,我看了看胸前,碩大的一個洞,和白森森的骨頭。我猛烈的咳嗽着,地上滿是血跡,還有些碎肉,不知道是它的還是我的……

    我倒在地上,吃力的轉頭,看着餘逸軒被死死的壓在石下,而半月則被它死死的握在手裏,我能清晰的聽見骨頭的聲音,半月的臉死白,半耷拉着頭,一時不知生死。我試着動了動,才坐了起來,一記重重的力量,將我死死的壓了下去,巨大的壓力讓我的五臟再次受損,有一口鮮血而出,那骷髏幾乎貼着我的臉。我的視線已經模糊,可我卻依舊看得見它的眼睛。說是說眼睛,可那隻不過是兩個如同乒乓球一般大的黑紫色球。

    它的眼睛沒有規則的胡亂轉着,我深吸了口氣,猛地右手一戳,將其中一隻,活生生摘了下來。它吃痛,立刻從我身上挪開了。隨後我就聽到一聲驚雷,那骷髏被一道紫白色的閃電擊中,發出如同瘋貓一般的刺耳尖叫。它倒下,帶起一陣巨大的塵土,餘逸軒狼狽的捂着右手,嘴裏死死的咬着一張符,衝我笑了笑:“怎麼着,這會兒覺得哥帥了?別這麼看着我,不然我以爲你愛上我了……”

    這個傢伙……我實在沒有力氣開口,鬆了口氣,之後就不知道了……

    等我再次醒來的時候,我們依舊在那個屋子裏,地上滿是污血,還有斷斷續續外焦裏嫩的人骨……我的身上被橫七豎八紮了一對碎布,疼痛依舊刺激着我的神經,我只不過深深的呼吸了一口氣,就疼的撕心裂肺。那些布條上,血正在一點點的侵蝕,我渾身發涼…

    餘逸軒和半月也不好,半月的肋骨也斷了幾根已經昏死過去,餘逸軒雖然還掛着痞子似的笑,可他的右手已經骨折,腿上有一條巨大的傷口,深可見骨。他這次本就沒有帶很多的東西,身上也就只有兩道驚雷符,和一把桃木劍。他自己給自己包紮着,還不是咧嘴衝我笑。

    我本以爲一切結束了,眼皮纔剛剛有些發沉,吱

    吱嘎嘎的響聲迴響在整個屋子中,原先的那具石棺,從上到下倒了個個兒,之後出現的是一具有些年頭的石棺,石棺上攀爬着一些青苔。吱吱嘎嘎的聲響並沒有停止,相反還伴隨着一種異常刺耳的聲音。就像是長長的指甲在石頭上瘋狂的抓撓……指甲……石頭……我看見了餘逸軒驚恐的表情,估摸着我也好不到哪裏。

    那石棺忽然一動,隨後一隻慘白的手從裏面一點點探了出來。那是一雙女子的手,骨骼勻稱細長,而且血紅色的指甲帶着一種幾乎完美的弧度。可如今的我們,只能看着,再也沒有氣力再對付一個了…

    就在這時,那個原本已經死了很久的孩子,忽然哇的一聲哭了出來,隨後我們身處的環境消失了,一切都恢復了原樣,不同的是,我看見了何敏,不…她不是何敏,她是一個長得和何敏極其相似的女人,梳着雙麻花辮,穿着旗袍。這個女人抱着那個孩子,溫柔的哄着,還不是哼唱着曲子,企圖哄它入睡。我看着她的一舉一動,和她手上的一根鏈子,何敏的手腕上好像也有……她是…

    “何敏的外婆?”她顯然沒有料到,驚訝的看了我一眼,生怕懷中的孩子醒來,又哄了幾句,纔將它放回了搖籃裏。她盯着我,看了很久,最終嘆了口氣。一個晃神,她已經貼在了我的身上,我的雙手失去了知覺,隨後我看見我自己的手死死卡住了我自己的脖子。失血過多、肋骨骨折、窒息……

    “外……外婆……”就在這個時候,何敏居然回來了。而她身後的,是她的丈夫。我的手一鬆,我跌到地上,餘逸軒扶了我一把,我們幾個就這麼大眼瞪小眼的看着。我的猜測被證實,這個女人的確就是何敏的外婆,一個死了快三四十年的女人。

    而她殺人的理由卻讓我們啞口無言,她死後一直都存活在世界上,一直守在這間屋子,她本想趕走所有的住客,自己一個人在這裏等待離開的日子。可沒想到,幾經周折,她的外甥女一家人居然住到了這裏。看着與自己完完全全相似的面容,她的心就再也無法平靜了。她想要自己的孩子幸福,於是就千方百計動手殺人,在這宅子下,建了藏屍樓。因爲藏屍樓只要煞氣陰氣足夠,就可逆天改命。她殺的人,都是在同一個時段出生的人,和何敏的孩子同一天,而我不湊巧也是其中之一,這些人都是她從各個醫院的檔案裏找到的。就如同餘逸軒和半月所說,這個孩子在出生後一個月時,已經夭折。所以她纔想要逆天改命,短短不到一年的時間,她已經殺了四十七個人,只要再一個,藏屍樓就得以完成,何敏的孩子就可以有死返生。

    何敏沉默的坐着,這一切讓她難以消化。自己的外婆,居然殺人,自己的孩子居然早就死了……何敏的外婆在一旁站着,伸出手本想要去碰觸何敏,可她看着何敏迷茫空洞的眼神,還有她慘白的面孔,手……又收了回去。何敏的外婆看着身後的嬰兒牀,伸手摸了摸,嬰兒的哭泣聲就消失了。“年輕人,也許是我錯了……天命…並不可改……”隨後她消失了……

    何敏看着她消失的方向,這才哭出聲,之後昏了過去……她的丈夫一時也不知道該說什麼,只能先把何敏送去了醫院,我們也就先後離開了何敏的家。

    之後大約過了幾個星期,我收到了一封何敏的來信。“左安,那天的事我很抱歉。我的外婆是個溫婉典雅的蘇州女子,我媽小的時候就記得她是哪個年代最好看的女子。她的家世並不差,可也因爲這個被當做是地主階級,最後不知怎麼就失蹤了,直到很多年過去了,才得知她已經死了。所以給外公給她建了墳,把她留在了老宅子裏。我爲她的做法,替你道歉,她原本不會如此,是我的錯,我懷孕的時候,丈夫總是出差,我沒有人聊天悶得慌,就去看了院子裏的墓碑,清理之後才發現了她的照片。母親死得早,也沒有告訴我這件事。所以,我只是把她當做一個巧合,每天打掃、種花、說說話。我……並沒有想到會這樣。是我不好,懷孕了還不安分,四處亂跑,結果孩子出生的時候就氣息體弱。只不過一個月,一個月…我的孩子就離開了我。可那天我怎麼都不願意相信,結果第二天,我就看見了我的孩子,活生生的就在那嬰兒牀裏,我以爲一切都是夢,只是噩夢,我的孩子還活着……

    左安,對不起。那屋子我們已經搬走了,這是我的新地址,如果你還願意,我們依舊是朋友。何敏”

    之後我也去看過那屋子,已經徹底荒廢了。半月告訴我說那屋子裏,起出男男女女共四十七具屍體,全都慘不忍睹。而那墓碑依舊在哪裏,只是照片上的女子似乎神情哀傷……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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