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是誰？”
明月的聲音聽起來有種在飄的感覺，仔細看去，她握着匕首的手都在顫抖。
雙眼死死的盯着蒼玄楓，儘管視線模糊，可是她還是努力的想要從他的臉上找出一點蛛絲馬跡，撒謊的痕跡。
蒼玄楓站在那裏，有種深深的失落感，被拋棄的，被傷害的，很可憐的模樣。
“憐月，如果我告訴你，你就會原諒我嗎？”
蒼玄楓擡起頭，眼中有希翼的光芒在閃動。
這似乎是他最後的賭注了。
“原諒你？”
明月冷笑的反問，現在她的心裏反而慶幸，還好不是他，那一夜不是蒼玄楓，不管是誰，都比是眼前的這個男人讓她可以接受。
至少想到了那一夜不是蒼玄楓，肚子裏的孩子不是他的，那股厭惡噁心的感覺就不見了。
“原諒你什麼？你有什麼值得我原諒的，好吧！蒼玄楓，我實話說了吧！我不想知道那夜的人是誰了，也不想知道這個孩子是誰的了，因爲只要不是你的，我都可以接受，原本我以爲這個孩子是你的，所以幾次都想要流掉，可是現在我要他！”
明月的話清晰堅定，卻果斷決絕。
蒼玄楓的雙眼幽黑如暗夜，他緊緊的盯着明月，牙齒緊咬，像是一頭受傷的獸。
“憐月，你的心竟如此狠嗎？半點機會都不肯給我嗎？能不能，能不能在相信我一次，最後一次，我會對你好的，對這個孩子好的，我絕對不會再讓你受半點委屈！”
蒼玄楓的聲音沙啞無比，帶着懇求。
明月面容冷肅，“不，不會原諒，你死心吧！”
她恨極了那些帶給她傷害的人，她的心在苦海中沉淪，在罪惡的邊緣徘徊，卻始終無法拿起屠刀，不是她的心不夠狠，不是她的心夠軟，而是前世二十幾年的國家正義依舊存在她的腦海中，那份軍容，那份正義已經融入了她的靈魂，她出自軍事之家，從小受着忠於祖國，忠於人民的教育，不濫殺一個好人。
曾經在執行的無數次任務中，抓捕的各種狡猾罪犯，明明知道他們是十惡不赦的大壞蛋，殘殺了很多無辜的百姓，死亡罪有應得，可是她們卻沒有資格判處死刑，因爲要將他們交給國家來處置，無法由自己來決定他們的命運。
如果不是這份理念一直存在她的靈魂之中，她想很多人死。
比如蒼玄楓……
比如蘇羽嫣……
比如柳紫萱……
“又是這個問題嗎？我不是說了嗎？你死在我的眼前，我就原諒你！”
明月冷笑出聲，這一刻她的容顏在雨幕之中深深淺淺，有些讓蒼玄楓看不清楚，這已經是她第二次說出這個話了，蒼玄楓的眼漸漸的猩紅，他覺得他的憐月至死都不會原諒他了，永遠不會了。
那麼他該怎麼辦？
失去憐月的他，還會愛人嗎？
還懂愛嗎？
會變成什麼樣子？
行屍走肉還是冷血無情……
冷血無情。
大雨傾盆，一個閃電劃過天空，轟隆一個雷聲降臨，這雨一時半會不會停了，這路上一個行人都沒有，只有一匹不停用蹄子刨地的黑色大馬。
“轟隆……！”
又是一個雷聲響起，兩人對望，沒有人妥協，沒有人退後，明月走不得，蒼玄楓沒有放手……
銀色閃電再一次劃過天空，明月下意識的一眯眼……
“轟隆！”
閃電起，雷聲響，伴隨着轟隆震天的雷聲，蒼玄楓重重的跪在了明月的眼前，他身軀高大，黑蟒袍俊帥，氣質鐵血冷血，就那麼直直的跪在了明月的眼前。
臉色有着不正常的蒼白，目光卻幽深的入暗黑的夜色。
“這樣呢！這樣也無法原諒我嗎？”
蒼玄楓跪在明月的眼前，仰着頭，嘶啞着聲音問道。
明月的心鼓鼓的痛，眼前的男人是天之驕子，是人中之龍，此刻竟跪在了她的眼前，明月知道，自己曾經是愛過他的，在那段寂寞的日子裏，沒有恢復記憶的日子裏，他給過她幻想和愛戀。
可是當記憶甦醒，所有的一切都浮出水面了之後，明月覺得諷刺。
她把前世戰玄楓的背叛，這一世他的傷害還有蘇妍的欺辱和折磨通通算到了蒼玄楓的身上，其實明月是個明智的人，在看待事情方面更是理智的可怕。
她更深深的知道，當初蒼玄楓對她的傷害都是無心之舉，他曾失去過記憶，被蘇羽嫣矇蔽，內心的最深處愛的一直是他，其實他是很無辜的人。
但是明月卻無法原諒他，只要想到前世今生他跟蘇妍都有着牽扯不清的關係，那種噁心和憤怒還有怨恨就會浮上心頭，無法原諒。
此刻這個高大驕傲的男人跪在了她的眼前，她不是無動於衷的，心也會痛，更伴隨着一種莫名的脆弱，想哭，他們都是可憐的人。 戰旋風不是蒼玄楓啊！
終究是命運弄人。
這一跪，讓明月心中對蒼玄楓的某些怨恨在消散，一個男人只有悔恨到了極致，愛到了極致纔會給女人下跪，放棄了一切的尊嚴和驕傲。
蒼玄楓，我們兩清吧！
終於明月仰頭，深深的呼出一口氣，任由那雨水覆蓋了她的臉，雨水也可能是鹹的嗎？爲何流進嘴裏又鹹又澀呢？
“蒼玄楓，我不恨你了……”
終於，這句話從明月的口中說了出來，頓時覺得心中無比的輕鬆，而蒼玄楓猛的擡頭，目光驚喜異常，裏面滿滿都是激動，他的嘴脣都在顫抖。
然後明月的下一句話卻徹底的將他打入萬丈深淵。
“我們以後兩不相欠，永爲陌路！”
兩不相欠，永爲陌路。
大起大落，大喜大悲，從天堂墜入地獄。
蒼玄楓的目光瞬間呆滯，滿目的不可置信，不是原諒了嗎？原諒了不是就可以再在一起了嗎？可是永爲陌路是什麼意思？
是永遠的陌生人嗎？
爲什麼會這樣？
蒼玄楓只覺得全身都很冷，那種侵佔了他靈魂的冷，狂喜不在，只剩下一身的冰冷。
原來……還不如恨着啊！
至少他們還不是陌路。
蒼玄楓的心開始變冷，扭曲不過是在一瞬間，他感覺到有一種可怕的思緒佔據了他的腦海，那個黑暗的聲音在他的大腦之中叫囂，“不用做陌路，不要做陌路，讓她恨着吧！繼續恨着！這樣你們還有一絲憐惜。蒼玄楓，讓她繼續恨你！繼續恨你！”
明月說完這句話，心裏真的是很輕很輕，放下了什麼，這個人從來都不是罪魁禍首，那些過往的傷害就在這一跪之間煙消雲散吧！
明月繞過蒼玄楓， 步入雨幕之中，她要離開了。
可是腳步纔剛踏出兩步，就感覺身後勁風起來，雨水忽的變的凌厲，打在臉上生疼，下意識的轉頭，脖頸卻在瞬間一疼，意識於瞬間流逝，陷入深深的黑暗之中。
手中古琴掉落到了地上，然而她卻被抱緊在了一個冰涼中又透着火熱的懷抱之中，被狠狠的抱緊，似乎要被融入到骨血之中，用力緊緊的抱着，怕是一鬆手就不見了一樣。
而最後留在她眼中的是蒼玄楓蒼白的臉，冰冷的殘虐的眸，黑的像是地獄之淵，沒有一點溫度，墜落的黑暗和決絕的冷冽。
蒼玄楓，你這個該死混蛋！
*
這是哪裏？
浮浮沉沉，幽閉的空間。
像是被噩夢纏繞，又像是在厲鬼的懷裏掙脫不開……
“媽媽，媽媽，不要怕！”
這時候，一個小小的孩子出現在她的眼前，白白胖胖的，像是個水晶小童似的，那般惹人憐愛。
這是哪裏呢？
你又是誰呢？
“媽媽，媽媽，我不會離開你的……！”
“媽媽，媽媽，不要怕！”
“媽媽，媽媽，我會快快長大，保護你的……！”
“媽媽，媽媽……！”
聲音軟軟的，奇異的撫平了明月那顆冰冷的恐懼的心……
“你是誰呢？爲什麼喊我媽媽呢？”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