越臨近期末考試，老師們就越暴躁。

每一個老師口舌上都開始長瘡。吃多少上清火片，喝多少黃連水都不管用，下去了還要再繼續生。

楊玉英都沒敢去請假，每天老老實實地充當班上的工具人。

「期末考試過去就好了。」

班裡的學生們也是個個都乖巧伶俐，堅決不做任何出格的事，不給老師發火的機會，彼此給自己鼓勁。

結果沒幾天，同桌張志飛開始鬧肚子。

楊玉英看她愁眉苦臉地趴在桌子上，腿肚子直抽筋，忍不住勸她：「去醫院拿點葯？不去醫院，去醫務室也行。」

「沒用，每到期末考試都要鬧一鬧，過去就好，真希望時間快點過。」

張志飛話一說完，臉上一白，又開始呸呸呸，「我不會說話，千萬別當真，時間還是要慢慢過，不要著急。」

楊玉英：「……」

李玲到是很能理解志飛同學。

「哎，每到這種時候就特別矛盾，既希望期末考趕緊過去，快點放假，可又老感覺還沒複習好，希望考試能慢點到來，讓我準備得更充分些。」

楊玉英：「……」

行吧，也不是不能理解。

別管學生們願意還是不願意，期末考如期到來。

楊玉英考完試，也感覺身上輕了三斤。

一群學霸湊在一起嘰嘰喳喳地對答案，楊玉英的數理化基本上當做標準正確答案，和她答案一樣的就輕輕鬆鬆，和她答案不一致的就忍不住精神緊繃。

李玲卻沒去湊這個熱鬧。

雖然自從李思思找上門搗亂，她高冷的人設算是崩了一小半，不過班裡同學還是把她當大小姐看待，在這種時候，總是有那麼一點隔閡，不太敢去和她搭訕。

楊玉英正在整理寒假作業。

光是記錄老師們留的作業，就寫了三頁筆記本，照著筆記本上的記錄，楊玉英把需要寫完的各科的試卷，分門別類拿夾子夾好，練習冊也整理好塞進書包。

李玲走過來，站在她身邊看她認認真真的動作，也不禁多出一點緊迫感，連忙把自己的試卷捋過來，一起整理。

「是李思思。」

她整理到一半，忽然壓低聲音開口。

楊玉英抬頭一笑：「……我知道了。」

李玲沉默片刻：「我自己知道，可是我沒有證據。」

她臉上不由自主地露出一絲愧疚，煙圈隱隱發紅，「對不起，我真的找不到證據。李思思這人，也不知道為什麼變成這樣……你別擔心，我會盯著她。」

此時，李玲看起來有一點不知所措，說話顛三倒四，還有一點點結巴，楊玉英卻感覺心中一片柔軟，忍不住伸手去小心地摸了下她粉嫩的小臉蛋，滑溜溜，非常好摸。

李玲：！！？

楊玉英笑起來：「走，放假回家了。」

楊玉英穿過公交站，坐上保姆車，王彤特別激動地拿出手機來看她列的計劃表草稿。

整個寒假，王彤都差不多替楊玉英規劃好了，爭取每一分，每一秒都不肯浪費。

「從明天開始，1月18號到2月20號……連十五都不讓在家裡過，你們學校未免太狠了些。」

王彤咕噥了句，神情緊張，「明天你就進《作死三十六計》劇組。許導演答應緊著你的時間拍，盡量十天內拍完所有戲份，那我們就還有時間可以選一選去參加哪個台的新春晚會。」

「哎，今年央視春晚，大約沒我們的事了，明哲，你要加油，爭取明年我們登上春晚舞台，我看這很有可能呢。」

「對了，我給你挑了兩個資源，你也來瞧瞧。」

王彤翻開手機，「我沒給你接那些亂七八糟的代言和廣告，到是這個公益廣告還不錯，另外，趙曦的經紀人聯繫過我，給我送了一個本子，我看過真是不錯，是盛氏老闆親自策劃的新春宣傳電影，雖然是只有二十分鐘的微電影，可劇本是找的鬼才編劇阿陽寫的，演員有流量小生，趙曦，還有蕭開悟，都是今年人氣最高的流量了。」

「你的角色到是沒多大突破，還是美的化身，飾演九歌中的山鬼。」

王彤目中不禁流露出些歡喜之情。

「雖然我和慧姐她們商量的時候，也覺得不該老給你接這種美女角色，容易定型，可演山鬼呢，若有人兮山之阿，披薜荔兮帶女羅，既含睇兮又宜笑，子慕予兮善窈窕……」

「多麼的美，簡直是我童年夢想。」

王彤一抬頭，只見楊玉英一臉一言難盡，愣了下，小聲道：「你是不是惦記《國魂》？哎，小張是總說要爭取給咱們把《國魂》撕下來，但我們也不能幹等著，《國魂》這塊兒肉可太肥了，絕對是整個娛樂圈所有演員都想爭的一塊好肉，它雖然很香，可是難度大，其實要我說，我們不該把步子邁得太快。」

「我還是建議明哲你應該穩紮穩打，多挑幾個好劇本，先要有作品才能有底氣，等下一回還有這麼香的肉時，我們也有力氣去爭。」

「我當然也想多給你挑大製作，可我們時間有限，也不好讓你太累了，真要接那些大製作，也只能選女配，恐怕還是那種沒什麼存在感的女配，到不如接一部這樣的微電影，只要咱演得足夠好，也一樣能吸引圈子裡好導演的注意，而且像這種賀歲的宣傳片，年輕網友一般都很捧場，播放量也不一定比那些大製作低多少。」

「更何況背靠盛氏，絕對不愁流量。」

楊玉英眨了眨眼，看了看自己的書包。

書包里必須在寒假完成的練習冊和試卷，加起來屬於能把人砸暈的重量。

王彤的臉上露出迷離而夢幻的色彩，不知想到了什麼，整張臉漲得通紅，咕咕咕地笑出聲。

楊玉英聽見她的笑聲，總算明白母雞般的笑聲到底是什麼東西。

想了想，雖然作業很多，雖然壓力很大，但她還是好好克服一下吧，公司也挺不容易，王彤更不容易。

第二日。

楊玉英順順利利地進了劇組。

她到的時候，導演，編劇，還有其他演員都已經到齊，就等著她過來開劇本研讀會。

「抱歉，來晚了。」

「我們也是剛到，快坐。」

許導演聲音極溫和，起身招呼楊玉英進屋，今天外面下著雪，楊玉英依次和眾人打了聲招呼，略一抖肩，把一肩的雪落在半空，隨即融化消散。

門口兩個正搬道具的工作人員一眼看到，揉了下眼睛，只當自己看錯了，卻依然忍不住回頭張望，總覺得自己剛才好像看到了點了不得的東西。

楊玉英順著許導的指引落了座，許導演很年輕，估計也就三十歲左右，未語先笑，看起來脾氣不壞。編劇素環到是顯得有些老氣，不過脾氣也挺好。

男主和女主面上很是帶了些激動，兩個人都是生面孔，飾演男主的演員叫劉樹平，飾演女主的叫劉萌萌，沒有自己的經紀公司，據說都是導演從群演裡面淘來的。

劉樹平已經當了八年的群演，雖然不紅，但是演技是相當老道。

劉萌萌剛大學畢業，去當群演純粹是為了體驗生活，導演相中她，主要是她特別符合女主人設。

《作死》里的女主是個正經的傻白甜，正義感十足，從沒有見過社會的黑暗面，有一股子少年的青春熱血勁。

劉萌萌這個剛從大學象牙塔里走出來的女學生，稚氣未脫，直接本色演出即可。

楊玉英打量了下這劇組的班底，到對這部劇有了些信心。

說起來，其實還是她做得準備工作最少。

劉樹平和劉萌萌兩個，都認認真真給男女主寫了人物小傳，明知道這些大部分都是無用功也沒放棄，就那個認真勁，楊玉英感覺自己是萬萬比不了。

許春來看幾個演員彼此之間關係都挺自然，頓時鬆了口氣。連忙讓大家各就各位，準備拍戲。

別看他年輕，也沒執導過一部過硬的作品，但他經驗很豐富，在各大片場混了也足有十年，見足了片場生態，是生怕自家片場也鬧幺蛾子，真鬧出事，多拍一天就多浪費一天的資金，他可受不了。

第一場戲，雖然考慮到劇組演員都年輕，連經驗最豐富的楊明哲，其實也算不上老演員，許春來沒有特意挑特別難的戲，可也挑了中等難度的一場文戲。

許春來每次拍戲，都喜歡在新戲開頭的時候，稍微壓一壓演員，給大家一點壓力。

這回結果還行，雖然遇到一點點問題，NG了幾次，但總歸沒拖太久，順順利利就過了，兆頭不錯。

這場戲也沒太大的難度，正經來說算比較簡單。

整個場景就是作為男主未婚妻的葉緋，帶著惱怒暴躁衝到男主公司，直奔電梯。

她一到，電梯旁所有員工都不由自主地讓開，就連因為不熟悉，沒走總裁專用電梯的男主都給嚇得縮了縮腦袋，整個人往後撤。

葉緋目不斜視地直接上了電梯揚長而去，絲毫不管先來後到。

當時劉萌萌飾演的女主正好來公司採訪，當即就有些不悅，隨手把這一幕拍下來，之後還洋洋洒洒地寫了一大篇報道。

可以說，這一幕算是男女主相識相戀的基礎。也算是比較重要的一幕戲。

葉緋是核心。

女主角同一個有一個隔空的對手戲。

整幕戲的難點就在，葉緋的氣勢如果不足，很容易就把這一幕給演成沙雕偶像劇的場景。

葉緋也會和一般偶像劇反派一樣，顯得特別白痴。

楊玉英卻沒有，過得非常順，當她從門口進來，就連許導演都能感覺到一種微妙的張力。

隨著她的腳步，群演們根本不必指揮，就本能地四散退開，連眼神，表情都安放得很微妙。

那一刻，葉緋的怒火被包裹在冷硬的堅石里，將出未能出，好似一旦爆發就會燒毀眼前的一切。

許導演眼睛放光，編劇素環甚至在一秒鐘內就腦補出十幾萬字的相關文章。

葉緋在他們面前真正活了過來——祖父悍將，祖母英雄，她也是正經的將門虎女，性情中的剛硬執拗和被嬌慣出來的肆意妄隱隱泄露，混合出一個獨特的人物。

明明是影視劇中常見的橋段，可此時在屏幕中卻顯得特別理所當然，也特別流暢。

「好。」

一直到這幕戲拍完半天，許導演還是忍不住再說一個好字。

不過，楊玉英想了想，到是過來和許導演說，想要再來一次。

這一幕戲為了突出葉緋的氣場，服裝給她穿了一身名牌，大紅的顏色，非常張揚。

葉緋喜歡紅色，這裝扮也不算錯，但是此時的葉緋，是和男朋友私奔一年後被人逮回那一刻的葉緋。

她穿這一身就顯得有些不大合適。

最後楊玉英直接讓服裝去隔壁超市隨便買了一身衣服，全身上下加起來一百多塊錢。

又拍了一次。

拍完，許導演沒忍住，吧嗒一聲，調了一滴眼淚。

「演得真好啊！」

要是所有的演員都能像楊玉英這樣，隨便百十塊錢的衣服，照樣穿出知名設計師手工製作的氣質，那能省多少錢！

「呼。」

上午的拍攝結束。

楊玉英找了個位置坐下，回頭就見男女主坐在一處對劇本呢，心下不由咋舌。

她對兩個新人演員還是頗滿意，自認為在努力方面，她差得遠。

可這頭兒，劉萌萌卻是羞得臉色發紅。

「楊明哲真的才十七歲？」

劉樹平抱著劇本，抬頭掃了一眼，長嘆一聲：「是啊，十七歲。」

兩個人對視一眼，劉萌萌忍不住抹了一把辛酸淚：「這人和人是真不一樣。」

今天上午，劉萌萌和楊玉英對戲的時候最多，雖然拍的時候也挺順利，一路被帶著躺贏，可是壓力真的特別大。

劉萌萌在進組的時候，是真心想要把戲演好，她一開始去當群演只是為了好玩，可沒想到一投入進去，居然喜歡得不行，而且她也有天分，長得還好看，機緣也不錯，自然是浮想聯翩，心裡盼著自己能一鳴驚人，一劇爆紅。

然後，她遇見了楊玉英。

「哎！」

劉萌萌想，楊明哲這樣的還黑了一段時間，她還是別想那麼多，只當玩票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