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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全武林都想要扒了我的馬甲 - 414 同為字體大小: A+
     

    「我跟你一起走。」丁酉海不鬆手,拉著李照一路走到武川外頭。

    上回李照離開的時候,這兒還是一片荒涼,到這時,就已經能看到人工栽種的成片樹林了。

    「海叔,你要對我放心。」李照摸了一把自己頭頂的小糰子,笑了笑,說:「武川城裡有將近二十位富商,這些人手上都有傭兵,要是海叔不在,墨本申怕是抓不住。」

    先前墨本申能在武川說一不二,那是借了英吉利亞人的勢,如今他改投李照,李照不借他一點人手,他想要穩定武川的話,有點難。

    再者,武川到同昌的鐵路該修起來了。

    英吉利亞人已經打好了底子,餘下的他們只需要照葫蘆畫瓢即可,要是這都做不好,那李照還真就對將來有點憂心忡忡了。

    「海叔還得監工,雖然你帶過來的就是十分厲害的人,但越是厲害的人就越要有約束,要是沒有海叔你看著,我不放心。」李照撒嬌道。

    丁酉海遲疑了一下。

    李照便趁熱打鐵道:「而且,海叔留在武川,可以幫我梳理外邊的情報,等我回來時,就不用兩眼一抹黑啦!」

    時局是瞬息萬變的。

    並不是說李照躲去隴右道,不問世事,外面那些人就會因此而停滯。

    李玉然和李端依舊會堅持不懈地破解鳳凰圖,歐陽宇指不定已經打到了長安,趙毅也許都已經廢了趙頊稱帝了。

    這些事李照雖然說不上特別關心,但也做不到真的去充耳不聞。

    在李照這麼一通勸說之後,丁酉海乖乖地留在了武川。

    墨本申不近不遠地綴在後頭,見李照和丁酉海像是說完了話,才抬步走近些。

    「祝李姑娘大捷。」墨本申拱手說道。

    這些日子,他翻閱了自家兒子那一屋子留有批註的沁園新刊。

    越看,他就越是心虛不已。

    過去他單憑一篇文章,便將新刊定性,從而將其列為禁售禁傳禁閱的惡書。如今這麼仔仔細細地重新咀嚼之後,新刊為他帶來的又何止那麼片刻的震驚。

    從未有人能以筆做刀,深刻到此種地步。

    新刊做到了。

    從未有人主張將文字交給百姓,用知識武裝百姓。

    新刊在做。

    看完墨炆屋子裡那些新刊之後的墨本申徹夜未眠,他火速著人去其他地方買了最新一期的新刊回來,卻恰逢這一期的新刊是紅袖派的幾個姑娘投的稿。

    女子落筆而成的文章非但沒有過去墨本申最厭煩的那種為賦新詞強說愁般的矯揉造作,反而充斥著較尋常文人更加清新脫俗的立意,充滿了蓬勃向上的生機。

    「女子當為這沉痾已久的土地吶喊,發出屬於自己的那一部分聲音。」墨本申念出文章中的一句,隨後看著李照,繼續說道:「李姑娘昔日對我加夫人說的話,如今猶震於耳,最新一期的新刊我已經交到了夫人手中,希望她看過之後,能有新的體會。」

    李照挑眉看著墨本申,想了想,還是說了:「墨夫人之所以有這般性子,不怪她,怪你,怪謝家,怪禮教。所以人們都愛那些拒絕循規蹈矩,偶然才出現的叛逆者,對被壓在禮教之下的老實人慣常漠視。」

    她的話直白且不留情面。

    後頭躲在城門口看這邊的謝樊韻聽了個正著,她兀的眼眶一熱,連忙兜袖轉過了身去。

    墨本申麵皮一白,受教般地拱手深深一禮。

    來時,烈日高懸,鶴鳴貫武川。

    走時,夕陽西斜,清羽無蹤。

    丹頂鶴並沒有因為李照這大包小包的重量而改變速度,相反,在李照的碎碎念當中,它的速度更快了。

    山洞口,鈴鐺蹲在地上,用手指在地上寫著李照的名字。等寫完了,她偏頭問徐聞道:「徐大夫,我寫對了嗎?」

    徐聞一瘸一拐地過去,看了一眼,點頭回答:「寫對了。」

    「呀,姐姐的名字真好看。」鈴鐺捧著臉,笑眯眯地說道。

    煥生斜卧在木板車上,望著地上那歪歪斜斜的名字,喃喃道:「照……李照……的確是如那頭頂烈日一般,照亮了我這個將死之人腳下的路。」

    「呸呸呸。」鈴鐺拍了拍身手的泥巴,起身蹬蹬蹬地跑跑到煥生面前,板著臉對他說道:「煥生哥哥會好起來的,徐大夫不是說了,以後好好養著,不做工,不勞累,完全不會有事。」

    「鈴鐺說的不錯。」徐聞跟在後頭接話道。

    三人說話的空當,裡頭躲著的人們派了一個膽子大一些的出來。那男人佝僂著,神色畏懼地小碎步往徐聞這邊挪,快走到之後,怯生生地說道:「徐、徐大夫……要不……要不你讓我們走吧。」

    走去哪兒?

    沒有食物,沒有葯,他們這群半死不活的人,出去就只有一個死字。

    男人苦笑了一聲,在徐聞開口之前,鼓起勇氣搶白道:「徐大夫你救我們出來,就已經是天大的恩情了,眼下沒吃的,我們不能再拖累你了。」

    徐聞的臉緊繃著。他把這些人從五峰山的監牢里放出來時,並不知道這些人為什麼一個個都神情瑟縮,十分畏懼,等到他追問之後,才知道他們是糧食。

    這些人被關押的地方,叫做糧倉。

    和水牢里的那些人不同,這些人是連反抗都不敢反抗的兩腳羊,進了糧倉就只等死了。

    「你們能去哪兒?那些水牢里的人尚有勇氣出去謀求生路,你們呢?你們有嗎?我放你們走,是要放你們去墳里嗎?」徐聞到這時說話就已經沒有半點迂迴了,直白尖刻:「你們是人!是可以堂堂正正地活下去的人!我把你們從糧倉里放出來,是要在這個時候捨棄你們的嗎?」

    鈴鐺被徐聞這突然爆發出的情緒嚇了一跳,抿著唇瞪大眼睛看過去,手背在身後拉了拉渙生的袖子。

    渙生抬手拍在鈴鐺的腦袋上,接著去看那個被吼得丟盔卸甲的男人,說:「那位姑娘……」他比劃了一下李照的身形,繼續說道:「那個姑娘她出去為我們尋找糧食了,她很強,如果能幫我們活下去,她一定會儘力。」

    明明渙生和李照認識也沒多久,可他在經歷祐川一夜值周,就是會無條件地去相信她,信任她。

    徐聞長出一口氣,點了點頭,搭著男人的肩膀說:「如果到時候……真的沒有糧食,那就都只有死,不分你我。」

    李照沒想到山洞裡的人都沒睡,她扛著大包小包一進山洞,正巧和裡頭這四個人視線對了個正著。

    察覺到凝重的氛圍之後,李照咧嘴笑了一聲,說道:「怎麼?這麼晚了還沒睡,餓的?」

    她進來時,給山洞裡帶來一陣清涼的風。

    本來還癟著嘴,有些想哭的鈴鐺忽而綻放笑容,展開雙臂就朝著李照跑了過去,一把將她給抱住了,口中喊道:「姐姐回來了!姐姐回來了!」

    「嗯。」李照把包袱一一交給走過來的徐聞,解釋道:「糧食和藥物的籌措都需要時間,抱歉,我來晚了些,害你們擔驚受怕了。」

    徐聞感受了一下幾個包袱的重量,鼻頭一酸,險些哽咽。他努力吞了吞口水,扯著臉勉強笑了一下,說:「不晚,不晚。」

    有糧食,也就有了活下去的可能。

    旁邊那個始終沉默的男人突然走到李照面前,撲通一聲跪了下去,連連磕了三個響頭,直把自己的額頭都給磕破了。

    「糧食雖然是我帶回來的,但救你們的是徐聞,要謝就謝他吧。」李照側身避開,說著往山洞裡面走了。

    裡面躺著的松無恙正酣睡著。

    她身上的傷雖然重,但徐聞身上僅剩的葯,以及李照那包袱里的葯,全數用給了她,倒是讓她偷得一絲安寧,能睡上一個好覺了。

    李照沒吵醒她,躡手躡腳地走過去,坐在了她身邊。

    這是李照第一次去端詳她。

    松無恙那雙倔強冷凝的眸子一閉,整張臉便少了一些戾氣,多了幾分柔和,怎麼看都不像一拔劍就能殺敵人個片甲不留的猛士。

    而松無恙醒來時,正好就對上了李照那溫和又慈祥的目光。

    有些恍惚的松無恙險些就脫口而出一聲阿娘了。

    「醒了?」李照伸手去腰間的小包袱里摸出消炎藥來,示意松無恙張嘴,「還擔心你睡太久,是不是身體出什麼岔子了。」

    沒有半分懷疑,松無恙聽話地張開了嘴。

    「你也不怕我下毒。」李照把消炎藥放進松無恙嘴裡,剛要轉身去端水,松無恙就已經直接干吞吞進肚子了。

    徐聞給松無恙這小地方點了一盞油燈,油不多,想來是從五峰山的山寨里偷的,眼下要熄不熄的,火光昏黃且搖晃。

    順著這黯淡的火光,松無恙望著李照咧嘴一笑,說道:「阿姐如果要殺我,那必然是為了我好,而不是害我。」

    這話說的,李照失笑不已。

    消炎藥能幫助松無恙解決體內體外的感染和炎症,商城裡兌換的這個更是要比普通的消炎藥還要強效上百倍。

    雖然不能讓松無恙立刻就生龍活虎,起碼是可以立竿見影地幫她緩解各處的不適。

    「阿姐的傷。」松無恙目光下移,落在李照的手上。

    李照抬手晃了晃,說道:「沒什麼傷,就是蹭得髒了點,不是什麼大不了的事。」

    松無恙不信,李照便走過去,把手背挪到她眼跟前,讓她看清楚。

    髒兮兮的碎布底下,的確是細皮嫩肉的完好皮膚。松無恙看愣了,蹙眉轉眸,像是在懷疑自己所看到的景象一般,反覆在李照的手背和李照的臉上來回掃視。

    外頭分肉已經進行到了尾聲。

    大家都餓極了,卻又十分克制,攥著分到的肉乾依偎在一起,光是嗅一嗅肉味,就已經幸福得說不出話來了。

    徐聞捧著一個木碗走進來,瞧著李照與松無恙有說有笑的樣子,一直緊繃著的心在此時放鬆了下來。他走了幾步,問道:「李姑娘餓不餓?肉給你留了一點,用水滾了一下。」

    「你自己喝吧,我不餓。」李照擺了擺手。

    她說著伸手摸了一把松無恙的額頭,有些開心地說道:「不發熱了,藥效應該是上來了。」

    「什麼藥效?」徐聞有些好奇。

    李照卻沖著松無恙眨了眨眼睛,轉而俏皮地對徐聞說:「這是我和無恙之間的秘密。」

    當天晚上,山洞裡的人是帶著一種難以言喻的幸福感入睡的。

    陪完了松無恙出來時,李照非常詫異地看著外面那一群已經入睡的人們,這些原本神色畏縮,一臉死氣的人,此時此刻臉上卻露出了微笑。

    發自內心的微笑。

    唯一沒有入睡的是渙生。

    他還有些咳嗽,但又因為擔心吵醒其他人,所以單手撐著牆壁,緩緩走去了山洞口子處。

    丹頂鶴單腳立在洞口,它會回頭一看,瞧著出來的不是李照,便像是不滿一般,發出了短促而粗重的啾啾聲,還拿長喙輕輕啄了啄渙生的頭。

    「你倒是很有靈性。」渙生早就對丹頂鶴感興趣了。

    神話傳說中,只有仙人才配騎鶴。

    渙生知道自己並不是穿到了一個修仙的世界,所以他才會猜測李照與他是同一類人。

    然而試探過後,渙生迷茫了。

    李照的言談不像是來自他那個世界的人,但她的所做所為放在這個世界又相當地突兀。想到這兒,渙生苦笑了一聲。

    是不是,很重要嗎?

    不重要。

    他渙生這條爛命,如今是李照救下的,往後不管發生什麼事,他都該報了這救命之恩才是。至於李照是不是穿越者,對他而言,既不會生出同鄉之情,也不會有什麼同為穿越者的畏懼心虛之感。

    「在想什麼?」李照出來時,瞧著渙生在摸丹頂鶴,一副若有所思的樣子。

    渙生回過神來,扭頭瞧著她一笑,說:「沒想什麼,只是覺得……覺得你很厲害,能做到常人所不能做到的事。」

    「比如?」李照將手搭在腰帶上,邊走邊說道:「比如我有這鶴?武川的人見了,可是差點把我當仙人。」

    「你是嗎?」渙生突然問道。

    這可是把李照給問懵了,半晌才憋出個:「哈?」

    「你是神仙嗎?」

    渙生嚴肅地又問了一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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