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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全武林都想要扒了我的馬甲 - 406 口業字體大小: A+
     

    李照的背後,許樂不知什麼時候沖了過來,黑漆漆的火銃管口對準了李照的頭,按著扳機的拇指已經鬆開。

    砰!

    火光乍起。

    鈴鐺的心已經跳到了嗓子眼,她想要將李照拽下那黑色的大鳥,卻以為緊張而半點力氣都使不出來。

    但鈴鐺意想中的畫面並沒有出現。

    那團火眨眼間就消失了。

    「嗝——」丹頂鶴扭著脖子對著一旁打了一聲嗝,隨後邀功似的對這李照啾啾叫了兩聲。

    「放心,我帶你出去。」李照將鈴鐺拉到自己身前坐好,緊跟著就反手一炮朝身後打出。

    許樂早在開完槍之後,就就地一滾,輪換了自己的手上上來補槍。

    李照那一炮下去,轟死一片。

    除了許樂。

    他拍了拍身上的灰,陰翳地看著陡然攀升的李照,喝道:「縱火的就是你吧!妖女,今日你別想跑!你身前的那個人,可所在半個時辰前剛說好要幫我抓住你,你還放心將她放在你身前?」

    拙劣的挑撥離間。

    鈴鐺嚇得小臉慘白,卻沒有開口為自己辯解,只是攥著自己的衣擺,死死地緊咬著嘴唇。

    「別聽他的鬼話。」李照偏頭看了鈴鐺一眼,用完好的那隻手摸了摸她的頭,接著說道:「我在看人這件事上,往往有著超乎常人的直覺。」

    轟!

    巨響在李照身側爆炸開來。

    四面八方趕過來的許樂的下屬可不單單是帶了火銃,有好幾個甚至還推著通體黑色的大炮。

    「不打了,咱們該走了。」李照瞧著這全副武裝的的模樣,眸光一轉,摸著丹頂鶴的脖子,驅使它載著自己和鈴鐺往城南飛去。

    底下的許樂是恨得牙都癢了,他一面下令叫人策馬去追,一面則是轉身往城中心跑去,打算去通知英吉利亞人。

    今夜,說祐川城裡這些英吉利亞人的慘敗,是他們進到端朝以來,唯一一次連敵人是誰都沒有弄清楚,就已經站在了失敗的那一端。

    彭文昌受了一點小傷。他在爆炸剛起來時,就已經躲去了監作坊以外,想著避開風頭,卻不料那大火從工廠起,乘著這夜裡的東風,燃起了一大片。

    紛亂中,彭文昌的腿被火舌燎了一下,血肉模糊一片,起了燎泡。

    「老大,咱們真的不去救?」他手底下的人扛著彭文昌跑路,餘光卻還在瞟後頭的火海。

    「救個屁,你沒看到英吉利亞人一波一波地進,沒一個出來的?」彭文昌一巴掌拍在那小子的頭上,翻著白眼說道:「他們都奈何不了的人,咱們去了,就是送肉上砧板,等著挨宰。」

    正說著話,他們頭頂上突然呼嘯一聲,有什麼飛了過去。

    本來還洋洋得意於自己成功逃出火海的彭文昌這下笑不出來了。他麵皮僵著,仰頭愣了老半天,才哆哆嗦嗦地嘟囔道:「這狗日的小娘皮,這麼厲害?神神鬼鬼的……老子還是避開的好。」

    他身邊的幾個人跟著仰頭,只能看到一點點黑色的殘影,並看不到其他的東西。

    「還看,還看。」彭文昌忍著痛,左一下右一下地甩著巴掌扇身邊的人,其後齜牙咧嘴地說道:「還不趕快跑,留在這兒等著被燒死嗎?」

    大火綿延不絕。

    整個祐川城都是木房草屋,火勢一大,使得十坊之間肉眼可見的涌動著熱浪,不消多時,大火就已經蔓延到了外城郭。

    滅火的人也有,但夜裡風急,這裡剛澆滅一點,一轉身,風吹復燃。

    而受難的人不單單是那些投靠英吉利亞人,為英吉利亞人賣命的匪徒,還有腿腳不便,或是尚在睡熟之中的普通人。

    李照對此本來是一無所知。

    直到她乘著丹頂鶴低空滑翔而過,眼睜睜地看著一幢二層樓的民宅坍塌。與民宅坍塌的同時,屋外那幾個還沒來得及衝進去的人將手裡的水桶一扔,直挺挺地跪了下去,嚎啕大哭。

    但火卻不會因此而有半點停滯,幾乎是眨眼間就已經吞噬了他們,轉而向下一片未燃區域前進。

    她並沒有想要去傷害這些無辜的人。

    可這些人也的確因她而死。

    這樣的感覺在李照心中縈繞著,說不清是悲傷還是內疚。

    許是看李照半天沒讓自己動,丹頂鶴扭著脖子在李照肩膀處拱了拱,啾啾叫著。鈴鐺也覺得奇怪,回頭去看李照,這才發現李照髒兮兮的臉上,流下了兩行清淚。

    「姐姐——」鈴鐺有些慌張地伸手抻著袖子去給李照擦眼淚,口中安慰道:「這不怪你,這不怪你,是他們的命……也是我們的命……區別不過是被火燒死還是被當作牲口奴役死罷了……姐姐你若沒來,我們左右也活不過幾個月,又有什麼區別呢?」

    說到最後,鈴鐺也開始哭了。

    「我沒事。」李照斂眸,將肩膀邊不斷蹭塔的丹頂鶴給撥開,「我只是很慚愧。」

    她救不了所有人。

    以她一己之力,她沒辦法去拯救自己所看到的那些人,甚至因為她救了一部分人,而誤殺另外其餘的人。

    這種情況她並不是沒有在心裡排練過,但沒有哪一次,能有現在親眼看到的這樣讓她震撼,倍感無助。

    很快,李照便收拾情緒,示意丹頂鶴繼續飛行了。

    不管心裡到底有什麼郁頓,此時此刻都不是她傷春悲秋的時候。她需要把已經救出來的這些人安全送去同昌,也需要繼續前行,直至將未竟的事業完全,將那個伏伺在暗中的裴朗明給徹底碾在腳底。

    底下十坊與外城的交接處,倉皇從十坊中奔逃而出的彭文昌一行人與匆匆忙忙往裡趕的許樂一行人撞了個正著。

    「好傢夥,你他娘的居然往外逃!」許樂抹了一把臉,滿頭大汗的看著被兩人架在肩頭的彭文昌喝道。

    彭文昌不願意和許樂這種蠻子說話,眼睛一斜,趕忙喊著手底下的人繞道,避開他們。

    許樂卻不會就此放過彭文昌。他揮著手上打空了的火銃,帶頭朝彭文昌沖了過去,嘴裡大喊著:「兄弟們,給爺把他抓住,咱們的賞錢來了!」

    後頭推著大炮支援的那些人卻沒敢真開火,而是蓄勢待發,以做威懾。其他人則是隨許樂咆哮著一道衝出去,與彭文昌帶出來的人隨戰成了一團。

    「許樂你個瘋蠻子,你要瘋,你去找別人去,老子可不奉陪。」彭文昌指揮著人且退且戰,紅著眼睛高聲說道。

    「狗東西。」許樂唾罵著,哈哈笑了兩聲,從腰間另取了一管火銃出來,對著彭文昌就是兩槍,「你要當不了這個統領,爺來當,別他娘的占著茅坑不拉屎。」

    這話落在彭文昌眼裡,還真是聽得兩眼一黑。

    他心裡想著,要當你就進去當去,堵在這兒逮著我來做什麼?也不看看裡面什麼狀況,這統領啊,誰愛當誰當去。

    然而彭文昌這話剛涌到喉頭,身邊的手下就倒了一個在血泊里。

    因著是逃跑,彭文昌出來的時候急,不僅火藥沒帶夠,武器也是沒帶夠的。眼下他們和許樂這麼交戰一會兒,就已經彈藥告急,被打得步步後退,擠在了一處死胡同口子里。

    只是他們這兒到底沒能持續多久。

    後頭大火呼嘯著席捲而來,彭文昌瞅著許樂那一伙人愣神的空當,拼了老命地往前跑,也顧不上自己腿上還有傷了。

    那廂,李照帶著鈴鐺一路出城,還沒飛多遠,丹頂鶴卻莫名其妙地盤旋著落地,最後單腳站立,成了一尊不動的雕塑。

    正當李照納悶的時候,丹頂鶴的身體里傳來了一道提示聲。

    「試用時間結束,如需繼續試用,請用積分充值。」

    好傢夥,九十四送她的這點東西感情還是試用裝,用不了多久就得氪金的。李照只覺得眼前一黑,忙不迭地點開面板,將自己所剩不多的積分全給衝到了丹頂鶴裡頭。

    鈴鐺一直沒說話。她看著李照身上那些大大小小的傷口,想安慰,卻又覺得毫無意義,於是只能垂著頭,乖順地坐在李照身邊,不打擾她。

    倒是李照開始主動和她聊天。

    「你今天很棒。」李照說完,偏頭看了一眼自己手掌上的那個洞穿傷。雖然上面裹了傷葯和白棉布,但這麼一通激烈運動,棉布早就鬆散開了,暗紅色的血不僅糊了李照一手一身,還糊了鈴鐺一身。

    她完好的那隻手圈著鈴鐺,扶在丹頂鶴脖子上,倒是騰不出空來處理傷口。

    鈴鐺也瞧見了鬆散臟污的棉布,她折著身子迴轉,小心翼翼地將棉布一層層解開后,問道:「姐姐,傷葯在哪兒?」

    「在我懷裡。」李照垂眸,補充道:「系著紅繩子的那瓶。」

    擔心碰到李照身上的傷,鈴鐺一隻手虛扶著李照的腰,另一隻手伸著兩根手指探到李照懷裡去摩挲。

    也許是因為受傷,李照身體的溫度很高。

    恍若被灼燒了一般,鈴鐺慘白著臉收回手,在抬眸對上李照的視線之後,又匆匆低下頭,繼續小心翼翼地去摸那傷葯。

    「別怕,死不了。」李照哭笑不得地安慰她,隨後又說道:「渙生他們執意要來救你,是我沒讓他們來,城裡危險,我來的話……要安全過他們。」

    李照開了話匣子,鈴鐺便接著說了下去。

    「他們不來的好,這事是我做得不妥善,沒必要將他們帶入險境。」說完,鈴鐺吸了吸鼻子,強忍著眼眶濕意,「姐姐也是,姐姐出現時,我雖然高興,卻擔心因為我,而讓姐姐出什麼意外。」

    「你知道自己做的不妥善?」李照問道。

    鈴鐺點了點頭,繼續說:「可我也知道,如果今天我不去,不叫醒那些人,往後我即便是活下去了,也會終日活在自己的愧疚之中。只是這是我自己的原因,不該去拖累任何人。」

    她終於摸到了傷葯,連忙用牙將藥瓶的布塞子給咬了,隨後輕緩地鋪在那傷口上。

    死亡是她最害怕的事。

    阿娘年邁,弟弟們也沒有糊口的能力,但即便她死了,關爺和渙生哥哥也會替她贍養好阿娘,拉扯大弟弟吧。

    所以她更怕的,是那些因為她能做而未做的事,所釀成的悲劇。

    「我來了,所以你沒有拖累任何人。」李照安慰她道。

    鈴鐺搖了搖頭,把從李照懷裡拿出來的乾淨棉布展開,一層層交疊蓋在傷口上,坦誠地說道:「姐姐沒來前,我故意用姐姐同許樂做交易,從那時起,我就起了歹心。」

    雖然她並不會去告訴許樂任何有關姐姐的事,而她事實上也並不知道什麼有關姐姐的事,但她用姐姐做籌碼,脫口而出的時候,就已經是犯下了口業。

    李照聽得一笑,躬身用下巴蹭了蹭鈴鐺的發頂,說:「這算什麼歹心?你知道我什麼?你又能告訴許樂什麼?事有輕重緩急,你能在危急關頭想到用我來當談判的條件,我很開心。」

    丹頂鶴於曠野之上疾馳而過,越遠離祐川,這半空中的風就越冷。

    「姐姐不怕我有歹心?」鈴鐺不禁打了個哆嗦,將棉布打了個結。

    像是在回應鈴鐺這話一樣,有些話嘮的丹頂鶴不斷地啾啾喊著,抑揚頓挫。李照輕撫了丹頂鶴的脖子幾下,接著偏頭對鈴鐺說道:「這個世界上對我有歹心的人不多,活著的也不多。」

    言外之意就是,她並不害怕。

    鈴鐺看著李照臉上淡淡的笑容愣神。

    雖然李照這形容著實算不上好看,甚至乎因為她在火場里幾進幾齣,頭髮也被火給卷了許多,再加上身上這七七八八的傷口,看上去十分潦倒。

    可在鈴鐺眼裡,,姐姐的身上散發著令人嚮往的光。

    「到了。」李照俯視這底下如長長的金龍一般的隊伍,掰著丹頂鶴的脖子,使其盤旋而下。

    渙生坐在驢車上,隔一會兒就回頭看一下,在看到回來的李照和鈴鐺時,他的臉上第一次生出了狂喜。其後,他趕忙從驢車上手腳並用地爬下來,抬手掩著口鼻,邊咳邊往她們那兒跑去。

    「渙生哥哥!」鈴鐺回頭喊了一句。她見渙生身形有些搖晃,心中著急,可她這還沒來得及去迎渙生,就看著渙生腳一崴,朝前撲到在了地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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