距離石門最近的龔子怡幾乎是立刻轉身,抱著李端,拔腿就往甬道里跑去。
其他人自然也是不甘於後,紛紛朝著那石門方向開跑。
柳俜沒動。
他有些傻愣愣地站在原地,在看了好一會兒樓月之後,才跪在地上,將雙眼已經闔上的樓月抱在懷裡。
「小月牙,睜開眼睛……好不好,睜開眼睛看看哥哥……哥哥錯了,哥哥再也不叫你小黑了……」他有些無措地伸手去摸樓月的臉龐,低聲呢喃道,「小月牙……慎行可擔心你了,哥哥答應他了,一定會把你帶回去的。」
李照原本已經出去了,她想了想,拍了一把秦艽的肩示意他跟上前頭的人,接著便轉身又兜回了石屋裡頭,蹲在了柳俜身邊。
「謹言。」李照輕聲喊他。
柳俜有些遲鈍地抬頭去看李照,眼眶通紅。
「救救我妹妹,好嗎?小照?我知道你身邊那個人是清風谷的,他是醫中聖手,他一定有辦法救她的。」
「你看,我妹妹還有氣,她還有氣。」
「謹言。」李照抬手並指拂在樓月的鼻下,嘆了一口氣,說道:「她已經死了,沒有呼吸了,你不能因為無法接受,便執拗地認為她還活著。」
「不是的,小照,我妹妹最喜歡逗我玩了……她是逗我的……」
一句又一句絮絮叨叨的話,最終伴著一顆顆眼淚落在了樓月略有些黝黑的臉上,柳俜慌張地抬手去擦,下手卻是輕柔且小心翼翼。
「她是逗我的……」
「小照,她是在和我鬧著玩,她是在怪我沒有救到她姐姐呢……」
「我錯了……小月牙,我錯了。」
「醒來,樓月!醒來!」
到最後,柳俜已然是泣不成聲。
「送她入土為安吧,謹言,你不能讓她的死變得毫無意義。」李照沉聲說道:「她的死,樓蘭的死,都應該警醒你,讓你看清自己處境。」
柳俜不肯再說話了,他雙手扣著樓蘭的屍體,嗚咽不停。
「你想煽動柳俜去做什麼!」李玉然比柳俜要清醒一些,自然能聽得出李照剛才那句話里的深意。
李照不置與否地笑了一聲,抬眸去看李玉然,問道:「他們保護你,讓你不被何玉然找到,所以你甘願為虎作倀,犧牲無數無辜的人的性命。」
這話說得李玉然面色一僵。
「但你不能要求其他有著正常道德水準的人陪你一起沉湎。」李照站起來,居高臨下地看著李玉然,「木芳生也有,覃青松也罷,所以不將人命慎重對待的人,都必將反噬其身。」
說完,李照便轉身離開了。
偌大的石屋一下子就空曠了下來,只剩柳俜的哽咽聲。
李玉然的目光隨著李照的離開而轉向了柳俜,她遲疑了一下,挪動著到了柳俜身邊。
「柳俜,你不要信那個女人的話,木大人和覃大人都只是為了大局著想,他們並不是故意想要犧牲誰。」李玉然低聲勸道。
如果說李照的話是在柳俜本就已經脆弱的神經上敲打了數下,那麼李玉然的話便是壓死駱駝的最後一根稻草。
柳俜抱著樓月起身,一把將李玉然給踢開了去。
「你與他們都不過是一丘之貉,別以為袖手旁觀便能把樓月的死不放在心上。」柳越咬牙切齒地說道:「樓蘭,樓月,那門下的七十三條亡魂,都是你們的血債,你們休想用一句輕飄飄的為大局著想便撇開了去!」
自那天之後,柳俜就消失了。
當然,這是李照後來從門內出來才知道的事。
此時的她,和其他人一起來到了青銅門下,原本堆積在門前的屍體被不明力量給粉成了碎末殘渣,一點人形都難以辨認得出。
大門開了足足有三人寬。
裡頭漆黑一片。
越是黑暗的地方,對龔子怡越是有利,所以他幾乎是以當仁不讓的姿態,直接帶著李端衝進了青銅門內。
覃青松是第二個。
這兩個人進去之後,從門外看門內,依舊是漆黑一片。
薛懷和秦艽站在一旁沒動,顧奕竹照例扶著丁酉海,四個人等著李照到了之後,才邁開步子往門那邊走去。
「要用火摺子嗎?」秦艽問道。
李照嗯了一聲,說道:「有些古怪……我們不著急,要是撈不著東西,就撤,犯不著為了一點身外之物賠了姓名不是。」
她有意鬆緩氣氛,說話便是怪腔怪調,讓身邊四個人都鬆弛了一些,笑了出來。
火摺子的光倏地一下就被吹亮了。
李照謹慎地握著它扶著青銅門往裡走,但她手裡的光卻像是怎麼也照不亮這漆黑一樣,火芒閃爍的地方僅限於她的身邊。
「跟緊我。」李照囑咐了一聲,卻發現四周已經是靜寂無聲。
她舉著火摺子回頭望去,原本大開著的青銅門此時已經無聲地關閉了,身後空無一人。
「海叔?阿懷?」李照試探性地喊了一聲。
聲音空蕩蕩地飄開了去,沒有任何回應。
李照覺得很怪異,她往回走了幾步,抬手貼在那已經關上的青銅門上,卻得到了與剛才自己進門時截然不同的觸覺。
溫暖。
原本應該冰冷異常的青銅大門此刻在李照的掌下不斷地傳遞出了源源不斷的暖意。
這是在幻境。
或者說,在他們踏進那扇門的那一瞬間,就已經中了某種迷香,陷入到了夢境之中。
青銅門的異樣為李照的猜測添加了幾分可信度。
她低頭看了一眼自己手上的火摺子,幾乎是沒怎麼思索,便抬手直接抓了上去。
果不其然,毫無痛感。
如此確定之後,李照十分果斷地反手抽出了背上的三秋不夜城,然後以十分決絕的氣勢,倒握著捅進了自己的胸膛。
鈍痛感在這一瞬間席捲了李照的大腦,但這疼痛並不是從胸膛傳出,而是來自於更深層的大腦皮層。
她渾身抽搐了幾下,隨後帶著一股劫後餘生般的慶幸睜開了眼睛。
燈火通明的金色大殿中焚著味道不明的熏香,四周裝潢華麗,但並沒有多餘的擺設。先後進來的人東倒西歪地躺在地上,李照抬眸看去,她面對著的是一道並不算高的階梯,階梯之上,是一座金燦燦的寶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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