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非常想。」

聞言，王氏臉上浮現一絲喜意。

怕被發現，連忙收斂起神色，靜靜地陪坐在一旁。

黃老大也不在意，一個人出神地望著遠方，等夜漸漸變深，王氏即將坐不下去時，突然出聲，「我把你送回娘家吧。」

聞言，王氏陡然大驚，「相公，你這話什麼意思？」

「字面的意思，」黃老大淡淡地開口，「你不是不想待在山上，那就下山吧。」

「可是我不想回娘家，」王氏很委屈，「他們都要跟我斷絕關係了，才不會管我死活。」

想到這，王氏就有一些後悔。

早知道這樣，當初就不該把事情做的太絕，徹底被娘家嫌棄。

其實，娘家對她還算不錯，比上不足，但比下有餘，相比較那些剛及笈就被拿去換彩禮的姑娘，自己娘家至少選了一個比較好的對象。

「不會的，他們不會這麼狠心。」

「可是……」

「難道你想在山上一輩子？」黃老大打斷她的話，「沒有新衣服穿，沒有新頭飾帶，甚至連個說話的人都沒有？」

當然……不想。

只是這話，王氏不敢嚷嚷出來，畢竟，他們夫妻是犯錯被罰到山上守孝的。

道理上來說，日子越清苦越應該。

只是，這種清苦，並不是所有人都能接受的。

「相公，那你怎麼辦？繼續留在山上？」

聞言，黃川眼神一動，忽然問出聲，「如果我一輩子都留在山上，你可能一直陪著？」

此時的他，真的很想知道答案。

哪怕，已經猜到結果。

聞言，王氏怔然，須臾，立刻低下頭，不敢看黃老大的眼神。

見狀，黃老大苦笑一聲。

「我明天送你下山吧。」

「你呢？」王氏很執著這個問題。

她想知道黃川會不會在自己離開后回家。

「我呢？」黃川苦笑一聲，「難為你還能惦記我。」

「相公，我……」

「不用解釋，我明白，也理解，山上的日子確實苦，我一個男人都受不了，更別說你。」

說到底，自家雖然窮，卻也沒讓妻子吃太多苦，地里那些吃力的活從來沒有讓她上手過。

有道是難處見人心，一點不假。

自己沒想象的那麼堅決可靠，妻子也沒有想象的那麼溫柔堅韌。

「所以相公，你真的不能回家？」

王氏一直都不肯放棄這個問題。

她並不太想回去跟一大家子擠一起，一個兩個脾氣都大，還排擠自己。

但是，沒錢步步難行，不回去又不行。

私心裡，她知道自己回去的可能性不大，只能把希望放在黃老大身上。

「能回！」

黃老大說的很篤定，這是一種決心。

當初拋棄家人，他其實就明白自己跟家裡已經有疙瘩，而且很難解開。

然而，再難他也要努力消除這個疙瘩。

自己的家人很好，從來沒做過對不起自己的地方，自己卻再而三讓他們失望。

「相公，我陪你在山上住。」

「不用，你下山吧。」

「我先下山，」王氏試探地問，「回頭你回家再把我接回來？」

黃川沉默良久，直接明說，「你以後好好待在娘家吧。」

「什麼意思？」王氏蹭一下站起來，「你要休我？」

言語間，有不可置信更有惱羞成怒。

「只是分居！」

「不行，我不會同意。」

「不同意也行，咱們倆就在山上耗著，不過一輩子，看誰耗過誰。」

「相公，」王氏確定自己男人沒開玩笑后，臉色大變，「是不是誰跟你說了什麼？」

好端端，怎麼突然變得這麼無賴？

完全讓人沒法反應！

「跟別人沒關係，是咱們兩個的問題，」黃川把頭埋在膝蓋，然後低沉地開口，「我一直以為，人心都是肉長的，只要對你好一點再好一點，總有一天，你會有所改變。」

說著，冷嗤一聲，繼續道，「你確實變了，卻變得越發矯情，越發做作，也無法肆無忌憚……」

「相公，我沒有。」

「我不想聽你狡辯，沒意思，」黃老大感覺很心累，索性破罐子破摔，「反正話就放這了，要麼咱們兩個一輩子待在山上，要麼分居老死不相往來，放心，即使去縣城抗包，我也會湊夠你的伙食費，不會讓你在娘家受委屈。」

「憑什麼？」

明明是夫妻，憑什麼她就要在娘家過苦日子？

「憑你沒資格！」

家裡諾大的家業，跟他們倆沒一點關係。

全家埋頭努力向前時，他們卻致力於拖後腿，甚至還要幫家裡收拾爛攤子。

不管是妻子還是自己，都沒有什麼資格。

「我……」

王氏想反駁，卻找不到任何理由。

於是，兩人冷戰了。

三天內，誰也沒有搭理誰，就像熟悉的陌生人同居。

甚至，黃川為了讓王氏體會到落差，無論吃的還是喝的，都不如往日那樣順著她。

又一頓野菜粥，王氏只吃一口就放下筷子，擦下嘴巴，面無表情的開口，「我答應了！」

「嗯，」黃川有些詫異，須臾平靜地開口，「我明天送你下山。」

他不意外妻子會答應，只驚訝這麼快就答應。

三天的耐心而已……

黃川已經說不出自己究竟什麼感受。

翌日，剛吃過早飯，黃川就帶王氏下山。

考慮到妻子的身體，黃川不好意思地找到金掌柜借馬車。

「車給你用，這塊玉借給你，記得拿好，不然回不來。」

「我明白了，謝謝叔。」

「趕緊走吧，」金掌柜拍拍他的肩膀，語重心長開口，「路上小心點，注意安全，早點回來。」

「我會的。」

黃川的眼有些濕潤，怕自己失態，連忙趕車走。

車廂里，王氏的指甲死死掐在一起，卻沒有開口說什麼。

深深看一眼陌生熟悉的村莊后，閉著眼，流下一滴淚。

她有種感覺，今日之後，這裡再也跟自己沒關係。

記憶中的酸甜苦辣，也會隨著時間流逝，一點點埋葬在心裡。

心思各異的夫妻，一路相對無言，很快到了王家。

看到兩人，王母很驚訝，「你們怎麼來了？」

說著，特意往車廂瞅一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