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暄時間不長,但足以給眾人一個下馬威。
他和雲沫,以及那一長流肌肉緊實背著槍支的保鏢,生生被無視成了塵埃。
瑞什是個白胖子,他的眼角,捕捉到了霍川的不悅,但他不高興又如何?
他要談的事情沉下去多少年了,牽扯利益巨大,真追究起來,那是要上升到銀河帝國基金會的層面,甚或是帝國議會的層級。
他們只是谷甘星政府,說白了也是受害者。
有本事你捅破了天啊,他們肯定跟著一起捅。
老狐狸只跟費薩爾打著招呼,他在等科薩家族定的調子。
費薩爾轉頭,「這是阿克巴先生的兩個朋友,有什麼事情,咱們坐下談。」
「請」,旁邊膚色黑瘦一些的布朗往前面帶路。
步入政府大廳門口,警報聲立即響起,眾人迅速做出防備的動作。
「麻煩將武器存放在那邊」,布朗回頭提議。
「費薩爾先生怎麼說?」霍川架上了墨鏡,也沒接布朗的腔,而是轉向了費薩爾。
「霍先生,這裡很安全的」,費薩爾哈哈笑著提議,「要不……」
「呵呵」
霍川唇角微勾,笑意不達眼底。他人比費薩爾高,此時微微低了下頭,盯著他的眼睛,慢慢的伸出了兩根手指,晃了幾下。
費薩爾和氣的問:「霍先生這是同意了?」
霍川沒說話,雲沫朝前優雅的邁了一步:「費薩爾先生,霍少的意思,是提醒您兩件事。」
「哦?」
雲沫慢調斯理的擺弄著智腦:「從接觸到現在,您犯了兩個忌諱。」
「哪兩個?」費薩爾揚起眉毛,來了點興趣。
雲沫的視線朝著全副武裝趕過來的警衛掃去,又看了看布朗和瑞什,扭頭看向費薩爾:「先生是聰明人,裝傻就沒意思了。」
「我不知道您是出於什麼目的,但很顯然,我對您的接待不夠滿意」
費薩爾溫和的表像終於出現了龜裂。是的,下馬威,他故意的。卸武器,也不是必需的。不等他反應過來,雲沫手指點了點智腦,朝他挑眉示意。
他智腦屏幕上亮起阿克巴三個字。
費薩爾緊張的接通:「……好的,好的,阿克巴先生。」
掛斷通訊后,費薩爾收起了試探的小心思,是他小看了這兩個人與阿克巴的關係。
「走吧,但只能帶十個人。」
雲沫朝後使了個眼色,林凡城揮了揮手,帶著人跟了上來。
布朗打著哈哈在前方帶路。
雲沫跟在後面,眸光低垂。
人設這個事情,她考慮過很久。
他們當然可以做無腦跋扈的富二代,行事高調招搖,順便吸引住別有心思的眼光。而洛慕,就可以趁機在暗處,低調的安排探查和營救行動。
然而,什麼樣的富二代,會來這種地方?
雲沫思來想去,始終覺得,炮灰活不過一集。敢於火中取栗的,絕不應該是簡單的角色。
故此,霍川此時扮演的,就是這麼一個形象。
乍一接觸放蕩不羈,然而卻總能在細微處,感受到他的心思深沉,就如同此刻。
就如同,我拋給你一個表象,你自己發現了深層的東西,然後又挖掘出了自以為的真相,這樣才更容易讓這些老狐狸相信。
至少,見面到現在,短短兩個小時,費薩爾的戒備心已經開始消散。
那麼剩下的,就只需要加把火了。
眾人在豪華的會議廳坐好,雙方之間沒什麼交情,還是費薩爾充當了中間人。
「霍先生,你可以先說說你們的想法。」費薩爾提議。
霍川往座位上一靠,下巴微抬:「事情的起因,就沒必要贅述了。」
「啟明石補貼款,拖欠了太久,是時候還了!」
布朗和瑞什兩個老狐狸對視一眼,一致決定,此事不可硬碰。
那麼就用一個萬金油辦法:拖!
拖字一絕,在商場上可謂是妙用極廣,特別是必須給錢卻又不想給的時候。更何況,他們沒錢。
布朗點開了谷甘星啟明石項目的短片,邊播放邊解釋。
「霍先生,雲小姐,你們應該很清楚,這件事情裡面,谷甘星能源公司,也是受害人,我們其實一直在單方面為帝國礦業基金買單。」
霍川不客氣的打斷:「借款合同主體是你們,這個不否認吧?」
瑞什搓了搓臉:「真的是很抱歉,霍先生,建造新能源體系的失敗,對谷甘星的創傷實在太大……」
「你的意思是,你能源公司沒錢,這事兒得找你爹礦業基金對嗎?」雲沫彈了下硬幣,不客氣的發話。
布朗的面孔黑了下來。以前不是沒人鬧過,博特公司、tilly公司、win-victor公司……下場都不怎麼好。
要麼傾家蕩產,要麼灰頭突臉的離開,剩下的現在忙著打仗賣軍火,誰知道跑出來這麼兩個愣頭青。
多少年沒人敢這麼跟他說話了。
然而,看到費薩爾警告一樣的眼神,那份不悅,到底壓了下去。
他們最大的底氣,怕就是科薩家族了吧。
布朗低頭輕笑,給科薩家族面子,但也沒有再接話,整間辦公室陷入了詭異的沉默。
三分鐘難堪的沉默后,雲沫突然呵呵笑了起來。
「怎麼?」瑞什皺眉抬頭。
雲沫說:「其實事情很好解決的,不是嗎?」
布朗皮笑肉不笑:「你覺得好解決?」
雲沫指著牆壁上礦業基金的Logo說:「只要他們把補貼款還了,一切就解決了不是嗎?」
布朗已經連嘲弄都不想給了,傻逼一個吧,幾千億的補貼啊,上面要是肯還,還能鬧到這份兒上。
「補貼基金存在巨額缺口」,瑞什憋著口氣,還是配合著問了下去。
「我懂!所以基金下面的能源公司,在債券市場也躺下了嘛。」
雲沫說著,從小挎包中抽出光腦,密密麻麻的表格投影到牆壁的光幕上,就算不知前情的人,都能明白,這是公司名稱和欠款金額。
很顯然,她來之前做了不少準備工作。
「您什麼意思?」瑞什問。難不成除了自己那份,還想當救世主把別人的也要回去?
「噓,別著急」,雲沫搖搖指了一下屏幕,上方有十來個公司名字被加紅加粗顯示。
瑞什和布朗面面相覷,那幾個,都是當前全帝國有名的投資基金和銀行,她想做什麼?
雲沫的聲音已經傳了過來,不帶一絲一毫的情緒。
「瑞什先生和布朗先生久在谷甘星,大約也不在意外面的世界,但是我想,銀河帝國基金會,是需要在意的。」
布朗:「然後呢?」
雲沫哼了一聲:「然後?請你轉告他們,我已聯繫債權人在線會議,商討還款事宜。」
「如果他敢不還,你讓基金會試一試,他能搞壞一條N40E119投資線。看我能不能封殺他在銀河帝國所有控股企業的融資。」
這話說的十分霸氣,聽上去天方夜譚,但是語氣卻是篤定的。
底氣在哪兒?
雲沫不需要他猜,丟給了他一份文件后,帶著人轉身就走。
瑞什和布朗盯著那份申請。
那不是什麼訴訟也不是什麼請示,那甚至都說不上是一份正式文件。
卻是幾十個大鱷聯名發出的請求
——作為谷甘星能源公司的投資人,我們震驚於帝國基金會惡意逃廢債的嫌疑,驚恐於帝國決策機構會否採取同樣的手段於其他項目,驚慌於帝國決策機構對於民眾的玩弄……特此懇請,暫停帝國基金下屬控股企業所有債券發行。
字字誅心。哪怕這不是一份正式文件,但是已經直戳銀河帝國決策層的眼珠子。
帝國礦業基金可以繼續拖,因為沒有錢。
當時大鱷們投資項目,也是沖著帝國基金背後的銀河帝國信用。然而,現在信用不在了。他們就要質疑,未來在不在。
瑞士和布朗面面相覷,狠狠擦了一把汗。
這是真的要捅破天啊,這是不想過了吧?
「你應該把耍帥的機會讓給我」,霍川看著沒別人,開啟了玩笑。
雲沫嘖一聲,「你倒是不怕?萬一霍氏被遷怒?」
霍川扯著嘴角:「他們沒有這個能力。」
「好吧」,雲沫氣定神閑的往前邁步。
要錢,他們是專業的,也是認真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