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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墨桑 - 卷 第89章 總是有附加字體大小: A+
     

    出了茶樓,走出一射之地,李桑柔放緩腳步,仔細看著寧和公主。

    「我沒事。」寧和公主努力平緩著氣息。

    「生氣了,就要發脾氣,不要往下咽,犯不著不是。

    要不咱們在這兒等著,再好好打他一頓?我打看著。」李桑柔笑問道。

    「已經罵過了,罵的挺難聽的,我不是生氣,我是……」

    李桑柔眉梢微挑,看著寧和公主,寧和公主卻像是不知道怎麼說了,垂著頭,眼淚下來了。

    「委屈?因為無用之極四個字?」李桑柔看著寧和公主,柔聲問道。

    「也不全是,就是……也不全是委屈,他真是想要借羞辱我邀寵倖進嗎?」寧和公主看著李桑柔,淚眼汪汪。

    「我不知道,罵人么,跟殺人一樣,也要出手就致命。

    不過,他到底是不是想邀寵倖進,只要看他平時所作所為,從所作所為推所想,肯定就能明明白白了。

    想知道嗎?想知道咱們就查一查。讓黑馬去打聽,黑馬很會打聽事兒。」李桑柔看著寧和公主道。

    「算了,我又不是大哥他們,用不著事事都查的明明白白,凡事都明白,人活得就苦,這話也是大哥說的。

    我就是覺得,本來挺高興的。」寧和公主垂著頭往前走。

    李桑柔看著她,沒說話。

    「我們才出來頭一回,就碰到……」寧和公主聲調低郁,垂著頭,好一會兒?才接著道:「說,是不是他們都挺不願意尚公主的?

    我有兩個姑姑,兩個姑姑都是十幾歲就在宮裡修行?再前面的?更不好。」

    「再前面?一團亂斗,那些皇子們可比公主慘多了,再前面沒法說。

    那兩個姑姑?也是各有原因吧?一個是從小生病,一生下來就有病。一個,後來不是嫁人了么?」

    「嗯?也是?大哥說她是受父兄牽連。可駙馬都尉?確實都是虛職啊。」寧和公主看起來好點兒了?可還是垂頭喪氣。

    「嗯?這個?就是人各有志了,雖說很多男人都想著治國平天下,但也有不少,喜歡詩詞歌賦,花前月下?泛舟江河?賞月觀景。

    就像女人?一多半想著嫁個如意郎君?相夫教子,幸福美滿,可也有我這樣的?就是喜歡打打殺殺。」

    「那,文先生呢?」寧和公主看著李桑柔。

    「這我真不知道。」李桑柔擰著眉想了想,片刻,攤手答道:「我跟他不熟,跟他從小一起長大,這個,應該知道的吧?」

    寧和公主垂著頭,用腳尖踢著塊小石頭,一步一步往前踢。

    「我覺得,我挺傻的。」走到拐個彎兒,寧和公主低低道。

    「嗯?為什麼覺得挺傻?」李桑柔揚眉問道。

    「其實大家都不願意尚公主,我還……」寧和公主喉嚨微哽。

    「那,不是也不願意嫁給他們么?」李桑柔眼珠轉了半轉,看著寧和公主道。

    寧和公主被李桑柔這一句話回的呃了一聲,瞪著李桑柔,片刻,噗的笑出來。

    「嗯!說的對啊,我根本就不願意嫁給他們!」寧和公主昂起了頭。

    「這男婚女嫁,都是各有所好,哪有誰是人人想娶,或是人人想嫁的?

    就二哥那樣的,皇子,人長得好,有才華,脾氣好,好像也不是誰都想嫁給他,是不是?」李桑柔背著手,接著閑話。

    「嗯,我二哥說親可難了。」寧和公主嘆了口氣。

    「市井中說吉利話兒,總說以後嫁個狀元郎。可今年這狀元,多醜呢,好像聽說今年的吉利話兒都改了,改成以後嫁個探花郎了。」

    寧和公主笑出了聲,「探花郎……是因為探花茶針么?我有枚探花茶針,三哥送給我的。」

    「誰知道啊,反正,我是覺得,別說人,就是東西,也沒有什麼東西是人見人愛的。當然,銀子除外。」

    寧和公主噗笑出聲。

    「嗯,我懂了,謝謝勸我。」寧和公主看著李桑柔,認真致謝。

    「以後還出來看文會嗎?」李桑柔看著寧和公主,問道。

    「看啊!為什麼不看?這建樂城又不是他們家的,文會也不是他們家的!」寧和公主學著李桑柔,背著手,抬著下巴道。

    「對啊,這建樂城明明是們家的,這文會,也是們家的!」

    「哎!不能這麼說!大哥聽到要教訓的!」頓了頓,寧和公主將李桑柔這句話低低重複一遍,一邊笑,一邊和李桑柔咬耳朵道:「這麼說,真挺痛快呢!」

    ……………………

    寧和公主還在和李桑柔沿著御街,一路看一路走,文會上的事兒,就已經稟報到了顧晞面前。

    顧晞聽小廝稟報完,猛一巴掌拍在桌子上,指著如意吩咐道:「去!替爺挑面鏡子,配條鏈子,給杜瑞安送過去。讓他掛在脖子上,一日三看,看清楚他算什麼東西!」

    文順之唉了一聲,上前要勸,卻被文誠一把拉住。

    「這太狠了,不至於此。」文順之和文誠低低道。

    「公主總算肯出去走動一二,要是為了這件事……」後面的話,文誠垂著眼沒說下去。

    文順之呃了一聲,往後一步,不勸了。

    真要是因為這件事,讓寧和公主從此再不肯挑看駙馬,這事兒,就真鬧大了。

    ……………………

    顧瑾目送著杜相退出偏殿,抬手揉著眉間。

    阿玥頭一天出去,這遇到了這樣的事兒,這實在讓他十分頭疼。

    「去看看阿玥回來沒有。」顧瑾吩咐一直垂手侍立在旁邊的清風。

    清風垂頭答應,退步出殿。

    沒等顧瑾打發人去請顧晞,顧晞已經大步流星進來了。

    「文會上的事兒,知道了?」看到顧晞,顧瑾直截了當的問道。

    「嗯,我讓人買了面鏡子,給杜瑞安掛在脖子上。」顧晞錯著牙,一巴掌拍在椅子扶手上。

    「皇上確實問過杜相,他們杜家有沒有合適的子弟,杜相確實提過杜瑞安,這事兒,李姑娘知道了?」顧瑾看著顧晞,擰眉問道。

    顧晞一個怔神,「這事兒我都不知道,她怎麼可能知道?這件事兒,大約也就皇上,,杜相知道吧,大約還有杜瑞安?」

    「杜瑞安這次能對著阿玥抱怨這事兒,之前肯定也抱怨過,不知道怎麼讓李姑娘知道了。她想幹什麼?」顧瑾擰眉看著顧晞。

    「大哥凡事都想的太多,想的事兒,至少有一半我肯定想不到,我覺得想的事兒,到了李姑娘那裡,至少有七成是她想不到的。

    她這個人,隨性而活,隨性而為。

    大哥想的太多了。」顧晞不客氣道。

    顧瑾斜瞥著顧晞,似是而非的哼了一聲,「我讓清風去看看阿玥,看看李姑娘把阿玥哄成什麼樣兒了。」

    「要是不放心,就不要讓阿玥再跟李姑娘出去,這又不是管不住的事兒。」顧晞攤手道。

    「放不放心,阿玥的事,我都得從頭盯到尾,難道不是?」顧瑾瞪著顧晞。

    「我盯歸盯,可沒像這樣。就是凡事想得太多!」顧晞迎著顧瑾的目光,毫不客氣的頂了回去。

    清風回來的很快,垂手稟報:「公主看起來平和喜悅,小的說,奉大爺吩咐,問問公主今天的文會看得怎麼樣,公主說,挺好玩兒的,跟李大當家說的一樣,什麼人都有。

    公主還說,她和李大當家約好了,明天歇一天,後天去看曲水流觴。

    公主還讓小的跟大爺稟報一聲,說她就不專程打發人過來了,說是曲水流觴在城外,後天她要騎馬過去。」

    顧晞揚著眉,一臉愉快的看著顧瑾。

    顧瑾緩緩舒出口氣,正要和顧晞說話,見清風一幅渾身不自在的模樣,明顯是有什麼不能不說,卻又實在不好說的話。

    「怎麼啦?」顧瑾看著清風問道。

    清風頓時一張臉苦瓜兒一般,「回大爺話,是,那個,這個,這個,公主盯著小的問,吊毛是什麼。」

    清風話沒說完,人先跪下了。

    「什麼?」顧瑾是真沒聽清楚,清風的話實在太含糊了。

    顧晞是聽全了李桑柔罵人這事兒的,噗的一聲,笑的連嗆帶咳。

    「下去,不是的錯。」顧晞笑過一陣,能說出話了,忙示意還趴在地上的清風。

    清風趕緊膝行出去。

    「怎麼回事?」顧瑾瞪著顧晞。

    顧晞用拳頭抵著嘴,連咳了十四五聲,才期期艾艾的將李桑柔罵的那句粗話說出來。

    顧瑾呆了好一會兒,猛一巴掌拍在桌子上,「這個潑婦!」

    「她是混下九流的大當家,這個,必定難免。」顧晞攤著手,「我一會兒就去找她,跟她交待交待,這樣的話,以後不能在阿玥面前說。」

    「唉,算了。」顧瑾無力揮手,「第一,交待了,也不一定管用,第二,也不算什麼,一句粗話而已。第三,就前兩條吧,唉。

    讓她帶阿玥外出走動,這事兒是提的,……」

    「答應了的!」顧晞飛快的接話堵回去,「說阿玥要是能跟李姑娘學到一星半點的洒脫疏朗,就至少不會鬱郁早亡。」

    「唉,算了算了,兩害權衡取其輕。」顧瑾有幾分無力的揮著手。

    皇家公主短命的居多,從阿玥很小,他就擔心阿玥。

    唉,算了算了,要是阿玥能生機勃勃、疏朗堅強起來,罵幾句粗話就罵幾句吧,世間沒有萬全法萬全事。

    ……………………

    隔天一大早,寧和公主一件粉嫩的長衫,束著玉帶,帶著侍女內侍諸護衛,直奔陳州門。

    曲水流觴在東水門外的細柳園,李桑柔和她約了在陳州門外見面。

    寧和公主出了陳州門,就看到坐在間小茶坊門口,等著她的李桑柔了。

    李桑柔旁邊,黑馬和金毛正頭抵頭的對著碗擂茶。

    「走吧。」看到寧和公主過來,李桑柔站起來。

    黑馬哎一聲應了,端起擂茶喝了一大口,遞給金毛,金毛咕咚了兩大口,一邊嚼著擂茶里的花生碎,一邊連跑帶跳的竄過去上馬。

    「們剛才看什麼呢?」寧和公主在馬上欠身看向那碗擂茶。

    「我說擂茶里有胡椒,他非說沒有,我倆找胡椒呢。」黑馬解釋道。

    「擂茶里的胡椒怎麼可能找得出來!都是磨成粉的。」寧和公主失笑出聲。

    這個黑馬,實在是太有意思了。

    「磨成粉的味兒沖得很,連金毛都能聞出來了。

    肯定是整個的胡椒混進去了,一粒,或者兩粒,最多不超過三粒。」黑馬自信無比的從一根手指,豎到三根手指。

    「我還真喝到了。」金毛用一根手指從嘴裡抹出點兒什麼,另一隻手抖著韁繩擠上來。

    「我就說有吧!」黑馬頓時氣勢昂揚。

    寧和公主看著金毛從嘴裡抹出來的那團黑糊糊,一臉噁心,「真噁心!」

    「別舔!」李桑柔及時無比的制止了準備再舔回去的金毛。

    寧和公主瞪著一臉可惜的彈飛那抹黑糊糊的金毛,片刻,噗的笑起來。

    「們兩個,不許跟公主說們要飯時候的那些噁心事兒,但凡噁心事兒都不許說。」李桑柔再警告了一句。

    「什麼噁心事兒?」寧和公主好奇無比。

    黑馬一隻手指向寧和公主,金毛一隻手指向李桑柔,兩個人四眼相對。

    「就說一點點!」寧和公主越過黑馬和金毛,看向李桑柔。

    黑馬和金毛再次四目相對,兩人一起瞄了眼李桑柔,黑馬一臉乾笑道:「有一回,我跟金毛,從狗嘴裡搶了塊肉,還不小,這麼大,香得很。」

    寧和公主瞪著黑馬,噁心的呃了一聲,趕緊捂住嘴。

    「他們都是乞丐出身。金毛現在知道自己多大了,黑馬還是不知道。」李桑柔的話被黑馬打斷,

    「我跟金毛一般大!」黑馬手指在金毛和自己之間來回點。

    「他們兩個命硬命大,四五歲就在江都城外討飯,居然活著長大了。

    他們那一大群要飯花子,經常早上醒的時候,旁邊的人已經死了,他們會把死了的夥伴的衣服脫下來,穿在自己身上,死就死了,活人要活。」李桑柔接著道。

    寧和公主眼淚都下來了,「真可憐。」

    「嗯,不說這個了。對了,前天那個,被我罵了的,昨天一大早,就離開建樂城,說是遊學去了。

    三哥送了塊鏡子給他,鏡子上掛了條鏈子,說讓他掛脖子上,一天三看。」李桑柔連說帶笑的轉了話題。

    「啊!太慘了!」寧和公主一臉不忍。

    「不讓他慘一點兒,以後誰都敢上來教訓幾句,那怎麼行。得把頭一個打慘了,讓後面的看著害怕,這叫殺一儆百。」李桑柔笑眯眯道。

    「跟三哥一樣凶。」寧和公主唉了一聲,「三哥總說我心太軟,我跟二哥一樣。

    小時候,園子里有隻錦雞要死了,我跟二哥哭得都不行了,三哥卻說,那雞是老死的,肯定不好吃。

    唉,到現在,我一想起那隻錦雞,還有點兒難過,二哥也是。

    有一回逛園子,二哥讓我看一隻小錦雞,說很像死掉的那一隻,還說肯定是那隻錦雞轉世又來了。」

    李桑柔看著寧和公主,眉梢微挑。

    那位二爺,竟然天真成這樣,這可不是什麼好事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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