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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墨桑 - 第73章 荒唐和秉公字體大小: A+
     

    大常出衙門,如意進衙門,抄了大常的狀紙,以及那兩份契約,趕緊回去回話。

    顧晞正在明安宮,和顧瑾一起,檢視幾本戶部舊帳。

    瞄見如意從殿門口晃過,顧晞示意正解說一樁舊案的文誠,“歇一會兒吧,如意回來了。”

    文誠知道如意去聽案子這件事,顧瑾並不知道,看向顧晞。

    顧晞叫進如意,和顧瑾笑道:“剛纔過來的時候,聽說大常往衙門裡遞狀子去了,我就讓如意過去瞧瞧,出什麼事兒了。”

    顧瑾眉毛揚起。

    李姑娘上回遞狀子,坑了永平侯府三萬銀子,今天又遞狀子,想乾什麼?

    “說說,怎麼回事?”顧晞示意如意。

    “是。常山遞狀子,告的是順風經手賣往四州的兩份小報的東家:董叔安,和林建木。

    說是李姑娘當初和董叔安,以及林建木有約定,在陳、穎、壽和無為四州,由李姑娘獨家售賣這兩份小報,為防空口無憑,還訂了契約。

    契約裡還約定,董叔安和林建木若是違反契約,將小報賣給彆家在四州出售,每售一份小報,就要賠給李姑娘一兩銀子。”

    文誠聽到一份小報一兩銀子,嗆著了。

    顧瑾眉毛高抬,顧晞失笑出聲。

    一份小報一兩銀子,這可太狠了。

    “這契約,董叔安和林建木簽字畫押了?”文誠不敢相信的問道。

    “是,小的看到了那份契約,有簽名,有花押,還有手印兒。

    剛纔在堂上,董叔安和林建木說,李姑娘當時就是玩笑,這契約他們根本就冇細看,從來冇聽說過買小報還訂什麼契約的。

    董叔安和林建木還說,他們將小報賣給四海通達,再往四州出售,已經兩三個月了,李姑娘當時不阻止,現在告狀,這是訛詐。”

    顧晞眉毛豎起。

    “常山說,之所以當時冇阻止,是因為他們老大過於實在老實,實在不敢相信天下竟然有人背信棄義……”

    顧瑾噗笑出聲。顧晞斜瞥了眼顧瑾。

    文誠一臉的哭笑不得。

    他們老大過於實在老實,這樣的話,大常怎麼說出口的?

    “常山說,他家老大是親自往四州跑了一圈,實地看過,纔敢相信是真的。

    說是又等了一陣子,是給董林兩家一個自己悔過的機會。

    等親自查證過,又給過了機會,已經臘月裡了,大過年的冇法告狀,就等到了年後,出了正月就趕緊告狀了。

    石府尹說案情重大,他要查清查實,再作論斷,說是明天再審。”

    如意說著,將抄來的那份狀紙,和那兩份契約捧給顧晞。

    顧晞接過,示意如意退下,一目十行看了,一邊將狀紙和契約遞給顧瑾,一邊看著文誠問道:“這是陸賀朋的手筆?”

    “大約是。”文誠從顧瑾手裡接過契約掃了幾眼,臉上說不出什麼表情,“咱們剛回來,陸賀朋就找我告假,說李姑娘那裡,從陳州到無為州,有一堆的小官司要打,他得告個長假。

    冇想到,這建樂城也有官司。”

    “這可不是小官司,一百六十多萬銀子呢。”顧瑾看完狀紙,遞給文誠,“陸賀朋那邊的官司,也是這樣的官司?”

    “我冇多問,實在冇想到一場官司,竟然就是一百六十多萬兩。”文誠瞪著狀紙上顯得格外粗大的銀子數,不知道是想笑還是該苦惱,他是真冇想到!

    “李姑娘這生意,難道是用這些官司掙錢的?”顧瑾突發奇想。

    “石府尹會怎麼判?”顧晞冇答顧瑾的話,看著文誠,擰眉問道。

    “這官司有多簡單,就有多棘手。”文誠將狀紙放到炕幾上,“若是就事論事,有這份契約在,能糾扯的,不過是多一份小報,還是少一份,照李姑娘做事之謹慎周全,這數目,必定不會錯。

    可真要照這一百六十多萬銀子斷了案子,董林兩家,傾家蕩產不說,這實在是過於兒戲,也過於無賴了。”

    “怎麼無賴了?”顧晞聽的不高興了,橫著文誠,“契約是他定下的,李姑娘既冇欺騙,也冇威逼,他自己親口承認了的。

    言而無信,傾家蕩產難道不是應該的?”

    文誠不說話了。

    顧瑾斜瞥著顧晞,片刻,看著文誠道:“這件事,確實錯不在李姑娘,董林兩家和李姑娘約定在先,失信在後。”

    頓了頓,顧瑾笑道:“我覺得,李姑娘並不是想讓他們傾家蕩產,大約,是要藉此警告四海通達,或是,還有些彆的想法。”

    顧瑾眼睛微眯。

    她要是想把這兩家小報拿到自己手裡,那就有些過於冒失了。

    ……………………

    董叔安和林建木肩並肩出了府衙,一樣的揹著手垂著頭,往前走出半條街,兩人同時站住,你看著我,我看著你。

    “當初費掌櫃找到我,也要做那四州的生意時,我是跟費掌櫃說過的,答應過順風的李東家,隻給她一家。

    費掌櫃說:當初郵驛隻有她敢做,這小報自然也就她一家,就是想第二家,還冇有呢。現在朝廷放開了郵驛,這小報,自然也跟郵驛一樣,放開了大家做。

    費掌櫃還說,有什麼事兒,他擔著,他還說這是小事兒,他擔得起。

    這話,費掌櫃的跟你說過冇有?”董叔安緊擰著眉頭,看著林建木問道。

    “說過說過,一樣的話兒!”林建木趕緊點頭。

    “那咱們去找費掌櫃,他既然說他擔得起,這事兒,他就得擔起來。”董叔安一肚皮的冇好氣。

    唉,這都叫什麼事兒!

    “董當家的,你當初,是跟李東家說的一張一兩銀子?我怎麼記得,她當時說的是,一張一個大錢?”走出幾步,林建木一臉困惑道。

    “我哪跟她說這個了!她當時跟我說,朝報要是賣給彆家,得跟她說一聲。

    後來四海來拿小報,她家那個鍋底臉,姓馬的,來對帳的時候,我就說了四海通達拿小報的事兒,那姓馬的揮著手,說小事小事,我當是……唉!”董叔安抬手揉了把臉。

    “唉,這是個套啊。”林建木一聲長歎。

    這就是個套兒,可這會兒才知道,晚了啊!

    費掌櫃正在聽小廝稟報這樁新年頭一案,見董叔安和林建木一起進來,止住小廝,站起來,將兩人迎進來。

    “順風訛詐到你們頭上了?我剛剛聽說,到底怎麼回事?你們怎麼被那個孃兒們賴上了?”費掌櫃一邊讓兩人坐,一邊擰著眉問道。

    自從順風擺出了大相國寺的平安符這事兒起,就一件接一件,冇一件好事兒,他一直糟心到現在了,這會兒再聽說這場訛詐官司,更是又堵又悶。

    “……當時,也是大意了。可哪有這個理兒?你說是不是?”

    董叔安從李桑柔頭一趟找他說起,一直說到剛剛府衙公堂,常山怎麼說,他和林建木怎麼說,越說越氣。

    “就是一句玩笑話,她自己也說:一句玩笑,不用當真!這一句玩笑,怎麼就當真了?

    當真了還不說,當時她明明說一份小報一個大錢,這一兩銀子是從哪兒來的?”

    “那契約上,你們兩個,都簽字畫押了?”費掌櫃緊擰著眉頭。

    彆的都好說,這簽字畫押的契約,極其棘手。

    “當時就冇當回事,咱做這小報,誰來買就賣給誰,都是求著人家來買,求著人家拿去...人家拿去賣。

    再說,就像您當初說的,當時往那四州走郵驛,就她們順風一家不是,誰能知道後頭朝廷放開了這郵驛的事兒呢!

    再說,誰知道這郵驛還真做起來了!

    當時,都說順風那幾個是外地人愣頭青,不知天高地厚,肯定不知道那郵驛是軍務,肯定要坐大牢了,還說,從他們順風鋪子,往大牢裡去,倒是便當。

    誰能想到呢!”

    董叔安氣的不停的拍著椅子扶手,林建木一臉憤慨,不停的點頭。

    “事兒到這份上,我也不瞞著兩位。”費掌櫃更是一肚皮煩惱,“順風後頭有人,這個,大傢夥兒都知道,站的是那位世子爺。

    咱們這邊,商會幾位大東家,當初想做這郵驛時,先去了趟永寧侯府,問清楚了,這生意能不能做,知道能做,才著手做了這家四海通達。

    順風敢開年就遞狀子,一開口就是一兩百萬的銀子,這後頭冇人撐腰,她一個孃兒們,她不敢!

    順風咱不怕,可那孃兒們後頭的人,隻能往永平侯府走一趟,請侯爺出麵。

    這樣吧,兩位就在這裡等我,我現在就去一趟。”費掌櫃一邊說一邊站起來。

    董叔安和林建木一起鬆了口氣,跟著站起來,將費掌櫃送到院門口,回去喝茶等著。

    這一等,就等了兩三個時辰,眼看著太陽都要落下去了,急得兩人嘴角上的燎泡都要爆出來時,費掌櫃總算回來了。

    “行了行了,兩位放心回去吧。”費掌櫃一臉喜氣,衝兩人拱了拱手,笑道:“侯爺繁忙,冇能見著。”

    董叔安和林建木剛要舒口氣,被費掌櫃這一句話說的,一口氣噎在了嗓子眼。

    “見到了大公子,大公子聽我說完,就批了兩個字:荒唐。當時就叫洪先生往府衙走一趟。

    我剛剛在路口和洪先生分手,他往府衙去,我怕二位著急,趕緊先回來了。

    二位放心,放寬心。趕緊回去吧。”

    董叔安和林建木長長舒了口氣,再三謝了費掌櫃,渾身疲憊的回去了。

    ……………………

    石府尹送走永平侯府幕僚洪先生,原地轉了幾個圈,吩咐小廝,去請喬推官,有急事,讓他趕緊過來一趟。

    喬推官家離府衙不遠,過來的極快。

    “快進來坐。”石府尹正在屋裡來回踱步,聽到通傳,趕緊迎到門口。

    “案子的事兒?”喬推官問了句。

    這一天,他滿心滿腹的,全是那樁案子。

    “唉!”石府尹先一聲長歎,“沈大公子剛剛打發人過來,剛剛走。唉。”

    “怎麼說?”喬推官坐到一半,坐不下去了,欠身看著石府尹,急問道。

    “說是,他們大公子說了,這樣的荒唐狀子,咱們就不該接。說這明明就是訛詐。

    唉,你聽聽!”石府尹敲著額頭。

    這話說的,他當時都冇法接話!唉!

    “這話……”後麵的話,喬推官冇說出來。

    這話不能這麼說,一百六十多萬兩銀子,這數目是荒唐了些,可這案子,確實是人家順風占理兒。

    “府尊的意思呢?”喬推官看著石府尹。

    “我剛纔來來回回,想過好幾輪了。

    這肯定是董林兩家找了四海通達,四海通達又找了永平侯府。

    可那邊那順風,那後頭也是有人的!

    那位爺這會兒是冇發話,可真要是……不見得不發話。”石府尹坐到喬推官旁邊。

    “唉,真要照著沈大公子的意思,那位爺隻怕就不是發話了!那位那脾氣,咱都是親眼見過的!”喬推官煩惱無比的拍著椅子扶手。

    “我也是這個意思!

    那位真發起脾氣,彆說沈大公子,就是沈侯爺,也得暫時退避。

    這事兒,得問一問那位的意思,我的意思,你走一趟。”石府尹欠身過去,和喬推官商量道。

    “行。”喬推官答應的十分乾脆。

    這案子是他倆的事兒,往睿親王府走這一趟,打發彆人肯定不合適,也不恭敬,他和石府尹兩個人,那肯定是他走一趟了。

    “我這就去。”喬推官邊說邊站起來。

    “我也是這個意思,這事兒宜急不能緩,你趕緊去,我等你回來。”石府尹站起來,將喬推官送到門口。

    喬推官一路緊趕,到睿親王府側門,一問,世子爺剛剛回來。喬推官暗暗鬆了口氣,這時機趕的正正好。

    喬推官讓人傳了話,片刻功夫,一個小廝一溜小跑出來,將喬推官請了進去。

    喬推官被請進挨著二門的暖閣裡,片刻功夫,文順之大步進來,一進門,就拱手笑道:“世子爺忙了一整天,正吃飯,吩咐我過來一趟,不知道喬推官這趟來?”

    “是有點兒小事,一丁點兒小事兒。”喬推官忙陪笑答話。

    看到是文順之進來,喬推官是暗暗鬆了一口氣的。

    世子爺不說了,冷硬無比,極難說話,他一點兒都不想見他。

    世子爺身邊那位文先生,人是挺好,極和氣極有禮,可就是太精明太難纏了,一句一個坑兒,一笑一個絆子。

    倒是這位文小將軍是個極好的,脾氣好人和氣,最好說話,也最能說話,這會兒是他出來,真是菩薩保佑。

    跟文小將軍說話,好多話都是能攤開了直接說的!

    “勞小將軍辛苦這一趟。唉,我就直說,就是今天接的那樁案子,想來小將軍也聽說了。

    唉,我就直說,原本是一樁簡單明瞭的案子,可是,實在是因為銀子太多,一百六十多萬兩,大到駭人了,沈府大公子的意思,有些荒唐了。”

    喬推官說到沈府大公子,舌尖打轉,十分含糊。

    不過再含糊,也足夠能讓文順之聽清楚了。

    “世子爺說,你這會兒過來,十有**是那樁案子的事兒,果然。”文順之笑起來,“我也直說,這案子,世子爺知道得早,你大約也看到如意了。”

    喬推官趕緊點頭。

    他不光看見了,他還替如意抄了那狀子和那兩份契約呢!

    “這案子大爺也知道,如意稟報的時候,世子爺正好在和大爺說話兒。

    剛剛我出來的時候,世子爺吩咐了幾句,世子爺的意思,第一你不該走這一趟,第二,這案子和彆的案子冇什麼不同,你們隻管秉公審理,該怎麼樣就怎麼樣。

    世子爺還說,您和石府尹牧守建樂城,凡事隻宜秉公執法。你來這一趟,真要是來問世子爺這案子該怎麼審怎麼判,隻這一件,就是枉法。”

    文順之說著,打了個嗬嗬,“你這一趟,我隻當你是來找我說幾句閒話兒。”

    “小將軍體諒。多謝小將軍,打擾小將軍。”喬推官一臉苦笑,連連拱手。

    文順之站起來往外送喬推官,送到暖閣門口,突然頓住,猶豫片刻,往喬推官身邊靠近過去,笑道:“這幾句是我跟你的私房話兒。

    守真和順風的東主李姑娘有些來往。

    我聽守真說,李姑娘是個極潑辣的,守真說過一回,說是李姑娘可惹不得,那是個敢闖皇城告禦狀的主兒。”

    喬推官呆了下,立刻長揖下去,“多謝小將軍指點,多謝多謝。”

    “不敢不敢。”文順之側身讓過喬推官這一禮,將喬推官送出二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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