堅持下去，真有翻盤的機會？

綠洲，或許不會滅亡。

人族大受激勵，莫說是勇斗大妖的強者，就是普通人類都振奮精神。

眾志成城，先前攻入城區的妖軍，居然節節後退，被趕向城門。

就靠著滿腔血勇，甚至有無數綠洲居民衝出藏身之地，與敵殊死搏鬥。

如此奇景，過往洪荒各大人類城池相繼破滅時，可從未出現過。

城外，妖軍的號角再一次響起。

那聲音雄渾蒼涼，在雷電交加的夜晚依舊可以傳出很遠。

妖族這一次兵分七路進攻綠洲城。這樣的號角聲，就是要將其他分隊的妖兵調遣過來，集中攻打東城門。

軍隊移動的速度還慢些，但眾多大妖卻能風馳電掣。

要快些，再快些。千歲心想，在對方下一批援軍趕到之前，自己就得拿下妖帝過雲！

至於東門城牆，能扛多久就是多久吧。

這個念頭剛轉完，腦海突然一陣恍惚，就連身體里都感覺到深深的倦怠。

就這麼一耽擱，刺向妖帝的動作就慢了小半拍。

這等戰鬥哪容疏忽，過雲指風彈出，射向她印堂。

千歲雖然偏頭躲過，與檀宣的合圍之勢卻不再嚴密，被妖帝藉機遁出，一閃身就在兩丈之外。

檀宣氣得怒吼：「你做什麼！」

這是失誤，嚴重的失誤！

千歲一把按住胸膛，少見地花容失色。

戰鬥中分神，自己以前從沒犯過這種低級錯誤。但方才一瞬間，她的的確確感受到來自胸膛的異常——

燈傀福生子，脫落了！

千歲的心一下子沉到谷底。

還是來不及拖延到功成一刻，是么？

她自認福澤深厚，通常來說身上的福生子至少能堅持大半個月。不過她想在千紅山莊弄到逆天的修為，那自然就需要逆天的運氣，一來對抗漫天神魔，二來對抗「十賭九輸」的規律。

當然，她還借用福生子打開時空壁壘的大門，而不發生任何意外。

這等神通實施的複雜程度驚人，第一次就要成功，對任何大能來說都是難以想象的。千紅夫人和聖人舉重若輕，只不過因為他們都是熟手。

再深厚的福氣，也遭不住這樣揮霍啊。僅僅幾個時辰，她的運氣就被透支完畢。

那福生子算不得真正的活物，只是琉璃燈幻出的燈傀，當然對她言聽計從，不到最後一刻絕不會脫落。

但這也造成她的運氣被過度透支，不僅被榨得底兒都不剩，甚至還倒虧。

作為二用福生子的人，千歲當然知道這玩意兒的脫落，就標誌著時來運轉——

噩運來了。

她先前有多幸運，接下來就會有多倒霉！

「該死！」她喃喃咒罵一句。

難不成這妖帝真是天之驕子，又或者她的好運餘額不足，方才那麼疾風驟雨的進攻，居然都沒把過雲掰倒。

接下來，難過了。

可，打還是要打的。

此時空氣中忽然有風兒刮過，一陣又一陣。

這是戰場，刮過戰場的風本該是血腥味兒十足。

可撲面而來的感覺卻並非如此。

風中的香氣沁人心脾，深吸一口，心曠神怡，連頭腦都清明三分。

這是怎麼回事？

事出反常，千歲心頭一陣冰寒。

正在助攻的檀宣突然大叫：「不好，快拿下妖帝！」

他的怒吼聲中充滿了焦急與驚懼。

可是妖帝哪裡是想拿就能拿下的？

他制敵心急，驅動飛劍猛力進攻，反而被妖帝預判路線，一把抓住劍身，拗作兩半！

這法器早經千錘百鍊，就是扔給普通修行者用真火炙烤十年，都未必能夠掰彎，可落到妖帝手裡，只有這般下場。

檀宣「噗」地噴出血來。

這是用心血熬煉溫養的飛劍，劍損人傷，還是內傷。

此時千歲只覺鬢角微涼，像是有水滴落。她在戰鬥中抽空伸手一抹，發現指尖上沾著一點瑩綠色的液體，比清水濃稠些兒，奇香撲鼻。

這是？

福兮禍之所伏，他們的麻煩大了！

……

百餘丈外就是成片廢墟。

十個時辰前，這裡還是繁忙不息的商棧和房庫，十個時辰后，卻只余屍橫遍野、斷牆殘垣。

燕三郎就沖入廢墟之中，撥開倒塌的半堵斷牆，自地面拉開一塊大木板。

板子底下是一處暗窖，商棧老闆原在這裡私藏不少酒水。

戰火摧毀了地面建築，並沒波及底下的暗窖。

燕三郎跳了下去，一陣搜索。

暗窖不大，也就五個平方。他環顧一圈，就知道這裡沒人，面色猛地一沉。

趕赴東門戰場時，他特地把聖人安置在這裡，以免被戰火波及，影響「白星」的發揮。

現在，聖人不見了。

皮囊和重傀，聖人只能動一個。沒有燕三郎相助，他還能去哪裡？

話說回來，燕三郎想起「白星」好像已經消失了好一會兒。

戰況如此激烈，聖人駕駛這頭重傀幹什麼去了？

他指尖打起一簇火焰，低頭去看地面。蓋窖的板子縫隙很大，上頭的房子傾塌時，灰燼也透過板縫掉了下來，在地面鋪成一片灰白的粉末。

現在，燕三郎發現地面上有三組腳印。

其中一組是他自己的。當時他負著聖人跳下來，窖底只該有一組腳印才對。

現在卻多出兩組。

除了聖人之外，還有人也下來過。

少年原地站了幾息，心頭越發不安。

就在這時，外頭忽然一陣喧囂。

戰場上本來就鬼哭神號，什麼聲音都有。然而這次卻像是萬千妖怪一齊嚎嘯，震得人氣血浮動，神移魂動。

出什麼事了？

等他從暗窖里躍出，就覺點點涼意打在臉上。

那雨水清涼，還帶著清新的香氣。燕三郎抬手，見雨點兒居然是漂亮的瑩綠色，並且飛快滲入皮膚。

身體的反饋，居然是極其舒適。

這是……他想起一種神物，能改變世界力量的構成。

帝流漿？

怎麼偏偏在這個時候！

他心念一動，忽覺有異，連忙轉身。

五丈外站著一人，正目不轉睛瞧著他。

聖人，居然是聖人！

燕三郎再轉身，發現側邊又多一人——

海神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