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走到樓梯上後，聽綠耳漸漸忘了剛纔還在心裏吐槽過葉羲可怕，又變得興致勃勃。

氏族是沒有樓梯的。

一來氏族很少去造那種二層以上的石屋，畢竟土地那麼多，想要夠大，石屋壘得寬敞些就行。二來嘛，這麼點高度跳上去就完事了，不想費這個事弄小孩用的東西。

不過見到羲城的樓梯後，聽綠耳完全推翻了以前的想法。

無他，太精緻漂亮了。

聽綠耳彷彿摸情人皮膚般，輕輕地摸了摸樓梯扶手。

樓梯扶手是木質的，仔細打磨過，光滑且有年輪紋理。外面上過一層晶亮的厚重樹膠，整體看起來就像是裹在蜜糖琥珀裏，仔細聞還有淡淡的樹脂香氣。

聽綠耳再看看扶手上自己的手。

他的手因爲連日趕路，佈滿了髒污和乾涸血漬，指甲被刀砍得亂七八糟，指甲縫裏還有褐紅色的泥，跟那精緻的、一塵不染的扶手形成鮮明對比。

更不用說雪白的樓梯，光可鑑人的石磚地面，連一點污漬都沒有的透明窗戶。

他似乎跟這幢精緻華麗的石屋格格不入。

聽綠耳瞟了眼葉羲。

其實葉羲也沒有清洗過，比他乾淨不到哪裏去。

但葉羲就沒那種格格不入的感覺。

他身上有種非常獨特的氣質，怎麼說呢……就是從容不迫，鎮靜又優雅的感覺。

不像是實力帶來的，而是與生俱來的那種。

他敢保證，就算葉羲只是名小小的四級戰士，就算剛從泥塘裏滾一圈過來，他待在這裏也不會有絲毫不適感，不會感覺到侷促，而別人也不會覺得他有什麼不妥。

聽綠耳收回放在木質扶手上的手道。

“我想洗洗手。”

葉羲沿着樓梯往上走：“走吧，我帶你去。”

聽綠耳：“上面有洗手的地方？”

他以爲葉羲會帶他離開這裏，去找口井，或者湖泊什麼的。

葉羲：“有，洗個澡也沒問題。”

他帶着聽綠耳走上二樓。

聽綠耳走到二樓後，站在樓梯口望了望。

左右兩邊都是一條明亮的走廊，走廊兩邊全都是整整齊齊的木門。

他真的第一次見到這麼龐大的石屋，有幾分類似鯀氏的地底洞穴，有走廊，也有上一層下一層，算是開眼界了。

葉羲推開一扇木門。

這木門是新做的，沒有大門精緻，木頭味很濃，推的時候還有細微木屑飄落下來，有一些飄到了葉羲的頭髮上。

工陶酋長見狀連忙請罪：“羲巫大人，我等會再叫人來打磨下。”

葉羲不在意的道：“沒事，時間這麼緊你們能做到這種程度我已經很滿意了。”

他環視着屋內。

這房間大概二十來平米左右，四個角落放置着四張小牀，小牀旁邊還有簡易的石架石臺，可以放置物品。

房間裏面還有扇小門。

聽綠耳走過去，好奇地推開了小門。

裏面的樣子讓他有些不太懂。

葉羲過來，直接擰開了水龍頭：“不是想洗手嗎？”

聽綠耳睜大眼睛看着透明清澈的水柱。

“……咦？”

他這次沒有開口問葉羲，而是動了動耳朵，仔細聽了聽。水流的聲音在他耳裏沒有任何遮掩。

聽綠耳的視線順着水龍頭移到連接它的細水管，再到貼在角落處的大水管，接着他看着房頂，若有所思。

“樓頂放着很多水？”

葉羲讚許地道：“對，那是蓄水池，水沿着管道下來。”

聽綠耳歎爲觀止：“你們也太會弄了。”

也太懶了。

他從翼龍背上俯視下來時，就看到羲城有湖又有河，但羲城人居然懶得去河湖裏洗漱，費那麼多功夫將水引到石屋裏。

“還有風聲？”

聽綠耳視線投向旁邊的小隔間。

他說的風聲不是從露臺刮過來的風聲，而是從管道里面傳來的，除此外，他還聽到了蟲子在爬管道的聲音。再仔細一點，他甚至能聽到遠處無數蟲子一起爬動的聲音，令人起雞皮疙瘩。

聽綠耳打開小隔間的門。

——這是個蹲坑。

但是聽綠耳看不懂這東西，覺得跟瓷磚材質有些像，差點蹲下來要去摸了，幸好被葉羲一把攔住。

聽綠耳莫名：“怎麼了？”

葉羲：“……”

他覺得用語言可能難以描述，視線掃向身後的人羣，最終對莽牯酋長說：“你來跟他示範一下這個怎麼用。”

莽牯酋長僵硬在原地。

所有人都看向他。

跟莽牯酋長關係不好的幾個酋長幸災樂禍，差點笑出聲，好險崩住了，一副正經的樣子，其實忍笑忍得很辛苦，臉都憋紅了。

莽牯酋長深吸一口氣，決定把面子什麼的都暫且拋棄，一幅豁出去的樣子大步流星地走進蹲坑旁，手放在褲腰帶上，深吸一口氣就要脫褲子。

“不用脫褲子，你就大概示範下。”

葉羲撫額。

他沒想到莽牯酋長居然要在這麼多人面前表演真拉屎！

莽牯酋長見葉羲這麼說稍微鬆了口氣。

他忍着羞澀，在衆目睽睽之下蹲在蹲坑上，從手腕上解下一串骨串，當作某種不可描述的東西，扔在蹲坑上，接着站起來，做個提褲子的動作，拉了下旁邊的小繩子。

頓時水流嘩嘩地衝，將那串骨串給衝到洞中，再也不見了。

聽綠耳恍然大悟。

“原來是這麼用的，這設計倒是真方便！”

他覺得這個比洗手什麼的方便多了。

莽牯酋長忍着羞恥地示範了一遍後，假裝沒事地走出小隔間，但是肥呼呼的胖臉通紅通紅，連脖子上的兩層肥肉也紅彤彤的，整個人都要冒煙了。

其他酋長忍笑忍得很辛苦。

特別是跟莽牯酋長不對付的蟄酋長，因爲不能在葉羲面前笑出來，他憋笑憋得肚子一抽一抽的，臉上的肌肉抽搐得都在跳舞，臉色卻越發正經。

“你也來示範下。”

一道清涼的嗓音冷不丁響起。

蟄酋長還沒反應過來，就見葉羲在看自己。

而所有原本在看莽牯酋長的人，也變成全部在看他。

慢了半拍的蟄酋長回過神來了。

這是……要他也要表演拉屎？

蟄酋長頭皮一麻。

莽牯酋長霎時舒坦了，三角小眼目光炯炯地盯着蟄酋長，無聲催促。該，誰讓你剛纔笑我，也去丟臉吧！

蟄酋長極其不情願在這麼多酋長和大巫面前這麼幹，太丟臉了，絕對會被嘲笑好幾年。

但是羲巫之命不可違，他只能硬着頭皮，小媳婦似的慢吞吞走到蹲坑旁，開始模擬蹲坑拉屎。

這一系列做完，這個黑臉精瘦大漢，走出來後的模樣竟然有幾分含羞帶怯，眼風都不敢往上擡。

衆人更樂了。

能看到蟄酋長這個平日裏愛擺威風的傢伙做出這番表情，真是值了！

葉羲還不打算結束，他挑了幾個憋笑憋得狠的，讓他們都依次上去示範了遍。

這下結束後沒人再笑了。

畢竟大哥都莫笑二哥，你表演過，我也表演過，誰也別笑誰。

甚至一些互相不對付的酋長在表演完後對彼此的態度莫名柔和了些。畢竟是一同當衆表演過拉屎的情誼了，不同往常，不同往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