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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宋北雲 - 393、二年9月3日 晴 風光十里萬戶侯字體大小: A+
     

    一面明亮的玻璃鏡被小心的放在了遼國太子府的卧房內,同時一起送來的還有一個桃花錦繡的木箱子,木箱上掛着一把梅花印兒的鐵鎖,鑰匙就擺在上頭,但若是不按照上頭的天干地支來擰動就無法打開箱子。

    「花里胡哨。」

    佛寶奴站在等身的鏡子前,上下打量著這個稀罕的物件,這市面上其實是有大食人所販賣的鏡子的,越大價格越高,三尺見方的鏡子,之前就已經可以賣到十萬貫之多,而這等比人還要高的鏡子想來卻已是有價無市了,即便是大食人也造不出這等的鏡子。

    「胡桃木的框子,還挺精緻。」佛寶奴彈了彈鏡框:「是宋國商人送來的?」

    「回稟殿下,的確是宋國商人送來的,說是殿下一見便知。」

    「哼。」

    佛寶奴輕輕哼了一聲:「當我不知那狗東西又是為了挖苦我么,行了,你先退下。」

    「是。」

    下屬走後,佛寶奴站在鏡子裏仔細端詳自己的模樣,這等分毫畢現是之前未曾有過的,雖是銅鏡也光亮,但的確不如這等的鏡子來的透亮。

    不過鏡子終歸不是什麼太稀罕的東西,即便是如此大的鏡子也並不讓人驚奇,佛寶奴轉頭看向那個被她評為花里胡哨的箱子。

    這箱子看似是木頭的,但卻重數百斤,需要七八人才能抬進來,從動靜來看,那木紋的下頭一定是精鐵鑄造,等閑刀斧恐怕都破之不開。

    唯一能打開它的只有那柄鑰匙,而光有這鑰匙卻還是不行,還得配上「密碼」,至於這密碼是什麼,天才知道……

    這上頭那個天干地支六十四相就已經有萬千變化了,佛寶奴捅咕半天都沒能把它打開來。

    就在她滿心煩躁的時候,突然腦中靈光一現,用了自己的生辰八字試了試,卻是沒想到這鎖頭裏頭髮出一聲清脆的響聲,它開了……

    阿奴瞪大眼睛難以置信的看着這個箱子,自己的生辰八字是非常秘密的,等閑人都無法知曉,這第一道手就等於是給了她一次出乎意料的下馬威。

    下馬威啊……

    「狗東西,以為這樣便能嚇唬我?」佛寶奴冷哼一聲,用盡全身力氣打開了箱子,卻發現裏頭居然擺放着一件衣裳。

    她將衣裳取出抖了幾下將它展了開來……

    「哇……哦……」

    她下意識的驚嘆出了聲音,因為她手上這件衣裳是一件華貴到讓人驚艷的紅色上裝,材質為暗織蜀錦,明不見紋若是在陽光之下卻是能見一隻暗色金凰躍於之上,凰頭懸於胸口處,尾羽則呈飛疆之勢垂於後背,雖是對襟開卻有一排精緻的暗扣,修身且幹練十足。

    而之後下頭還有一條與之搭配的裙子,裙子很長,如鳳凰尾翼一般拖拽於地上,三十根經線中便有一根金絲仿於其中,讓整條裙子略有質感但華貴十足,搭配着上衣彷彿就化身彩凰,化影而出。

    最後下頭還有一件玄色上衣,這是穿在那上衣之外的衣裳,雖是玄色但卻是絲綢與金絲混紡,看似薄如蟬翼但同樣只要讓陽光照到變回產生奇妙的折射而且若是穿在裏頭那身衣裳之外,不但不會擋住那暗繡的氣勢,反而有一種彩鳳置於雲端的感覺,搭配起來可謂是美輪美奐。

    在箱子的最下面則是一套首飾,皆以黃鉑金鑄造,精細無比也美顏無比,放在金飾旁邊的還有一個盤子似的東西,裏頭裝着六十四色以小格分類的色粉,還有三十二個小罐,打開之後卻發現是三十二種不同紅色的唇彩。

    三十二色口紅套裝……這隻要是個女人都是會原地爆炸的,佛寶奴也不例外。她坐在箱子前玩了整整一個時辰的水粉、唇膏,外加一瓶子一開始以為是酒但後來發現是香水的奇怪液體。

    玩到最後,她實在是難以忍受折磨終於是穿上了那一套即便是她也沒見過的華貴衣裳,再選了自己最喜歡的水粉和唇膏,把自己完全還原成了女性的姿態。

    看到鏡子裏的自己時,她差點就認知障礙了,因為穿了二十年男裝的她,在人生中第一次穿上了本該屬於她的顏色。

    雖然小時候她也會披着母親的衣服在房間里想像自己跟街上的那些女子一樣聘聘裊裊,也會偷偷摸摸將自己打扮成女子的模樣,但卻從來沒有一次能讓自己如此過癮。

    在鏡子前站了許久,最終她還是默默的把所有的東西放回了箱子裏,換上了男子裝扮也擦掉了臉上的脂粉,重新鎖上了那隻箱子,靜靜的坐在一旁發起了呆。

    沒人知道她在發什麼呆,因為誰也不知道她到底在想些什麼,只是她最後長嘆了一口氣,嘴裏喃喃的說了些什麼,就變得一如往常了。

    「宣工部尚書。」

    遼國工部尚書匆匆趕來,在看到佛寶奴時他甚至連頭都不敢抬起來,之後他就如此很莫名的被罵了足足半個時辰……

    「宋國有的,我大遼豈能沒有?他們有工坊,我們也要有!此事便交由你來辦,若是辦不好,提頭來見。」

    「殿下……大宋之工坊,微臣也打探過,聽聞那工坊一日便能吞金數萬貫……」

    「你這意思便是說宋國養得起,我大遼養不起咯?」佛寶奴眼睛輕輕眯了起來:「讓你辦,你辦就是了。我大遼地大物博,卻連個工坊都辦不出來?去辦!」

    「是……」

    遼國工部尚書躬身走了,佛寶奴坐在那兀自生氣,她氣那宋狗給她送了那許多遼國造不出的東西,更氣那些東西她真的好喜歡……

    她沒有太多的念頭,就是一點,宋國能有的,遼國必須也要有!沒有那張屠戶還能吃帶毛豬不成?

    大遼從立國之初便從未輸給過宋國,豈容卑微之宋在那囂張跋扈?不就是個工坊么,不就是砸錢么,砸就完事了,宋能鍊鋼,遼也能。宋能織造,遼也能。不就是塊破鏡子么,真當大遼弄不出一塊破鏡子?

    滑天下之大稽!

    佛寶奴越想越氣,回頭就像去砸鏡子,但手上的椅子已經拎起來了,但卻遲遲不捨得下手,冷哼一聲用布一蓋便走了出去。

    而此刻的宋北雲正坐在驛站中吃飯,驛丞不知道面前這兩人的身份,卻也是不敢怠慢,因為宋北雲雖然是便服,但腳上的官靴卻是皇城司的專屬官靴,這驛丞每日迎來送往的,哪裏還看不出這點門道,所以上來就是好酒好菜的招呼,還專門為宋北雲和福王開了單間。

    「本王算是承你的情了。」福王小酌一杯后說道:「沒想到短短半年,你這皇城司聲名遠播。」

    「是大宋的皇城司。」宋北雲連忙糾正道:「跟我可沒關係。」

    「呵,滴水不漏啊。」福王打量一圈小宋:「聽聞你那工坊,一個月便能燒掉三十萬人半年的口糧?為何不將這些錢救濟百姓?」

    「救濟百姓是救濟百姓的活兒,工坊燒錢是工坊燒錢的活,兩邊不挨着。不能因為有人受災就盤剝工坊的錢。」宋北雲解釋道:「只要工坊一日在燒錢,金遼草原就一日不得安寧,而若是救濟百姓……王爺,莫說我視人命為草芥,他們不值。」

    「你居然膽敢說出這種話來?」福王也是詫異的很:「古來天子都不敢說。」

    「我又不是天子,天子自然不敢,可我不是天子,我為何不敢?」宋北雲攤開手:「這裏有個邏輯問題,就是每個崗位都其實是有每個崗位的職責和職能的,天子干天子的事,臣工干臣工的事,救濟災民有救濟災民的錢,建設工業有建設工業的錢,直接上來就問一句『這些錢拿去給貧苦百姓不好嗎』的人,多少眼界是有點問題的。」

    福王抄起筷子就要打,宋北雲連忙舉手格擋,但筷子到底是沒打下來,反而福王一個人坐在那喝起了酒來:「本王老了,眼界也便是如此了,說來也是慚愧卻是無可奈何,天底下最無奈之事便是這日漸蒼老。」

    宋北雲看了福王一眼,輕笑一聲卻是沒有說話,因為「老」是一個人難以避免的生理過程,天下無敵的趙德芳也無法迴避這個問題,新的時代要來了,他很難很難去跟上新時代的腳步,就像曾經無所不能的父親突然在某一天滿臉慚愧的走上來問上一聲「這個微信怎麼申請」一樣,天下無敵的父輩終有一日是要會被時代給甩在後頭的,因為老了。

    宋北雲能做的唯一的事情就是耐心一點給他解釋,解釋為什麼工坊存在是重要的不可或缺的甚至是可以遏制住遼國脖子的。

    「遼國未來有兩條路去選擇,如果不想整個國家命脈被大宋遏制,那麼佛寶奴一定會選擇和大宋對着燒錢,形成一種競賽,這種競賽最後死的一定是遼國,因為他們沒有基礎工業,更不知道工程體系化存在的意義。他們撞大運,而撞大運即便是能成功,產能、規模、成本、質量都不可能跟大宋相比,市場是一個極端殘忍的地方,它不講情面根本不會說因為這是大遼的市場就要抹殺掉大宋的產品,因為大宋的產品更好、更新也更便宜。自由貿易的大門是他們親手打開的,再想關上就會讓無數人從根上斷掉財路。」宋北雲細緻的給福王解釋道:「不管是軍備競賽還是工業競賽,只要遼國一隻腳踏進來了,不服輸的佛寶奴最終會把遼國親手變成大宋後院裏養的小寵物,我們不一定要予取予奪,但至少能在未來幾十年的時間裏,讓它乖乖聽話。」

    福王努力的嘗試去理解宋北雲說的話,但最終很多詞語對他來說都是新鮮和迷茫的,他有些害羞也有些無奈,最終藉著酒意微紅著臉把心中的不解問了出去。

    宋北雲也不拿腔拿調,很爽快的就去解釋了這些東西,比如工業體系化的問題。

    「就如我送給官家的那柄寶刀,王爺若是想要,三個月給您打造十萬把。」

    福王一愣:「都是那個品質?」

    「可能還要好一點,因為來之前有消息傳來,發現了鎳礦。錳鋼鍍鎳,天下我有。」

    福王眼睛都炸出了金星,他自然是看過趙性炫耀那柄寶刀,看到時心裏其實是酸澀的,不管怎麼樣……這個狗東西是自己女婿的事情已經板上釘釘,作為老泰山自己卻沒有這等好東西,心中的不爽快自然是難以名狀。

    可如今聽到說能讓一國皇帝在御花園裏炫耀着砍石頭的寶刀只是三個月十萬把的大路貨,這讓老頭兒心中更加不是滋味了。

    「這個刀,咱們就是拿到遼國,鋪開了賣,他們都沒法子仿製。」

    「為何?」

    宋北雲開始簡單的介紹了起來:「我們逆推一下一柄刀的製造工序,刀是由鋼打造的,要鍊鋼就得有礦吧?礦是什麼礦,需要選。選了礦,得有爐子吧?這個爐子是什麼爐子,要求極嚴格,達不到溫度都是白扯。那要造出這個爐子,需要什麼?當然是需要千百次的試錯,而爐子有了,需要不需要煤炭?普通的煤炭還不行,還得是焦炭,焦炭怎麼制、怎麼脫硫、怎麼酸洗,這都是門道。」

    宋北雲笑着喝了一口酒:「這還是幾個大類,之後還要水鍛機,三千三百斤捶鍛,遼國拿命來造?還要模具的製造,用什麼方法去鍛造,還真以為像古時候那樣往爐子裏跳個人下去就能鍛出好刀劍嗎?」

    福王爺笑着點點頭:「原來工坊之中有如此多的門道。」

    「這還是九牛一毛。」宋北雲笑道:「王爺好好保重身子,別整天想着打仗,在家多抱抱孫子,過幾年您出來一看,保證天翻地覆、滄海桑田。」

    福王沉思片刻,一筷子打到了宋北雲的頭上:「混賬東西,不說我還不氣了!你將金鈴兒置於何地?未婚先孕,這對女子來說簡直便是……便是……」

    「這不是快了么。」宋北雲攤開手:「八月十五就開賽了,贏了馬上結婚就是了。」

    「你確定你能贏?」

    「贏不了那還能叫我?」宋北雲猖狂的仰起頭:「不光要贏,我還要贏的滿堂喝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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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今天就一更了,我肩膀酸疼的厲害,應該是吹電扇吹的着涼了,難受的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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