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暑,日出比前些日子早了許多。
陳玄黃起了個大早,趁著天蒙蒙亮的時候,出門宅子,想著買些新鮮的蔬菜。
這會兒太陽剛露出個小頭,不是很熱,靜下心來,還有幾分涼爽。
城門大開,進城趕集的百姓魚貫而入。
百姓瞧見陳玄黃的身影,紛紛熱情的打著招呼,喚一聲‘陳捕頭。’
陳玄黃一一微笑回應,樂此不疲。
溜了一大圈,陳玄黃兩手各提著菜、肉,滿載而歸。
回到宅子時,眾人已經不在了。
起初把道然真人也安排為捕快后,后者還有些不愿。
但后來慢慢的也就習慣了,聽唐伏虎說,師父每日尋街都與幾個豐腴婦人調侃臭貧,且每次都被對方說的面紅耳赤,悻悻而歸。
不過第二天,又再會去老地方,舌戰群婦一番。
眾人聽后,不禁暗自點頭,難怪師父最近臉皮漸厚,原來是有高人指點。
陳玄黃一人洗菜、切菜、做菜,在廚房里忙活了一上午,等最后將幾碟菜品放入食盒中,這才走到院子里,長舒了一口氣,一屁股坐在師父的搖椅上,不想再動彈一下。
還未等休息舒坦,敲門聲響起。
不用猜,應該是宮里來人接自己了。
陳玄黃站起身,先是整理下衣襟,隨后向大門處走去。
大門緩緩打開,果然那老嫗站在最前,其身后有一輛馬車,那車夫腰間佩刀,顯然也不是個普通人。
老嫗看著他,開口問道:“都準備好了?”
“好了,你們稍等片刻。”言罷,陳玄黃轉身跑回廚房,再出來時,手中提著一個食盒。
陳玄黃反手將大門關好,然后突然問道:“不需要檢查下么?”
老嫗看了眼食盒,淡然道:“不需要。等進了宮,自會有人檢查。”
陳玄黃點點頭,直接提著食盒鉆進了馬車。
老嫗坐在那車夫旁邊,與其對視了一眼,后者點點頭,揮鞭一抽馬背,朗聲道:“駕!”
陳玄黃坐在馬車中,閉目養神,腦中同時思考了一會兒見了貴妃后,自己什么該說,什么不該說,宮斗戲以前沒少看,自己可不是這些深宮女人的對手。
別找了一個什么飯菜不可口的蹩腳理由,給自己砍了。
手中的食客平放在腿上,雙手緊緊把牢,生怕因顛簸而有菜湯散落在外。
馬車停在宮門前,那車夫給守門侍衛亮了一塊腰牌,那些侍衛瞬間肅然起敬,直接放行。
馬車又緩慢行駛了沒多久,便停了下來,馬車只能到此,再往深處走,只能步行。
老嫗喚陳玄黃下馬車,三人一起徒步朝凝合殿走去。
一路上,陳玄黃四處張望,不同于自己所知曉的紅墻黃瓦,這汴安皇宮,用的是青磚綠瓦,隨處可見的磚雕、石雕,更像是一副水墨畫。
陳玄黃相信,此時如果下起蒙蒙細雨,更是別有一番韻味。
三人走到凝合殿前,老嫗瞧見門口多出了幾名佩刀侍衛,猛然駐足,隨后與身邊那護衛對視一眼,均是看出對方眼中的駭然。
老嫗轉過頭,盯著陳玄黃,沉聲道:“注意你的言行!”
陳玄黃一臉蒙圈,還未等他問出了什么事,兩人就又繼續往前走,無奈之下,只好乖乖跟在后面。
進入凝合殿時,第一次有人來檢查食盒,并對陳玄黃進行搜身。
見未查出什么可疑之處,這才讓路放行。
老嫗眼神示意陳玄黃稍等片刻,自己則先行邁步進去,過了沒多久,便去而復返,沖陳玄黃招手。
陳玄黃深吸一口氣,邁步進殿。
陳玄黃一路低頭行進,瞧著腳下的青磚,暗自平復心情。
走在他頭面的老嫗,突然駐步而立,面朝前方,恭敬道:“老奴參見陛下,見過貴妃娘娘!”
聞言,陳玄黃心中一驚。
這怎么還有意外驚喜?
他又很快回過神來,將老嫗的話,重復了一邊。
只不過,將老奴變成了小人。
高座上的皇帝輕‘嗯’一聲,淡淡道:“抬起頭來。”
陳玄黃緩緩抬頭,目光注視著桌前,臉色蠟黃的男人。
這就是皇帝?怎么臉色如此難看?
是不是天天跑后宮,太頻繁了?
“你就是陳玄黃?”
陳玄黃心里罵了一句‘廢話’,但嘴上還是老實說道:“正是小人。”
“將食盒呈上來。”
皇帝揮了揮手,其身后的年輕宦官走上前,將陳玄黃手中的食盒接了過來。
年輕官宦將食盒放在桌上,小心翼翼打開盒蓋,將幾樣菜肴取了出來,放在陛下和娘娘的面前。
趁著所有人的目光都被吸引在菜品上時,陳玄黃看著站在貴妃身后的趙歸荑,使了個眼色。
意思是,這是怎么回事?你老爹怎么也在?
趙歸荑察覺到投來的目光,遞去一個,我也不知道的無辜眼神。
兩人這一來一回的拋眉弄眼,十分隱蔽,只是陳玄黃心中不禁覺得有些怪怪的。
自己又不是偷人家姑娘來,為何要怕她爹?
這時,只見那年輕宦官一手拿著碟子,一手拿著筷子,小心翼翼的在每一道菜中,都夾了一點,放入嘴中,緩慢咀嚼。
陳玄黃好奇的看著他的動作,這就是傳說中的試毒吧?
嘖嘖,太講究了。
仔細看去,那官宦每夾一道菜,都會換一副筷子,應該就是怕皇帝嫌棄自己的口水會沾到下一道菜中吧。
良久,年輕宦官將碟筷放下,恭敬道:“陛下,菜肴可食用。”
皇帝滿意的點點頭,招呼身后的趙元彬和趙歸荑一起坐下用膳。
陳玄黃欲言又止了半天,最終還是出言提醒道:“陛下,菜可能有些涼了,要不要熱一下?”
皇帝看向那年輕宦官,后者欠著身子,輕聲道:“尚溫。”
陳玄黃站在一旁,微微頷首,余光卻偷偷瞅著這一家四口。
四人吃得極為緩慢,若是他們與三師兄一起吃飯,怕是夾不到幾筷子,就盆空碟凈了。
趙歸荑到是歡喜得很,這臉上的笑容,就沒消失過。
趙元彬依舊是一副謹小慎微的樣子,想像他姐一樣,肆無忌憚的風卷殘云,卻又不敢,眼睛時不時瞟向自己的爹、娘,生怕自己又做錯了什么。
陳玄黃不留痕跡的摸了摸肚子,心中暗自嘆氣。
哎,人家坐著,我站著。人家吃著,我看著。
這滋味,不好受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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