週日，一如之前一樣，蘇卿在去學校之前先溜去郵局一趟，給《州野誌異》寄了封信過去，信裡除了《冬雪》的稿子以外，還另外附帶了一小段道士和女鬼那篇文的片段，說是想請編輯老師幫忙看看有什麼不足，實際上就是問這一篇文能不能繼續過稿而已。
如果可以的話，那也就免去了她之前那般四處撒網到處投稿的辛苦——手稿可不像電腦那般隻要打完一篇複製就好，那是得一個字一個字原原本本的都抄一遍。
那實在是一件很辛苦的事情。
……
晚自習的時候，劉國強端著保溫杯慢慢悠悠的走進了教室，看到班級裡的學生全都是一副認真看書學習的樣子，不禁滿意的小啜了一口茶。
“同學們，先停一停，我說個事情。”
劉國強曲起手指在講台上敲了兩下，見底下的學生們頭都抬起來了，方纔笑著說道：“你們應該也都知道了，接下來馬上就要元旦了，我來說一下具體的放假安排。”
一聽到“放假”兩個字，底下原本還有些無精打采的同學們眼睛一下子都亮了起來——對於學生來說，冇有什麼是能比“放假”更令人興奮的事情了。
“因為元旦假期的原因，所以我們下下週的週末就不放假了，等會晚自習結束的時候，有需要的同學可以到我這裡來藉手機和家裡說明一下情況。”
劉國強的話音剛落，底下的同學瞬間響起了一陣噓聲——就和“放假”一樣，對於學生來說，同樣也冇有什麼是比“補課”更加能讓他們討厭的事情了。
蘇卿倒是冇有什麼意外的情緒，作為一個“過來人”，她早就知道學校對於各種法定假期的套路，劉國強的話，反而讓她有種“果然如此”的感覺。
今年的元旦是在週二，週末如果會正常放假，那纔是奇了怪了。
“大家不要這個樣子嘛。”
對於自己學生的表現，劉國強倒是顯得意外的大度，不僅冇生氣，反而還笑著說道：“雖然週末冇了，但元旦假期不依舊還在嘛，一號回家三號晚上回學校，算起來，你們可是有足足三天的假呢，開心一些嘛。”
呃……如果頭尾都算的話，倒也確實是三天冇錯……
不過這假期的長短，其實也就和平時那兩週一次的回家一樣，再加上原本的週末被用來補課……所謂的元旦假，有和冇有其實根本冇區彆。
同學們的情緒更加低落了。
“不過……”
就在這時候，劉國強的語氣一轉，看著底下一下子提溜起耳朵的學生，笑嘻嘻道：“有個事兒你們肯定會高興。”
“我知道你們當中已經有人在傳這個訊息了，所以我就給你們確定一下——冇錯，學校到時候會有個元旦晚會，就在三十一號晚上，從六點開始，結束了就自由活動，不用上課。”
“也就是說，你們的假期其實從三十一號就開始了，等第二天醒了你們就可以回家了。”
這個訊息一出，班裡頓時響起了一陣歡呼聲，劉國強也不阻止，任由她們吵鬨了一番——雖然在學習上抓的很緊，但在某些方麵，相比起彆的老師，劉國強倒是對學生異常的縱容。
等了一會，見學生們興奮的差不多了，劉國強又拍了拍手，笑道：“不過彆高興的太早啊，下週日我會進行一次測驗，到時候，成績太差的話，可是會被留下補課不能參加晚會的哦~~”
說完這話，還冇等學生們發出怨言，劉國強便接著說了下去。
“元旦晚會的節目都是由學生上台表演的，你們如果有興趣都可以去報名參加試試，像什麼唱歌啊，跳舞啊說相聲演小品啊什麼的都可以，想參加的都儘管去參加。”
停頓了一下，見底下的學生對此似乎反應冇自己想象中的熱烈，劉國強咳嗽了一下，又說道：“那個，有興趣的同學記得準備好節目，這週六晚上在音樂教室會進行統一的篩選，被選上的到時候就可以在元旦晚上上表演了，哦對了，還有晚會的主持人，要求是要兩男兩女，想競選的也可以報名。”
“注意啦！”似乎是為了引起同學的興趣，劉國強刻意的提高了一些聲音，“晚會上的節目也是有獎項的哦，到時候會評選出最受歡迎的三個節目，如果你們當中有誰表演節目被選上的話，除了學校的獎品之外，我還會私人獎勵兩百塊！是參加節目的每個人都有兩百塊哦！”
劉國強右手高舉握了握拳，聲音鏗鏘有力。
初中的孩子已經開始逐漸明白了金錢的魅力，對於大部分這個年紀的人來說，兩百塊錢是一筆從未有過的钜款。
教室裡的氣氛一下子熱烈了起來。
……
……
晚自習的間隙，蘇卿難得的冇有去吃夜宵，而是坐在自己的位置上，轉著筆，對著麵前的筆記本愁眉苦臉。
一顆大樹並不僅僅隻有一棵樹，而是有著無數枝乾、樹葉以及各種根鬚，這些瑣碎的東西結合到一起，方纔是一棵樹。
雖說道士和女鬼的總體故事走向她都已經想好，隻是總體走向歸總體走向，真正寫的時候，還是得要一個個的細枝末節去串聯起整個故事來。
現實生活可以冇有常理，小說卻必須要講究邏輯。
而蘇卿，現在就在思考著這其中的邏輯。
換句話說就是——她卡文了。
這篇文的名字她暫定為《道士和女鬼的歡樂日常》，雖說名字是“歡樂”，但實際上她卻是準備寫個刀的——前麵各種甜密，直到最後圖窮匕見的時候，才發現原來前麵的甜全都是為了凸顯出後麵的苦。
她準備將“春夏秋冬”裡冇用上的糖裡藏毒的把戲全用在這裡麵。
就像是前世她看過的某本小說裡麵一種名為“巫山”的毒藥一樣，本身冇有任何的毒性，隻是味道卻是天下最甜最甜的味道，吃過以後，在其對比之下，彆的東西都隻能嚐到難以下嚥的苦澀味道。
她為道士和女鬼準備了最為甜蜜的相遇，也準備了道士殺死女鬼的悲慘結局，甚至還為她們準備了各種增進兩人情意的橋段和險境，有女鬼為道士奮不顧身的，也有道士為女鬼隻身犯險的，隻是……
“如果真的那麼喜歡的話，道士憑什麼最後會殺女鬼啊？還得殺得淒慘，殺的難過，殺的人神共憤……”蘇卿有些苦惱的抓了抓頭髮，隻覺得的原本想好的設定和劇情全都成了一根根的絲線，那些絲線宛如蛛網一般將她的思緒越纏越緊，最終動彈不得。
如果又不想改情節，又不想改結局的話，除非……
“大！文！豪！又在寫什麼呢！”
耳邊突然出現的聲音將蘇卿好不容易要理出來的思路一下子打斷，她轉過頭，便看到小姑娘正坐在她邊上，笑眯眯的盯著她瞧。
“彆老是這麼一驚一乍的啊好不好啊……”蘇卿有些無奈的歎了口氣，乾脆也不想劇情了，直接就把筆記本合了上，“不去吃夜宵麼你？”
“你不也冇去呢麼？”小姑娘毫無打斷了彆人思路的自覺，而是笑眯眯的道：“哎，老劉之前的話，你有什麼想法冇有？”
“哪句話？”蘇卿愣了愣，隨後反應過來，“你說元旦晚會？”
“嗯。”殷琪點了點頭。
得，小姑娘這是又來找她上台了。
“不了吧……”蘇卿雖說語氣有些猶豫，但內容卻依舊還是拒絕。
“哎呀，兩百塊呢，我倆加一塊就是四百了，你不想試試嘛？萬一中了呢？”顯然，小姑娘對那劉國強私人的獎勵很是心動。
“你想去就去唄，為什麼要我也去啊……”
《州野誌異》兩期的稿費加起來也有上千了，作為一個錢包充裕的小富婆，蘇卿表示區區兩百塊壓根看不上眼。
其實也不是看不上眼，隻是單純覺得不值當而已。
辛辛苦苦排練兩個星期的節目，還得要在眾目睽睽之下表演，最後還不一定能拿到那兩百塊，這種吃力不討好的事情，蘇卿向來是懶得去做的——她最討厭的就是成為眾人目光的焦點，那種感覺讓她渾身不自在。
蘇卿，其實也是個挺害羞的人。
“那可不行，我一個人兩百塊錢可不夠。”小姑娘掰著指頭，煞有介事的給蘇卿算道：“你看啊，從溫縣出發去海邊，我們倆人來回的車費就得小一百了，路上吃的喝的什麼零零碎碎的加起來應該也得有一百多了，然後還要買些紀念品啊泳衣啊什麼的……”
“停停停！”蘇卿趕緊打斷了殷琪的話，小姑娘話題跳的太快讓她有些摸不著頭腦：“我說你說的這都是什麼啊？什麼去海邊……”
“啊？什麼什麼，元旦計劃啊。”殷琪看著一臉莫名其妙的蘇卿，挑了挑眉，“我說小卿卿啊，你不是吧？你會答應和彆人出去玩，難道不答應和我出去玩？”
所謂的“彆人”，指的自然便是晏清河，小姑娘看來對這事兒記得很牢。
“不是，事情的重點不是這個吧？你想出去玩我當然可以陪你啊，隻是，這個……”蘇卿雙手比劃了半天，好不容易纔想到了說辭，“你早就知道老劉會獎錢？”
“我怎麼可能知道？”殷琪也是一臉的莫名其妙。
“那你剛剛說的……那些計劃什麼的，你啥時候計劃的？”
“就老劉說的時候啊。”
“他剛說你就想到這些了？”
“也冇有馬上想到啦，我計劃了整整半個晚自習呢。”殷琪看著蘇卿，歪了歪頭，“怎麼了？”
“冇事……”
蘇卿應了一聲，看著麵前滿臉期待的看著自己的小姑娘，腦子裡突然冒出前世在書上看到的一句話。
當你真的喜歡上一個人的時候，在對方答應交往的瞬間，你便連你們的孩子叫什麼名字都想好了。
蘇卿也不知道自己為什麼會突然想到這句話，這並非是什麼優美的詞句，況且這話放在殷琪身上，似乎也不太合適。
“怎麼樣怎麼樣？去吧去吧？”殷琪在邊上催促了一聲，教室裡白熾的燈光映在她的眼裡，宛如點點星光。
所謂的星星眼，在現實中，大概就是這個樣子的吧？
蘇卿恍了恍神，忽然想到了在某個陽光熾烈的午後，小姑娘也是這樣在她邊上，紅著臉，明媚的雙眼裡仿若含著光，周圍的空氣溫柔的醉人。
“我們一起去曉月吧，一起去那兩個什麼班級，然後進同一個班。”
“我們一起去吧。”
那時候的小姑娘，臉上還有著些許的嬰兒肥，身材也還冇有現在這麼高挑，卻正好能讓她靠在蘇卿肩上，對她說著悄悄話。
蘇卿感覺自己的耳朵又有些癢了。
“怎麼了你？”殷琪拿手在蘇卿麵前晃了晃，有些奇怪道：“你乾嘛突然發呆啊？去不去嘛？去吧去吧？”
嘖，小姑娘喲……
蘇卿回過神，歎了口氣，滿是無奈的笑了笑，一如當初一般對著她點了點頭。
“嗯，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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