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小峰穿好衣服，坐在了頂層的露天花園里，仰望星空。

　　老實說，這個孩子來的不是時候，目前AST公司處于關鍵期，強敵環伺的情況下，他抽不開精力去照顧家庭，所以心情煩躁，現在最希望趙露思也別懷孕，要不然他就吃不了兜著走。

　　......

　　漢陽輕紡織廠第二批下崗人員名單出來了，余蕾母親賀桂華被辭退了。廠里僅用3000元就買斷了她十五年的工齡，她手里攥著幾百元的現金，現金里面夾雜著一張白條。

　　回去的路上，賀桂華如行尸走肉，連怎么到家的，她都不知道。癱坐在沙發上悵然若失，這個四十多歲的女人哭了起來。

　　八十年代紡織廠是頂好的單位，有太多人盯著想進去，余蕾的外公拿了不少“上供費”，才讓賀桂華吃上了國家飯。

　　90年代受到市場經濟沖擊，紡織廠效益持續下降，國有企業紛紛出現了人員下崗潮。家里有關系的去了農業局、街道辦等行政單位，沒關系的成為了第一波下崗職工。

　　賀桂華見過不少下崗后的姐妹，過得很慘，社會上沒那么多工作崗位，吸收這么多勞動力。下崗后工作很難找，有時候一個饅頭一頓飯，去菜市場撿點爛菜葉也是常有的事。

　　余茂民看見妻子失魂落魄的樣子，坐在她身邊，安慰道：“沒事的，兩個孩子都長大了，蕾蕾都工作好幾年了，我工資能養活咱倆。”

　　賀桂華聽完后，情緒稍微舒緩了一點，她現在無法適應以后不上班的生活，聯想到一些下崗后的姐妹，她對未來感覺到害怕。

　　“老婆，我們最苦的日子都過來了，還怕眼前這個坎兒？”余茂民描述起當初，兩個人剛剛成家的時候一窮二白，咬緊了牙齒供兩個孩子讀書。

　　“你說的對，我爸生病那次，老二又剛出生，那個時候.....”賀桂華回憶到這里，嘆了一口氣，“是呀，我們都咬牙過來了，現在兩個孩子都長大了，我沒有什么好擔心了。”

　　“對吧”

　　見妻子心情好轉，余茂民又說：“小磊，他跟我在鐵路上做檢修工人，能養活自己。

　　蕾蕾不必說，現在又找了一個這么優秀的男朋友，家里條件可好了，我們上次去看過，雙層小樓帶一個院子。”

　　一提到何小峰，賀桂華瞬間心情舒暢，什么叫金龜婿？這就是。

　　“聽蕾蕾說，小峰一年工資好幾十萬呢！”

　　“那是當然，咱女婿高學歷，現在又當科學家。”

　　“有時候我就在感慨，我四處托人給蕾蕾介紹進步青年，讓她去相親，她都不去。你看，現在她自己就找到了這么優秀的男朋友。”賀桂華重新燃起了對未來的希望。

　　“這就是緣分，幸好沒有蕾蕾看得上的，要不然咱們就罪過大了。”

　　賀桂華點頭同意丈夫的觀點，“咱家老二，以后就得靠小峰兩口子幫襯，到時候咱們就可以搬出這筒子樓，享清福了。”

　　兩人暢享未來的時候，家里座機響起了，賀桂華接到了何建國的電話，告知余蕾懷有身孕了，想找個時間，雙方家長見見面商量一下婚期。

　　賀桂華掛掉電話，臉上展現如沐春風的笑顏，“老余呀，告訴你一個好消息，咱家要時來運轉了!”

　　“怎么了？”

　　“蕾蕾懷孕了，他們何家，想跟咱商量兩個孩子的婚期呢！”

　　“懷孕啦，這是好事呀。”

　　“豈止是好事，咱們家很快就可以搬出這筒子樓了。”賀桂華對這筒子樓住的可是夠夠的了，一室一廳不到40個平米，擠下一家四口，她理解女兒余蕾為什么不想回來，回來住哪兒呀？

　　余茂民沒反應過來，“蕾蕾懷孕，跟咱們搬家有什么關系？”

　　“你傻呀？現在蕾蕾懷了他何家的種，現在急于想定下婚期，彩禮錢多少，還不是咱們提。”

　　“這樣做是不是有些不好，對蕾蕾不公平。”

　　“什么不好呀？蕾蕾早晚都是何家的人，要點彩禮怎么了，他何家那么有錢，再說咱兒子以后還要結婚呢。”

　　一提到的兒子，余茂民就不吱聲了。

　　兩家人氣氛融洽，在酒桌上討論起何小峰和余蕾的婚期。余蕾儼然成為了炙手可熱的中心，兩個媽媽都小心翼翼的伺候她。

　　“媽，姨，我這才四個月呢，沒那么金貴。”

　　“傻孩子，可不敢這么想，這是你和小峰的愛情結晶，孕婦最初幾個月最容易流產......”賀桂華細心地給女兒講起來懷孕注意事項。

　　余蕾看著兩家人相處融洽，心里也是一陣幸福，媽媽一直比較偏愛弟弟，難得今天這么關心她。

　　何建國和余茂民酒過三巡之后，兩人相談甚歡。

　　“老余啊，你家們有什么要求盡管提，蕾蕾這個孩子，我和小峰他媽都非常喜歡，這次也是小峰做的不對，導致蕾蕾未婚先孕。”

　　“對呀，賀妹子，這事怪我們，有什么要求盡管提，比如彩禮方面?”

　　這可給了賀桂華乘機要價的機會，“老何，梁大姐，咱們以后是兒女親家，按理說只要蕾蕾幸福，我們也就沒啥要求了，可是啊！”

　　賀桂華開始掩面哭泣，眼淚直掉。

　　“老婆，別著這樣，咱們只要能蕾蕾幸福就行。”余茂民抱著妻子安慰道。

　　“賀妹子，你慢慢說，有困難你就提，咱們以后就是一家人了。”梁碧芳也上前安慰。

　　何建國見過大風大浪，知道這倆人在演戲呢，心里暗道不好。

　　“是這樣，我前一段時間下崗了，家里還有一個不成器的小子，住的筒子樓，也是孩子他單位分的，指不定什么時候收回去......”

　　梁碧芳哭訴家里如何如何困難，養兩個孩子多么不容易。“三十萬，彩禮三十萬。”

　　 1998年全國城市職工年收入平均也才一萬塊，聽到這個數字所有人都震驚了，包括余茂民，‘你在家不是說彩禮要10萬么？’

　　“媽，你這也太過分了吧！”余蕾忍不住反駁，這實在是個天文數字，相當于把她賣了。

　　“蕾蕾，媽媽怎么過分啦，你以為這錢是給我和你爸的？”賀桂華指著女兒鼻子說道：“你知不知道咱家那房子，家里來人，連腿都伸不開。還有你弟弟以后結婚怎么辦？我剛剛下崗，你爸爸身體有傷...”

　　賀桂華母女爭吵過程中，何建國夫妻一句話都插不進去，全程默然地吃著飯。

　　飯后，余蕾被她媽媽強行拽走了，何建國夫妻也很無奈。

　　何建國算是栽了，余茂民夫妻看著通情達理的樣子，談到錢就原形畢露、開始漫天要價，這事也是何家理虧，連還價的機會都沒有。

　　“咋辦呀？我起初想，彩禮給個三五萬也頂天了，賀桂華要價三十萬，咱家可沒有。”梁碧芳看著何建國。

　　“給小峰打電話吧，事也是他惹出來的，他過年回來說，專利費不是得了一千多萬嗎？”何建國說道。

　　“這事可千萬不能讓余家知道，余蕾她媽要知道小峰有一千多萬，她敢直接坐地起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