成功忍不住的問道：“難道打仗也要講政治？”

宋飛嘆道：“將軍，漢軍這樣安排，的確有陰謀詭計。可是宋軍憋屈得太久了，這次酣暢淋漓的戰鬥如同久旱逢甘霖。你若是僅憑猜測就叫停，你讓大家怎麼看你，是覺得你聰明絕頂，還是膽小如鼠？”

成功愣住了，若是被將士們貼上了膽小如鼠的標籤，那就是帶兵大將的悲哀。關鍵是這會極度影響將士們對主帥的信任，執行力一旦大打折扣，很多事情就危險了。

成功問道：“漢軍所謀甚大，很有可能打算一口吞掉咱們。”

宋飛冷笑道：“那又怎樣？在滅頂之災沒有出現之前，你覺得那些陷入自嗨的將士們會理解你？”

成功怒道：“難道咱們就這樣袖手旁觀？”

宋飛平靜的說道：“將軍，你這樣痛心疾首，歇斯底里的喊叫根本就沒有意義。既然你已經抽絲剝繭的窺探到了真正的危機，那就要開始靜下心來籌備對策。待到災難降臨的那一刻，纔可以從容不迫的解決問題，這纔是一位優秀的帶兵大將需要掌控的技能。”

成功固執己見的說道：“我一直以爲善戰者無赫赫之功，並將之奉爲座佑銘。”

宋飛嘆道：“無赫赫之功者，雖領悟了用兵的最高境界，卻只會泯然於衆人矣！反倒是那些奮勇爭先的悍將，每一次戰鬥均損失2／3的兵力纔拿下勝利，在世人眼中便是戰功赫赫。道理很簡單，那樣的人才會帶領活着的人升官發財，纔不會缺少追隨者。反觀無赫赫之功者，大家都沒有辦法挪窩，一直原地踏步。時間久了，大家還有心思追隨嗎？”

成功終於明白了，富貴險中求的核心主旨不在“富貴”二字，而在於一個“險”字。唯有險，才能讓部隊的編制出現空缺，引入新人，老人就有機會上位。唯有老人上位的渠道暢通無阻，一支軍隊才擁有強大的戰鬥力。故而富貴險中求的核心要素在於把位置騰出來供給新人上位。

可是騰位置絕非無緣無故的撤職查辦，而是藉助險境執行相對公平的優勝劣汰。

宋軍突破第一道防線很輕鬆，卻在第二道防線遭遇了當頭一棒。

宋飛一看就明白，漢軍的戰法就是釣魚，可他卻什麼都不敢說，什麼都不能做，甚至連向成功彙報的心思都不會有。他唯一的職責，就是針對漢軍的戰法擬定危機預案，只要在關鍵時刻不至於手足無措，那就是最大的幸運。

成功有心調整進攻節奏，卻被宋飛勸阻說：“宋軍士氣正旺，這個時候潑冷水會得不償失。”

成功很鬱悶，人最大的無奈，就是眼睜睜的看着別人往絕路上奔跑，乾着急卻又無能爲力。

漢軍的第二道防線，讓瘋狂的宋軍產生了一種錯覺，從而認定齊銳已經全力以赴了。

就連成功本人，也開始懷疑之前的判斷似乎過於杞人憂天了。反倒是宋飛，至此終於確定了漢軍的陰謀算計，就是不折不扣的釣魚戰法。

可是心裡明白是一回事，能不能說又是另外一回事情了。宋飛想要開口，又怕落得個裡外不是人的下場。

特別是成功的判斷出現問題，更讓宋飛擔憂。

宋飛忍不住的在想，成功還是太年輕了，連捨不得孩子套不着狼的道理都沒有悟透，更不用說一條道跑到黑的堅定信念了。

宋軍攻了整整一天，付出了三萬傷亡，總算是拿下了漢軍的第二道防線。

齊銳退守第三道防線，漢軍損失兩萬餘，基本上和宋軍的損失大致相當。

漢軍宋西部左翼大戰的消息傳開之後，宋西也被齊銳別開生面的釣魚戰法嚇出了一身冷汗。他忙把所有事情整理成冊，親自前往中軍向劉正彙報。

劉正看完之後，平靜的說道：“你們的戰術安排沒有問題，本尊相信齊銳可以勝任，你也不要胡思亂想，以免節外生枝。”

宋西心裡沒有底，只得用求助的眼神盯着宋凝霜。

宋凝霜也不敢胡言亂語的承諾，直到劉正首肯之後，她才輕描淡寫的說道：“既然齊銳那小子信心滿滿，你就退讓一步，心甘情願的做好輔助工作。”

宋凝霜輕飄飄的一句話，就把宋西的領導責任給免除了。即便是戰鬥結果出現了偏差，承擔責任的主體只會是左翼，也就是齊銳。

宋凝霜怕宋西玩忽職守，於是就說道：“三哥，雖說你可以全身而退，可你不能做讓將士們寒心的事情呀！若是行差踏錯，即便是我也救不了你。”

宋西聞言，忍不住的冷汗直流。他差點兒就把齊銳當成了競爭對手，習慣性的激活了當初禁營暗鬥的種種手段。

宋凝霜的提醒很及時，宋西這才明白，齊銳畢竟是漢皇尊者的弟子，代表的也是漢國的顏面。若是真的出了意外，劉正礙於承諾，可以一次不追究。可是卻無法保證一直不追究，這纔是真正厲害的地方。

若是宋西想要獨攬大權，肯定會被秋後算賬。

宋凝霜正是因爲看到了劉正一箭三雕的算計，纔出言提醒宋西。

宋西離開之後，宋凝霜問道：“正哥，剛纔我是不是多嘴多舌了？”

劉正平靜的說道：“宋西畢竟是你哥，你出言提醒也是人之常情，本尊可以理解。”

劉正這樣一說，可以說就是在敲打宋凝霜了。

宋凝霜忙道歉說：“正哥，我錯了！”

劉正嘆道：“有一句話叫做弄巧成拙，事與願違。宋西在禁營中歷練多年，內鬥的因子早就融入了骨髓之中。你這樣出言提醒，就相當於壓制了他的天性，以後會發生什麼樣的事情，誰也說不準，極有可能你的好心，會害得他萬劫不復。”

宋凝霜撒嬌說道：“正哥，這回你可得幫幫我呀！”

劉正嘆道：“宋西部左翼不能有事，否則不僅宋西，宋東和宋南都會吃掛落。爲今之計，咱們到齊銳那裡坐鎮，關鍵時刻保住根本，避免事態擴大。”

宋凝霜問道：“正哥，三哥一向膽小怕事，真的會爲了一己之私搞小動作嗎？”

劉正苦笑道：“宋西的內鬥因子，不可避免的會傳遞給部下。有道是上行下效，那些部下爲了利益，便有可能做出不顧全大局的蠢事。”

宋凝霜這纔想起，宋軍禁營一直有以下克上的傳統。到時候宋西手底下的人搞出了事情，可不是輕飄飄的御下不嚴可以撇清干係。

劉正並不想拿宋西開刀，這才提醒宋凝霜未雨綢繆。畢竟漢軍最大的優勢就是團結一致，而不是各自打小算盤的互相拆臺。

漢軍可以存在合理的良性競爭，而不是互相拆臺，互相傷害。

若是宋西沒有辦法壓制拆臺式競爭的毛病，那就只能對不起了。

劉正對於宋凝霜可以寬容到極致，絕對不會拿國家大事當兒戲，於是就說道：“世間諸事皆有定律，希望你好自爲之，下不爲例！”

宋凝霜悽婉道：“正哥，你不喜歡我了？”

劉正只得換一副面孔說道：“凝霜，在其位，謀其事。如今你我已是一體，一榮俱榮，一損俱損。很多時候私情不能替代國法，否則就會出大亂子。”

宋凝霜似乎生氣了，可劉正卻無遐分心，於是就問道：“我現在打算去齊銳的營地坐鎮，你想去嗎？”

宋凝霜不敢在大事上犯糊塗，於是就說道：“這可是早就計劃好的事情，我可不能關鍵時刻掉鏈子。你放心，我一定會調整好自己。”

劉正問道：“你需要多少時間？”

宋凝霜回答說：“一分鐘就可以了。”

劉正點了點頭，然後放緩了趕路的步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