成吉大義凜然的質問，讓飛地無言以對。

飛地身後的劉正卻忍不住的問道：“敢問成吉將軍，若是種草計劃由狼主一力推廣，誰先誰後？還有就是狼國部落千千萬，家家有本難唸的經，你有能力確保種草計劃不會被歪嘴的和尚念壞經嗎？”

成吉猶豫了，畢竟種草計劃直接挑戰存續了無數年的遊牧文明。一旦被有心人定性爲農耕文明的引導者，後果不堪設想。

成吉的確忠於狼主，可是推動改革卻是在撬動整個狼國既得利益階層的利益。他不是聖人，也沒有爲了狼國的利益而搭上整個部落的犧牲精神。

即便是狼國改革成功了，作爲挑頭的成吉，註定會成爲替罪羊成爲失去利益者發泄的對象。

劉正告訴成吉，關於大漢帝國前身的商君變法的故事。在那個時候，商君以一己之力促進了大秦帝國的基礎分工，特別是獎勵耕戰，直接就把農耕的作用上升到了征戰的高度。再加上拿官府的信譽做擔保，用事實證明了大秦帝國的官府值得信賴。

變法的成功，源自於官府的信譽良好。百姓信任官府，自然也就遵紀守法了。

是以商君之名千秋萬載，而任用他的那位帝國掌控者，卻成了陪襯。

功高蓋主的結果，就是作繭自傅。商君最終受了五馬分屍之刑。變法之道始於刑，亦終於刑。後人談及商君變法，那是推崇倍至。然而說到謀士的級別，卻只能扼腕嘆息了。

後來有謀士事秦，都是把保全自己當成了至高無上的規則。

成吉聽了劉正的話，終於明白了爲什麼改革成功者必定會經歷非人的磨難。道理很簡單，變法成功的結果就是利益重新洗牌。有新勢力擡頭，就會有老牌勢力讓位。

老牌勢力輸了大勢，肯定沒有膽量去找狼主的麻煩，可是對於始作俑者的成吉，那還有什麼壓力嗎？

成吉問道：“爲什麼會這樣？我讓新勢力有機會擡頭，他們爲什麼不會保護我呢？”

劉正冷笑道：“成吉，作爲勢力洗牌的推動者，你的功勞會非常的巨大。當這種功勞轉化爲實際利益的時候，對所有洗牌之後上位的勢力來說都是沉重的負擔。救命之恩，無以爲報。上位者報不了恩，或者是不想報恩，那就只能讓大恩人出意外了。倘若你完成了狼國的利益重組，就連狼主都不敢對你不敬。你覺得人家會允許有人站在頭上嗎？”

“可是我真的忠心耿耿呀，我又沒有私心，囯主應該會理解我的！”成吉辯解說。

劉正冷笑道：“成吉，那我問你，倘若你挾推動改革之功提出想要取狼主而代之，那些受了你恩惠的人該如何選擇？”

成吉聞言，臉色蒼白。是呀，生而爲人，講究滴水之恩當涌泉相報。這也就是說他想要當國主，受過恩惠的人就只能支持了。畢竟倘若選擇了忽略恩情，再怎麼正確的選擇，也無法擺脫忘恩負義的壞名聲。

劉正並沒有饒過成吉，而是繼續說道：“更何況你作爲推動改革的第一人，按照常規你就會拿到最大份額的新利益。倘若有人對付你，那些受過你恩惠的人不需要落井下石，只需要袖手旁觀就可以瓜分更多的利益，人家爲什麼要爲了你變成別人口中的血食呢？”

成吉恍然大悟，這樣的恩大到了一定程度，也就意味着報恩的難度水漲船高。

也就是說很多人在面對恩人的時候，莫名其妙的就矮了三分。有利益不能爭，爭了就是忘恩負義。這樣一來，誰都不敢超越恩人。畢竟一旦成了既成事實，尷尬就無法避免了。特別是在關鍵時刻，公事公辦就會讓人詬病。

成吉糾結了很久，於是就問道：“那我想要搭上種草計劃的順風車，又該怎麼辦呢？”

劉正回答說：“跳槽！”

成吉問道：“什麼意思？”

劉正解釋說：“你效忠狼國無數年，就相當於狼主公司的老員工了。從世俗的角度考慮，每個崗位都會存在一個不成文的待遇天花板。倘若一位當了無數年兵的普通士兵，靠着資歷拿到了將軍級別的待遇水準，你讓其他的那些士兵怎麼想，你讓軍中的普通將領怎麼想呀？更何況給老員工漲工資待遇，除非升職，否則就必須要普漲。這樣的無休無止普漲，肯定會突破該崗位的待遇天花板。因而沒有領導敢輕而易舉的普漲工資待遇。在這個時候，跳槽就很有必要了。像你這樣有着豐富經驗的將軍跳槽，當然會有部落高薪聘請。這樣的待遇面議，就不會破壞某個職位的待遇水準。”

劉正曾經也經歷過漲待遇難的問題，一開始的時候不理解，可是後來執掌一方帝國，才知道破格提拔人才的難度有多大，對制度的破壞力有多大。

有能力的人都能獲得破格提拔，憑什麼要求那些沒有能力卻可以走後門的人，就必須要按部就班的升遷呢？

有人可以破格提拔有能力的人，就會有人因爲一己之私破格提拔沒有能力的人。大家都是破格提拔，誰也不比誰高尚。

當然了，很多人都會認爲有能力的人就該破格提拔。既然都已經有了破格錄用的先例，以權謀私的人搞一點小動作那還不順理成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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誰都討厭別人成爲被破格錄用的對象，卻又心心念唸的想着自己會幸運的成爲被破格錄用的那個例外。只不過這樣的雙標，真的可以讓所有的人服氣嗎？

劉正曾經聽說過一個笑話，在一個公司，倘若在某個時期出現一個破格錄用的例外，就會在短期內出現多起破格錄用的現象。前者是真正的人才，後者只不過是花錢買職位而已。任用前者的人大公無私，任用後者的人只不過是以權謀私的小人。

君子爲義打破常規，小人爲利就坡下驢。造成這樣的後果，大家覺得應該是誰的責任？

成吉回答說：“君子無私，當然是小人的責任了。”

飛地提出異議說：“可是第一個打破常規的人就是君子呀！小人之所以爲小人，是因爲懂得趨利避害的本能。也就是說沒有君子率先打破常規，小人也沒有膽量投機取巧的以權謀私呀！一個打磚常規的君子，卻指望一羣小人遵守規矩，這樣似乎強人所難了。”

成吉辯解說：“可是君子沒有私心呀，爲了公司破格錄用人才，難道有錯嗎？”

劉正說道：“你們的意思我懂，可是事實也很清楚。畢竟掌握規則的是人。既然有打破常規的君子，就會有打破常規的小人。總不能在讚美君子打破常規的同時，又對打破常規的小人口誅筆伐嘛。其實制度就是制度，一旦出現了例外，那就形同虛設了。”

成吉問道：“飛地大人，你們的意思是說假如我成爲狼國那個打破常規的君子，就會引出一羣打破常規的小人嗎？”

“不錯！”飛地回答說。

成吉嘆道：“我明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