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正和軒轅無雙跟着軒轅纖陌上了船。孤帆似箭，逆流而上。

軒轅纖陌舞袖翻飛，小舟斬浪前行。

“你不用幫忙嗎？”劉正問道。說話的同時，他運轉真氣，儘量減上船身的負重。

“輕舟渡客，這是纖陌的一場歷練。”軒轅無雙解釋說：“駕馭輕舟也是駕馭人生。這一趟往返，能夠悟到什麼就得看她個人的造化了。別人幫忙只會適得其反。”

劉正沉默了。人生便如這逆水行舟，自家人知曉自當事。別人插手走了捷徑，出來混始終都是要還的。

看着軒轅纖陌長袖划水，舟身平穩行進。劉正不由自主的靜下心來思考幾十年的得失。滌盪塵埃識真性，緣來非是讀書人。

軒轅山的子弟傳承有序，出則兼善天下，歸則寄情鄉土。軒轅無雙望着軒轅纖陌，緩緩的說道：“逆水行舟，須得掌握分寸。倘若失卻了既定的方向，不是南轅北轍，就是舟毀人亡。”

軒轅纖陌反駁道：“既是逆水行舟，何必在乎太多。舞袖隨心舟自走，即便是撞了岸石觸了礁，也能給其他人提供一個教訓。軒轅山之山，不在於人口多寡，而在於底蘊雄厚。哪怕是有人做錯了，也是後人引以爲戒的標誌。”

軒轅無雙聽了之後，不再試圖說服軒轅纖陌。人生的對與錯，不在當下，而是需要很長的時間才能證明一切。或許有的人用了一輩子的時間，也無法證明什麼。

就像舞袖操舟的軒轅纖陌，她任性行舟，卻也相安無事。別人真的可以複製嗎？同樣的境遇，不同的人會有不一樣的感觸。人生不可複製，唯一的選擇就是不停的嘗試各種辦法。

軒轅山的底氣，在於可以容忍無數的錯誤發生。這就是底蘊和魄力最大的倚仗。數千年的積累，練就了軒轅山子弟隨性而爲的大氣。

軒轅纖陌是軒轅山的傑出代表者，她的行爲也是軒轅山的態度。劉正感受着河面上的溼潤，才明白了興漢山莊的卑微。

不敢犯錯！不能犯錯！不得犯錯！這三者就是制約劉正等人的三座大山。軒轅山有能力承擔錯誤的代價，興漢山莊就只能讓一億五千萬百姓來買單。揹負的東西不同，面對重大抉擇的態度也就會有着天差地別。

劉正明白了興漢山莊不得不妥協的根源——天下大同的概念，就是與隱族九姓的攤牌。只不過以軒轅山爲首的隱族九姓可以有無數的選擇對象。甚至是不想參與了直接遁世一千年，再出山依舊可以主宰華夏風雲。

興漢山莊失去了隱族九姓的支持，就會大廈傾危。面對強勢的上官門，根本就是不堪一擊。劉正沒有掌控大局的能力，強行推進天下大同概念，等於拿雞蛋碰鐵塊。

鐵塊不會有事，雞蛋必碎。即便是蛋清會讓鐵塊發臭，用水一番沖洗，鐵塊依舊是鐵塊，雞蛋的存在早就被水流沖刷乾淨。

大家都是逆水行舟，只是水性不同。興漢山莊其實並不穩固，面對歲月沉浮而不朽的隱族九姓，其實根本就沒有對話的底氣。

劉正甚至有一種錯覺，軒轅纖陌有底氣做的事情，興漢山莊連嘗試的念頭都不敢誕生。這或許是一種非常可笑的無奈，然而事實就是事實。

人在想事情的時候，時間就會過得特別的快。輕舟靠岸，三人登臨了軒轅山。

放眼望去，無數草木結構的房屋按照九宮八卦的位置有序排列。

“想不到軒轅山居然處於最原始的狀態？”劉正看着那透露着腐朽味道的草屋，忍不住的有感而發。

“姑爺爺，聽說山外的人總是在不停的證明自己？”軒轅纖陌突然問道：“那山還比這山高，人的慾望永無止境，窮極一生，真的就可以達到最高峯嗎？”

“夫君，紅塵中人總是把衣食住行看得太重，卻忽略了心的修行和砥礪！”軒轅無雙說道：“你不同，別人在乎的是一家一姓的繁榮，你追求的是一億五千萬百姓的安寧。只是人的胃口會越來越大，你以一己之力揹負億萬世家的前途命運，還有能力勇攀高峯嗎？”

劉正沉默了。人的惰性總是習慣被照顧。小到天旱求雨，渴望被老天爺照顧；大到國家危亡，渴望被強大的勢力照顧。

興漢軍崛起於亂世，爲了照顧一億五千萬百姓已經不堪重負了。幾十年的安居樂業，讓更多的世家茁壯成長。時至今時今日，新興世家的利益訴求已經超出了梅園的承受能力。

土地是國之根本，新興世家卻在千方百計的製造良田貶值的假象誘使百姓脫離土地。面對這樣的怪象，劉正也是束手無策。總不能強行打斷百姓聚攏成爲世家的發展趨勢吧。

勢單力薄的百姓爲了捍衛根本利益，抱團取暖就是唯一的選擇。百姓凝聚便是世家的雛形，特別是裏亭之間，家族排外幾乎就是一種本能。

外來者想要分一杯羹，要麼主動靠攏，要麼強龍壓過地頭蛇。特別是興漢城的存在，單單是太平道信衆，就有南陽派，東郡派，鉅鹿派和北海派。四派人馬擁有大小世家無數，利益訴求也是一天大過一天。

劉正爲了緩解危情，已經處理了張寧和太史慈。可是新興世家崛起的潮流勢不可擋。天下大同的概念倒是可以化解矛盾。只是隱族九姓願意拱手讓利嗎？興漢山莊的成員願意爲他人做嫁衣裳嗎？

興漢國那數不清的高樓大廈和柏油馬路，已經讓一億五千萬百姓陷入了一種未知的狂熱。食品安全新標準的推出，標誌着百姓的追求已經從吃飽轉向了吃好。

梅知節的事情，百姓的着眼點已經不是糧食的價格，而是上升到了糧食的品質。這就代表着百姓的需求已經從量轉爲質。大勢之下，他的結局就可想而知了。

魏蜀吳的存在，其實是劉正有意爲之。安逸使人墮落，袁紹和曹操帶着一幫人在西域掙扎；中原大地上的人們卻在忙着爭權奪勢。

諸葛亮六出祁山，也沒有忘記連消帶打清除派系。想不到卻弄成了蜀漢兵無戰心，將無鬥志。忠心耿耿的文聘和漢中兵竟然成了政爭的犧牲品。

渭水河灘的血戰，屯田吳班的見死不救。戰爭摻雜政治的後果，就是絕望透頂的文聘歸隱山林，漢中兵棄蜀漢而投興漢國。

前車之鑑猶在，迫使劉正在面對隱族九姓的時候選擇了慎重。

望着軒轅山的建築，劉正總算是明白了隱族九姓強大的根源。據軒轅無雙介紹，最核心的那批建築還是軒轅大帝親自帶着人建造的。由於陣法的存在，至今仍在使用。

每逢亂世，軒轅山的人都會秉持祖訓紅塵歷練，留下的房子供族中統一分配。即便是功成身退再回家，就會居住別人空出的房子。

“無雙，軒轅山的規模就這樣，如何控制人口？”劉正問道：“看建築的規模，很難突破萬人的上限。難道軒轅家傳承數千年，人口規模完全可控嗎？”

“軒轅家不抑制人口規模，老天爺會幫忙控制！”軒轅無雙說道。她的話裏充滿了哀傷。

天命恆定，每當軒轅山的族人突破九千九百九十九的極限，就是亂世重啓之時。

“這裏的一切皆有定數！”軒轅纖陌說道：“我有機會出生，還是姑奶奶帶着人離開了軒轅山。”

“要是無雙當初不走又會怎麼樣呢？”劉正問道。

“一屍兩命！”軒轅無雙咬着嘴脣，一個字接着一個字的往外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