刺候船向南而行，徐剛吹着冰冷的海風，不由自主的打了一個寒顫。本來已經適應了遠航巔簸的他，雙腿居然不受控制的打起了哆嗦。這是一種非常奇怪的感覺，讓他的心跳加快了好多。

前方的天際出現了一大羣小黑點，那種大戰來臨的壓抑氣氛，讓徐剛繃緊了神經，手上的動作也有些機械化了。單筒望遠鏡向前螺旋延伸，讓他看見了敵艦的模樣，還有無數海賊那張牙舞爪的面孔，以及那些人手中的閃閃發光的大刀。

第一次感覺到了海戰來臨時的氣氛，徐剛渾身的力氣都被抽掉了，想要開口預警，卻發不出任何的聲音，甚至連挪動一下身體都做不到。

單筒望遠鏡從手中滑落，重重的砸在了甲板上，驚動了在附近巡查的船長。他急急忙忙的跑到徐剛身邊，仔細的檢查了一番，隨後就摘下了腰間的水壺，給徐剛餵了幾口添加了少許食鹽的戰時飲用水。

徐剛還是沒有辦法開口說話，努力的挪動手指，砸在了單筒望遠鏡的尾部。船長似乎明白了他的意思，忙抓過單筒望遠鏡瞄向了前方，一眼就看到了海賊軍的存在。

船長不敢怠慢，立即命令旗語兵通知側後隨行的徐楷調頭，全力返航。待到徐楷的刺候船完成轉向的動作之後，船長才讓自己的刺候船轉向，同時發出旗語通知橫江都尉淩統，特別是徐剛的臨戰表現，更是着重的介紹了一遍。

淩統收到了敵情通報之後，也是嚇出了一身冷汗，幸虧提前發現了海賊的蹤跡，要是落入了陷阱，估計就得全軍覆沒了。海戰的關鍵在於氣勢，要是失了先機，再好的武器也沒有機會發揮作用了。

只是少年海軍與淩統的主力已經混編在了一起，想要分開編隊，就只能緊急的執行預案，讓少年海軍集結待命，主力海軍前出接戰。

淩統只得下令編隊減速緩行，又讓自己的座艦向劉立的指揮艦靠攏，兩艦搭舷之後，他第一個找到了劉立，把刺候船發現敵蹤和徐剛的表現言簡意賅的描述了一遍。

劉立覺得很奇怪，平時訓練的時候，徐剛的表現堪稱完美，怎麼到了真正的海戰戰場，就是另外一個樣子了？

淩統說：“劉屯長，事情緊急。真正的海戰戰場上，會有一種黑雲壓城城欲摧的超級氣勢。沒有經歷過的人很容易失去鬥志。爲了以防萬一，還是讓少年海軍立即集結，負責殿後結陣自保。主力海軍完全剝離之後，前出迎戰海賊軍。”

劉立沒有猶豫，立即讓淩統全權指揮。興漢王劉正曾經說過——戰場之上的大忌是不懂裝懂，每一次猶豫和瞎指揮，都是在拿生命開玩笑。

不管淩統有沒有誇大其詞，有一點可以肯定——真正的戰鬥和平時訓練不一樣，少年海軍沒有經歷過實戰的考驗，不能影響到主力海軍的發揮，否則就變成千古罪人了。

淩統得到了指揮權限之後，立即發出了第一道命令：少年海軍全線集結，以劉立的指揮艦作爲中心，呈梯形防禦。那些跟隨主力觀摩的少年海軍將士立即歸隊，不得故意逗留，以免干擾到主力海軍的戰術動作。

主力海軍立即完成戰鬥編隊，先鋒船準備完畢之後，可以自行發起衝鋒，護衛艦集結推進，給先鋒船提供遠程支援。

少年海軍完成集結之後，劉立看着那些趴在船舷上喘着粗氣，面紅耳赤的少年將士們，他的心中很不是滋味兒。訓練畢竟不是實戰，少年將士的表現讓他不由自主的想起了四個字——不堪一擊。這要是真的打起來，一觸即潰恐怕是最好的結果了。要是再嚴重一點兒，那就是全軍覆沒了。

少年海軍的船速已經降到了最低水平，完全是在海浪的推動下緩緩的前行。主力海軍已經前出了五里，淩統並沒有回到自己的座艦，而是站在劉立的指揮船上，開始了有條不紊的指揮作戰。

興漢國海軍一直以來都有一個傳統——凡是不受控制的艦隊都是敵人。淩統爲了避免誤會，立即發佈第二道命令：讓先鋒艦通知刺候船，讓對面的船隊減速集結，等候主力海軍的盤查。

按照正常的情況，對方要是主動配合，興漢國海軍也不會故意刁難。否則的話，就是一場血戰了。

英沙站在指揮樓船上，看着一里開外集結的興漢國海軍，忍不住的感覺到了莫名其妙的委屈——這也太欺負人了。

關鍵是淩統的主力海軍與英沙的海賊殘部兵力相當，還帶着一隊拖油瓶。要是海賊軍就這樣慫了，這可比丟失如皋嚴重多了。

沒有勇氣海戰的海賊軍，還有什麼資格縱橫東海。英沙不瞭解少年海軍的底細，只是看到了主力海軍那強橫的氣勢。

一支自信的興漢國主力海軍，居然願意用相等的兵力對戰海賊軍，讓另一半兵力在後方集結待命，這樣的排兵佈陣，簡直就是欺人太甚。

英沙想到了如皋的慘敗，好不容易擺脫了呂蒙，又迎面撞上了淩統。這讓英沙難以抉擇，不戰而退就會淪落爲天下笑柄，從此之後再也沒有容身之所。同樣的道理，不顧一切的拼上一場，即便是僥倖脫身，殘存的力量也不足以應對來自於海面上的危機。這是進退兩難的場景。

然而淩統可沒有理會英沙的糾結，凡是敢對興海國海軍亮出兵刃的人，都會受到沉重的打擊。這是興漢國海軍維護切身利益和尊嚴的最佳手段，誰敢挑釁，往死裏打。

淩統的第二道命令很強勢，這激起了英沙的逆反心理。英沙可是大名鼎鼎的海賊首領，腦袋可以掉，面子不能丟。主力海軍的強勢，勾起了海賊軍的傷心往事。如皋海戰的慘痛經歷，讓英沙決定豁出性命拼上一場。打不過督帥呂蒙，那是兵力不足；要是連兵力相同的淩統都應付不了，那可就沒臉見人了。

旗語的傳遞速度很快，英沙的海賊軍依舊在快速的接近。雖然是逆風而行，但是海賊軍的控船技術也達到了一流的水平，與主力海軍只在伯仲之間。兩支編隊的距離不足四里。

淩統終於發狠了，發出了一道硬撼敵軍的命令——先鋒船突擊鑿穿敵陣，分割解決英沙的海賊軍。其實他也是投鼠忌器，要是不能一舉打掉海賊軍的銳氣，主力海軍就會陷入比較尷尬的態勢——勢均力敵的海戰對興漢國海軍極其不利。

要是英沙主力突襲淩統的大軍後隊，少年海軍的處境就不妙了，一羣腿肚子打哆嗦的少年海軍將士，面對兇殘的海賊軍，一場慘敗就無法避免了。

情勢如此，淩統也只好採取強勢碾壓的戰術，爭取讓英沙沒有機會發現少年海軍編隊就是最大的軟肋。

劉立看着神情各異的少年海軍將士，臉上的溫度突然高了起來。少年海軍想要成長，還有很長的一般路要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