東方果聽後，冰冷的臉上竟然露出了一絲淡淡的笑容。
樑言看得一愣。
他還以爲此女從不會笑，沒想到這一笑，竟如冬日暖陽，令人回味無窮……
“很好，你親口承諾的事情一定不會反悔，我就在這裡等你破陣。”
東方果說完，就在那朵白雲蓮花上盤膝而坐，雙目微閉，對周圍的一切都不理不睬，彷彿神遊物外去了。
“這下有好戲看了！”
圍觀的衆道士之中，有不少人都笑了起來。
雖然說東方果並非玄靈洞天的弟子，但她畢竟也是道盟修士，所以對這些看客來說，誰勝誰負關係不大。
更何況，這種事情千年難得一遇，哪怕是他們這些清心寡慾，躲在洞府中修煉多年的老道，也忍不住出來看熱鬧了……
樑言在人羣中掃了一眼，很快就在遠處找到了一個熟悉的身影，正是瑤光洞天的白眉！
在他身旁還站了十幾個修士，氣息不弱，而且眼神中有一股傲氣，明顯也是瑤光洞天的劍修。
白眉似有感應，遠遠看來，向他微笑點頭致意。
兩人交換了個眼神，並未私下交談，又都把目光看向了陣中。
相比之下，這裡最愁苦的人非沈碧遊莫屬了。
他被迫成了衆人圍觀的對象，偏偏還無可奈何，因爲他的對手是蓮華妙劍東方果，號稱瑤光洞天聖人之下唯二的強者！
而此時懸浮在半空的蓮華劍陣，更是東方果的成名劍陣！
據說，當年她還沒亞聖修爲的時候，曾在荒古遺蹟中以此劍陣對戰一位亞聖和七位化劫老祖，最終全身而退。
從那以後，蓮華劍陣便聞名天下！
只不過，東方果爲人低調，很少在外走動，相比於瑤光洞天那幾個聲名赫赫的劍修高手，外界很少有人見過她出手。
沒想到，時隔多年，蓮華劍陣再次出現，卻是爲了逼夫成婚……
劍陣之中，沈碧遊輕嘆了一聲：
“唉，該來的躲不了，既然你執意如此，那我便來試試你這蓮華劍陣的威力吧。”
說着，向前邁出了一步。
玄清仙氣環繞在他身旁，彷彿一團雲霧，飄渺莫測，神識難辨。
在場衆人看到這一幕，都不由得驚歎起來。
“沈碧遊師弟的玄清仙氣越發精妙了！”姜豹手捻鬍鬚，悠悠讚道。
樑言聽後，也是微微點頭。
他不是第一次見沈碧遊施展這門神通，但如今又有不一樣的感悟。
在閱讀了藏經閣的諸多典籍之後，他對陰陽之道的理解已經今非昔比，再看這玄清仙氣，就不是模模糊糊的一團了，而是分爲千萬個細小的太極。
每個太極都有正反兩股力量，相生相融，天地交感，形成了太極化勁。
尋常的法術神通，只要被這玄清仙氣一碰就立刻化爲無形，哪怕是儒盟玉華娘娘那樣的高手，也不敢直面硬碰這玄清仙氣。
“嗯，陰陽之道，平衡之道……果然是妙用無窮啊！”樑言在心中暗暗忖道。
就在他思忖之時，沈碧遊已經開始闖陣了。
只聽半空中一聲龍吟，卻是那玄清仙氣化爲了一條百丈長的青龍。
沈碧遊站在龍頭，周圍罡風涌動，衣袂獵獵，直奔劍陣邊緣衝殺而去。
“這是沈師弟的‘玉清化龍訣’！”
人羣之中，一名白髮蒼蒼的老道驚呼了一聲。
旁邊立刻有人道：“早就聽說過此招，只是從來沒有見沈師弟用過，今天可算是開了眼界了。”
“廢話，你不說他這次的對手是誰，哪能有僥倖之心？肯定一上來就用全力啊！”
“那倒也是……不過，看這‘玉清化龍訣’的威力，我等自愧不如，想必破陣應該是手到擒來。”
“嘿嘿，現在還言之過早，先看看再說吧。”
……
且不提衆人議論紛紛，只說沈碧遊駕馭青龍，一路勢如破竹，盪開了劍陣中的重重劍氣。
只一轉眼的功夫，他就已經跨越百里，到了劍陣的邊緣。
眼看就要衝出陣外，半空中忽然出現一道粉色劍光，足足百丈來長，向他迎面一劍斬來。
沈碧遊眼神微凝，急忙催動座下青龍，向上沖天而起，想要替自己擋下這煌煌一劍。
下一刻，讓所有人都沒預料到的事情發生了。
那條氣勢十足、法力澎湃的青龍，竟然連一劍都沒有接住，被粉色劍光一斬，瞬間斷成了兩截！
“這怎麼可能？”
陣外圍觀的衆人都露出了驚訝之色。
要知道，沈碧遊好歹也是亞聖中的頂尖高手，他的“玉清化龍訣”當年也曾名噪一時，沒想到今日一戰，竟連東方果一劍都沒接住！
相比與衆人的驚訝，沈碧遊卻似早有預料，半點也不慌亂。
只見他雙手法訣急掐，被斬斷的青龍原地變化，變成了數萬條青色繩索，死死套住了半空中的粉色劍光。
“清風化影，遁虛無形！”
沈碧遊口中唸唸有詞，用手一指，那百丈長的粉色劍光居然消失不見，就連剛纔那洶涌澎湃的劍意也蕩然無存。
“抱歉，騙了你一回。”
沈碧遊哈哈一笑，催動遁光，頭也不回，直往劍陣邊緣飛馳而去。
這個變化太過突然，以至於超出了所有人的預料。
明明前一刻，沈碧遊已經被對方逼入絕境，誰知一轉眼的功夫，他居然把東方果的劍氣化爲無形，並且已經到了劍陣的邊緣，距離出陣不足七裡！
對於亞聖高手來說，這七里根本不叫距離，只一眨眼就能穿越。
“這也行？”姜豹下意識地喊了一聲。
但他身旁的樑言卻搖了搖頭，嘆道：“恐怕不行……”
與此同時，高坐在雲端的東方果連眼睛都沒睜開，沒人注意到，她嘴角微揚，似乎有一絲促狹之色。
刷！
就在沈碧遊即將衝出劍陣的一瞬間，半空中忽然落下了花雨！
只見那一枚枚粉色花瓣，穿透了他的玄清仙氣，毫無阻礙地落在沈碧遊的身上。
“不妙！”
沈碧遊似乎明白了什麼，臉色微變。
下一刻，原地掛起了一股劍風，遠遠看去，只見流光百轉，劍華亂舞。
只一瞬間，沈碧遊就消失在了原地！
“這……”
在場圍觀的人羣之中，也有不少化劫境高手，但這些人無一例外，都沒有看明白剛剛發生了什麼。
“沈師弟人呢？”姜豹同樣是眼神疑惑，摸着自己的下巴，一臉的匪夷所思。
“唉，又回到原點了。”樑言輕輕嘆了口氣。
話音剛落，彷彿爲了驗證他的判斷，劍陣之中忽然涌起一股迷霧，緊接着一個人影踉踉蹌蹌，從迷霧中走了出來。
正是剛纔消失不見的沈碧遊！
明明前一刻還破陣在即，但這一轉眼的功夫，居然又回到了劍陣中心……
等於是白費功夫了！
圍觀的道人們看到這一幕，都不由得倒吸了一口涼氣。
要知道，他們很多人修爲不弱，卻連這劍陣變化的萬分之一都看不透，簡直是匪夷所思！
只有樑言一人目光微凝，若有所思。
“這蓮花劍陣竟能扭曲空間，改變陣內的天地規則？”
他剛纔看得分明，那無數細小的劍氣，不僅打散了沈碧遊的法則之力，同時還重新構造了這一片區域的空間規則，使他身不由己地回到了原點。
此等手段，樑言雖然也能做到，但必須本尊出手才行！
如果單論破壞力的話，當然是本尊的混沌劍氣勝過蓮華劍陣不知多少倍，但卻無法做到重構空間規則。
所以兩者各有千秋！
“這就是妙劍心的能力嗎？竟能識天下萬物變化之妙，從而改變法則規律？”樑言回想起了姜豹的介紹，心中暗自驚訝。
此時此刻，劍陣之中，沈碧遊一臉的沮喪之色。
他擡頭看了一眼遠處，嘆道：“沒想到你的蓮華妙劍又精進了，剛纔是故意讓我闖過去的嗎？”
雲端之上，東方果閉目不答，嘴角卻泛起一抹不易察覺的笑容。
沈碧遊心中無奈，他比任何人都清楚東方果的厲害，剛纔全力突圍，本想用計謀騙過此女，出其不意地闖出陣外。
但他萬萬沒想到，此女的實力已經強到了匪夷所思的地步。
他自以爲是的計謀，在這種絕對的實力面前，根本毫無用處。
因爲劍陣內的一切都在東方果的掌控之中！
“看來是沒希望了……”沈碧遊在心中嘆了口氣。
他深知自己與對方的差距猶如鴻溝，在這種差距下，賭約的時限已經沒有意義了。
別說三年，只要東方果願意，困他一輩子都可以。
“我……”
就在沈碧遊即將開口認輸的一瞬間，耳旁忽然聽到有人傳音：“沈兄，先別急着放棄，接下來按我說的試一試。”
“嗯？”
沈碧遊心中一動，目光往陣外一掃，果然看見了人羣中的樑言。
雖然樑言表現得若無其事，但這聲音的確是由他傳來。
“柳兄，你有何高見？”沈碧遊暗中傳音問道。
“若我沒猜錯的話，此劍陣脫胎於道門八卦，東方果以妙劍心觀微入道，使之多了無窮變化，想以蠻力破陣根本是行不通的。”
沈碧遊聽後，苦笑了一聲：“我也知道此劍陣的奧妙，只是無法可破啊。”
“萬物皆有破綻，蓮華劍陣也不例外。”
樑言雙眼微眯：“你試着往東南方闖陣，遇劍光則退，把劍陣殺招都引到坎位，隨後以最快速度衝生門。”
沈碧遊一愣，當即追問道：“生門在哪？”
“生門隨時變化，目前還位於正北，但若你行動不夠迅速，又或者被她提前看破了心思，這生門可又要隱遁了。”樑言暗中提醒道。
沈碧遊聽後，心中大喜，表面卻是不動聲色。
“多謝柳兄指點！”
“無妨。”
樑言微微一笑：“不過你真要闖陣而出嗎？依在下看，這不失爲一段美妙姻緣，佳人有求，道兄何苦拒絕呢？”
“唉，道友不知前因後果，此事不提也罷，待我闖陣出去再說。”
沈碧遊嘆了口氣，暗中蓄積法力，準備一舉突圍而出。
只是，兩人都沒有發現，就在他們傳音交流的同時，遠處雲端之上，東方果緩緩睜開了雙眼。
她那雙柔媚的眼眸中露出了一絲驚訝之色。
緊接着，她的目光在人羣中逐一掃過，最終落在了樑言的身上。
“咦？”
樑言的神識何其敏銳，被她盯上的一瞬間就有了感應，當即擡起頭來，正好對上了此女的目光。
瞬間，一股凌厲劍意直刺樑言的腦海，讓他頭顱一緊，彷彿被針尖刺入！
“好個東方果！”
樑言雙眼微眯，毫不示弱，周身劍意奔涌，很快就把體內的異樣鎮壓了下去。
眼看自己的手段被他從容化解，東方果的眼中首次露出了意外之色。
不過，她沒有再繼續動手，而是大有深意地看了樑言一眼。
隨後便在雲端上打坐入定，彷彿沒有聽見剛纔兩人的談話，繼續神遊天外去了。
見此情景，樑言不由得輕輕嘆了口氣。
看來，自己還是小瞧這位女劍仙了……
這劍陣還有自己不知道的玄妙，剛纔和沈碧遊的交談肯定被她聽到了，但她毫不阻攔，顯然是胸有成竹。
雖然知道沈碧遊這次破陣肯定失敗，但樑言也被激起了好勝之心。
他倒想看看，東方果如何化解。
正思忖間，沈碧遊已經按照他的指點，直衝坎位。
果不其然，七七四十九道劍光同時亮起，封鎖了他的前進道路。
但沈碧遊早有準備，使了個法術，好似金蟬脫殼，把劍陣的所有殺招都引入坎位。
他自己則化爲一條青龍，向北而行，速度極快！
“青元極光刃！”
沈碧遊在飛遁的同時，雙手法訣急掐，頭頂出現了數千道青色光刃，想要一舉擊破生門的防守，助自己脫困。
卻在此時，生門忽然緊閉，平空生出一株百丈高的巍峨古樹。
樹上櫻花盛開，劍氣飛揚！
轉眼之間，青元極光刃被櫻花劍氣盡數斬碎。
沈碧遊所化的“青龍”猝不及防，正好撞在這棵古樹上，“玄清仙氣”寸寸碎裂，很快就現出了原形。
與此同時，半空中的無數“花瓣”飄落而下，將他穩穩接住，隨風一吹，又回到了原點……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