混亂山脈雖看起來都是層疊不斷的山嶺,沒有土地。但其實中間有平原甚廣,只是長滿了巨樹。
這塊小平原四周都是山,與世隔絕,又因為與外界交通不便,人跡罕至,所以一直沒有人居住。
如今山中各個山寨都被錦衣寨整合,在寨主夫人的帶領下,數萬人把這塊肥沃的平原徹底開墾了出來。
一棵棵樹木被砍伐,都建成了一排排屋舍,一塊塊土地被開墾,都被寨主夫人分發下去。
來往的行商越來越多,帶來了貨物也帶來了山中最緊缺的女人。
這些女人許多是因為戰亂災荒逃出來的,被這些商人引來了這里。
在她們眼里,只要有一口飯吃的地方就可以是家。
當然還有一部分則是過往商隊的姑娘,住在錦衣寨歇腳的時候看上了寨子里的小伙子,一來二去成了親。
以前做慣了山匪的錦衣寨麾下哪里見過這般景象,一個個都討了老婆,過起了日子。
現在誰再提打家劫舍之事,所有人都會跟他急。
錦衣寨上下,沒有不感念寨主夫人的,甚至有些討了老婆的,夫妻兩人在家里抱頭痛哭,偷偷給寨主夫人立了生祠。
這一年多過去,如今的錦衣寨已經有人口近十萬,而且這個數字還會爆發式增長,因為接下來將不斷有新生命的誕生。
………
“噼里啪啦噼里啪啦!”
“噼里啪啦噼里啪啦!”
“噼里啪啦噼里啪啦!”
喜慶的鞭炮聲在錦衣寨響起,一個送親的隊伍正走在路上。
路兩邊聚滿了人,看著這些渾身紅彤彤的送親人,每一個人心里臉上都帶著祝福。
如今的錦衣寨,幾乎每天都有人成親,甚至有些日子里送親的隊伍和吹拉彈唱的班子都不夠。
“多謝各位兄弟嫂嫂弟妹們捧場,今天是俺二狗的大日子,今晚都來俺家吃喜酒!”
新郎官是個二十出頭的青年,臉上帶著羞澀的笑容,任誰也想不到,三個月前他還是一個殺人不眨眼的悍匪。
“二狗,你媳婦長啥樣啊,拉出來讓咱們瞧瞧啊!”
“就是,要不今晚俺們替你洞房得了,哈哈哈哈……”
“哈哈哈哈……”
跟著隊伍的幾個跟二狗年紀相仿的年輕人調笑擠兌著,惹得眾人一陣轟笑。
那二狗像是急得漲紅了臉,扯著脖子筋地說道:
“滾蛋!要看回家看你家媳婦去!”
這一聲吼,又惹來眾人的轟笑聲,沒人覺得這是吵架嘲弄,這拌嘴里帶著的都是祝福的意味。
“呦呵,你還想看別人家媳婦,看我回去怎么教訓你!”
“我錯了媳婦,疼疼疼!我知道錯了……”
不知從什么地方竄出一個小媳婦,一手叉著腰,另一只手擰起了先前說要洞房的年輕人的耳朵,惹得眾人又是會心一笑。
“嫂子,你就饒了他吧,俺哥就是跟俺開玩笑!”
二狗見這景象一陣偷樂,但還是給好兄弟解了圍,讓那小媳婦松了手。
其實哪里用得上二狗說,這小媳婦也是新婚燕爾,怎么舍得用力擰,說是教訓,其實恩愛得很。
“到了!到了!”
隊伍到了一棟小庭院外,那是二狗分到的新房,他第一天搬到這里的時候,興奮的一晚上都沒睡覺。
“新人下轎!”
通紅的轎門掀開,一身紅妝披著蓋頭的新娘子走了出來,腳下墊著青麻布,以示腳不沾地。
二狗同樣一身紅衣,胸前綁著大紅花,喜滋滋地開始了流程。
“寨主夫人來了!”
“夫人好!”
“夫人好!”
圍觀的眾人看到一個輕柔的影子在劉二當家的和牛三當家的的護衛下飄然而來。
來人正是玉娘,她依舊是以頭紗覆面不見真容,但一股干凈的氣息由內而外的散發而出,讓所有人都如沐春風。
“夫人好!您請上座!俺沒爹沒娘,夫人就是俺的再生父母!”
二狗連忙上前,把玉娘請到了里邊坐下。
“二狗,這是夫人的一點心意,你且收下吧。”
劉二叔掏出了一錠銀子,交到了二狗手里,卻沒想到二狗眼圈一紅,直接跪下了。
“俺不能收!夫人給俺的已經夠多了,分給俺田產,還給俺們蓋了房子,俺感激都還來不及,怎么還能收銀子!”
周圍的人也都深表贊同,在場的人誰不是受寨主夫人的恩惠才有今天的安定。
“給你你就收著,娘娘們們的,以后看樣子也是個怕婆娘的家伙!”
牛溫笑罵一聲,扶起了二狗,也惹得眾人一陣調笑。
二狗也臉上一紅,收下了銀錠,心里發誓這輩子就算是死了也要擁護寨主夫人。
婚禮依舊有條不紊的進行著,新人攜手見證幸福。
一拜天地二拜高堂,夫妻對拜后送新娘入洞房。
酒宴開始之時,玉娘帶著劉二叔牛溫離開了二狗家。
“奇怪,寨主夫人怎么好像心情不好?”
“要我說啊,肯定是觸景生情了,我聽錦衣衛的兄弟說,寨主夫人的年紀可是不大。”
“你這是什么意思,怎么說寨主夫人的閑話,你要是再這樣,別怪我跟你絕交!”
“嘿!你小子,我什么時候說寨主夫人的不是了,我是想說咱名義上的寨主不是東西!”
“哼!也對!這寨主不知道是個什么玩意,老子要是什么時候遇上他非打他一頓不可!”
“算我一個!”
………
離開的玉娘在回到自家院子里的時候終于忍不住哭了起來,這一刻她不再是錦衣寨的首領,只是一個無助的女人。
院門外劉二叔和牛溫兩人對視一眼,同時嘆了一口氣。
這一年多來玉娘表現出來的冷靜睿智以及領導力無不讓他們臣服,可只有到了這里,玉娘才好像變回了從前。
玉娘為什么總是樂此不疲地去祝福一對對新人,還不是因為想起了自己的相公。
錦衣開道,青州掛彩,陳啟率眾歸來的那一天讓玉娘久久不能忘懷。
可越是想陳啟,她就越是痛恨齊國,仇恨幾乎蒙蔽了她的眼睛。
讓她冷酷!讓她睿智!讓她不顧一切!
可這都在這一年中逐漸瓦解,在她的管理下,錦衣寨逐漸欣欣向榮起來,逐漸褪去了悍匪的本質,褪去了兇殘。
人們安居樂業,娶妻生子,那一雙雙感激的幸福的眼睛,讓玉娘痛苦不堪。
她原本想整合混亂山脈的山匪,殺向齊國報仇,但如今卻猶豫了。
山匪們已經成了百姓,他們同樣的有新婚燕爾,同樣是琴瑟合鳴。
玉娘怎么忍心讓那些原本就苦命的女人跟自己一樣失去丈夫呢?
可不去打齊國的話,她這一年多來的意義又是什么?
玉娘想不明白,甚至不敢去想,她走進了立有陳啟排位的茅草屋,坐在地上眼神空洞地看著陳啟的牌位發呆。
“相公,玉娘到底該怎么辦……”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