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啟心里也正腹誹陳皇,我從未見過如此厚顏無恥之人!
兩人皆不知道對方的心思,一付長輩笑,晚輩乖的和睦景象。
“賢侄覺得慶王這個爵位如何?是高了還是低了呢?”
陳皇:朕明示你了,你再裝!你再給朕裝!
陳啟:吶吶吶!明示了!明示了!這就是要造反啊!
京城套路深,我要回農村!
“伯……父,乃是天潢貴胄,親王爵位自然是當之……無愧!”
陳啟怎么敢接話,接了話誰知道接下來是說什么。
哪天殺進皇宮?
陳皇覺得也有些狐疑,難道朕猜錯了,這小子根本不知道?
不對!
陳皇看到陳啟額頭暗暗生出的細汗,再一次肯定了自己的答案!
膽大包天!
欺君之徒!
只是不知道他是什么時候發現的?
應該不是在見朕之前,否則他一進門就該如此緊張!
陳皇根本不急著揭開“真相”,他勞累了太久太久,壓抑的頑劣跳脫今天倒是一股腦兒的迸發出來。
“賢侄覺得如今的陳國皇帝如何?”
陳皇:欺君是個無底洞,且行且珍惜……
陳啟:造反是個無底洞,且行且珍惜……
陳啟不敢評論,到了陳皇眼里就成了陳啟羞愧難當,心中惶恐激蕩。
“不如換個問法,賢侄覺得本王如何?”
陳皇:怎么樣?就問你,怕不怕?
怕不怕?
陳啟現在怕的要死好嗎,本以為李慶之就是個半瘋半顛的家伙,誰知道他爹更不靠譜。
第一次見面……
你好少年,我看你骨骼清奇,是個造反的好料子!
陳啟只好假裝不懂,裝模作樣地端詳了陳皇一會兒,一臉認真地緩緩說著答非所問的話。
“伯父,你有點虛……
我這里有一個滋陰補腎的方子……”
陳皇:……
陳皇臉上一陣青白,你敢說朕虛?!
膽大包天!
恣意妄為!
欺君之徒!
但……
朕很欣賞!
沒錯,陳皇的心情很久沒有這么舒暢了。
用嚴肅沉穩來包裝自己,逼著自己做一個好皇帝,從他繼位這么多年,一直疲于奔命。
心有余,而力有不逮!
空有志,而國政糜爛!
雖然是欺君大罪,但偶爾也該讓朕昏庸一次了吧。
死氣沉沉,糜爛不堪的朝堂,也該有個變數去攪動一下風云了!
陳皇心里雖然有了打算,但臉上卻沒有任何緩和的神色。
臭小子臉皮比京城的城墻還厚!
他臉上一黑,似乎是被陳啟的不識趣惹惱了。
“看來賢侄想要一直這么裝傻充愣下去!
希望下次見你的時候,你還能這么裝下去!”
幸福來的太突然,陳啟還想著怎么躲過“造反”的號召,結果就被下了逐客令。
至于陳皇說得裝傻充愣,下次再見?
陳啟已經選擇性忽略了,出了慶王府,從此天高水長,還再見呢?
王勝此時也如釋重負,再這么說下去,陛下還不一定偏到哪里去了……
不等陳皇說什么,王勝就進來帶走了陳啟。
也不知道陳啟犯了哪門子神經,又或許是覺得逃離了苦海?
“伯父,身體虛要多食豬腎啊!”
出門前又回頭補了一句,走在前邊的王勝聽了不由一個趔趄。
小祖宗,你少說一句沒人當你是啞巴。
陳皇的臉色巨黑,從出生到現在還沒有人敢在他面前如此放肆!
陳啟跟著加快腳步的王勝,逃也似的一溜煙離開了書房。
留下滿臉黑線的陳皇沉默了了一會兒,又不禁莞爾一笑。
這小子也當真是個妙人。
陳皇生來就是整個陳國最尊貴的人,享受著世界上最高的權勢。
他似乎什么都不缺,但其實只有陳皇自己知道。
皇帝,是孤獨的。
大臣們見了他戰戰兢兢,背地里陰奉陽違,有忠臣,有佞臣,但終歸是臣。
如果不出意外,皇帝的一生就是孤獨的一生。
畢竟,皇帝就只能是皇帝。
陳皇這一生,如果不是遇到了張皇后,恐怕一輩子都會活在冰冷的孤寂之中。
皇后畢竟只是皇后,作為陳皇的皇后,她所做的已經足夠多了。
但是身為男人,有些話他卻不能對妻子去說。
陳皇隱隱有些羨慕自己的太子,自己年輕的時候,除了繁重的課業就是勾心斗角的權力斗爭,孤獨感彌漫了他的一生。
至于朋友?
皇帝是不能交朋友的,皇帝想,別人也不敢!
從陳啟得知李慶之是皇室親王血脈還能處之若素就能看出來,陳啟骨子里有一股別人沒有的氣質。
平等!
不畏皇權!
不敬皇權!
也許陳啟自己也沒有發現,后世那個人人平等的世界觀,無時無刻不在影響著他。
在陳皇眼中,陳啟膽大包天恣意妄為,不敬畏皇權,卻總有種說不清道不明的意味。
按理來說,皇帝不會喜歡不守規矩不敬畏皇權的臣下子民。
但陳啟卻是個例外,不是逆反之心,而是骨子里帶著平和悠遠的氣質。
仿佛在他眼中,上至皇親貴族,下至販夫走卒,蕓蕓眾生仿若樹上的葉子。
全然不同又不無不同。
如果朕……
陳皇心念乍起又很快散去。
朕,只能是皇帝!
他心里依舊喜歡陳啟的這種特立獨行的說話方式,只不過他卻不能像太子一樣。
他縱容太子,不去學習繁重的課業,每天流連于市井街頭。
他獨愛太子,不去開枝散葉,再誕皇子。
對太子的縱容,其實是他對自己這些年經歷的一切的痛恨!
對陳啟的態度也是一樣。
自己年輕的時候,也渴望著能有一個稱得上是朋友的人吧……
漸漸的,跳脫輕浮的慶王逐漸消失,陳皇的神色再次凌厲沉穩起來。
仿佛剛剛跟陳啟嘴炮的并不是他而是另有其人。
人這一生,摘掉面具的機會太少,有時候這一戴就是一輩子。
可誰又知道嚴肅沉穩的面具之下,隱藏著怎樣溫暖的靈魂。
可惜真實的面目終究不能擺在世人面前,皇帝的臉譜只能是威嚴肅穆。
朕,回來了!
陳國!皇帝!
………
當天下午,京城里各處抓捕搜尋陳啟二人的人手就撤了去,也不知道陳皇做了什么樣的調解。
陳啟自然是一刻也不想待下去了,一個死纏爛打圍著他問這問那的兒子,一個一心想著造反的爹。
再待下去,他都怕自己被洗了腦。
不顧李慶之的“盛情”挽留,陳啟當天下午就回到了國子監。
楊彥峰四個人倒是屁事沒有,依舊每天來國子監,也順便給陳啟點個卯。
當日紅袖閣里的人都跑得干干凈凈,等楊彥峰四人進來的時候早已沒人看見。
至于挨打的王勝坤,眼睛腫得早就睜不開了,更是沒看見是誰。
只知道最后這四個家伙出手極重,而且特別喜歡打臉!
“大哥!”
四個中二少年見了陳啟回來,立馬圍了上來,嘴里熱切地喊著。
雖然認識也沒幾天,這幾天更是不知道陳啟去了哪里,但在他們心里也都是佩服陳啟。
不說別的,在這京城,誰能這么明目張膽的暴打王勝坤還這么安然無恙的回來?
陳啟點點頭,這四個夯貨這么熱情陳啟也有些意外。
雖然名義上他是師父是大哥,但好歹這幾個也是將門的公子哥,平日里惹是生非,會有這么乖?
隨便進了國子監轉了一圈,并沒有什么變化,依舊是冷冷清清,倒是但凡遇到人都要對陳啟行注目禮。
主要是身后四個夯貨,一付騷包樣子,分開左右跟在陳啟身后,頗有幾分耀武揚威的狗腿子模樣。
陳啟也有些無奈的扶額,第一天見他們的時候,雖然也意氣用事,但畢竟還算是正經貴二代,囂張跋扈也懂得要有理有據。
如今怎么感覺連智商也不在線了的樣子?
四個人身板挺得老直,走路也成了八字步,撇來撇去,活像是地主家壞兒子帶在身邊的惡奴。
國子監自然沒什么可待的,陳啟主要是擔心自己的點卯,如今有四個小弟代勞,自然不用擔心。
很快陳啟就離開了國子監,只是身后那四個夯貨卻像甩不掉的牛皮糖。
陳啟走到哪,他們跟到哪……
終于,在跟了四條街,鬧得街上人心惶惶之后,陳啟終于忍不住了。
“咳咳……你們四個別跟……”
陳啟回過頭,看了看身后這四個夯貨,剛開口說話就被忽然變得一臉肅穆的四人打斷。
“在!”
四個人齊聲喝道,可把陳啟嚇了一跳。
這是干嘛?
恐嚇?
楊彥峰也看出來自己四個嚇了陳啟一跳,連忙解釋。
“大哥,前幾天我們幾個回家把那天的事說了,結果被家里打了個半死。”
楊彥峰四人不知道想起來什么,齊齊打了個冷戰。
“我爹教訓我,說一日為師終身為父。大哥把我們當弟弟,我們要把大哥當師父。”
楊彥峰人說到此處聲音有些心虛,頭也有些羞愧似的低了下去。
“那日我們四個因為有些害怕,也沒想過大哥的處境,竟然慌忙逃了,做了可恥的逃兵!”
“然后我們回去就挨了一頓毒打,我們發誓要做大哥的親衛!”
“不投降!”
“不逃跑!”
“不貪生怕死!”
“不見利忘義!”
四個人你一句我一句,聽得陳啟都不由稱一聲贊。
不愧是將門,做事也透著一股軍伍丘八氣。
只是……
大哥我是要考進士的文人好嗎!
又不帶兵打仗,帶幾個親衛,生怕別人覺得我是讀書人?
陳啟最初的目的只是想要找四個愣頭青來當擋箭牌。
可是現在,擋箭牌的作用還沒有發揮,倒是自己成了靶子。
將門四大公子給他當親衛……
呵呵呵,少年,你的靶子真是又大又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