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都是有好勝心的。

讀書時，要分上下，

打遊戲，要分高低。

習武之人最甚，既分上下，也決生死。

李尋歡走進了雪中，雪花如水晶般飄落，落在他頭上、肩上、手上。

「我從來不覺得我應該請出任何一個人，更何況，我對自己應該有信心。」

他對自己的刀有信心，他的刀，獨臂老人若接，不可能毫髮無傷！魔教大長老若接，也絕對不可能有表現出來的這麼自信。

人最應該的是相信自己，若連自己的直覺都不相信，那何苦還行走江湖？

但自信和狂妄往往就是一念之差，沒有人覺得李尋歡會狂妄，因為小李飛刀這個神話，把他抬多高都沒問題。

他或許會敗，但敗則是死。

寒而冷冽的風，裹帶著飛霜白雪，掠過這人間大地。

院中，李尋歡三人相對而立，隔壁梅林的梅花開得正艷，幾株越過牆頭，開的煞紅、血紅。

以一敵二！

不外如是。

……

林一凡正在找漁具，他打算去釣魚。

冬日北方的江河湖海之上，都會結冰，只需要開一個口子，散一些魚餌下去，不愁沒魚。

人生來本就不是站在同一個起跑線上的，他以前釣魚是為了口腹之慾，現在釣魚屬於消遣。

帶了工具走出李園！

荊無命已經給他備好了馬匹，兩人一路策馬狂奔出城，城外就是有名的里湖，活水，有魚。

林一凡在冰面上開了個槽子，搬來小板凳，坐著等魚上鉤。

這一等，天色漸暗。

雪越發大了！

遠方的視野盡頭，一座座連綿起伏的高山險峰盡白了頭，腳下則是一望無際的冰雪湖面。

陡然，刺人耳膜的鳴嘯，像是能穿金破石般驚起於空中，一隻雪雕，展翅高飛，俯瞰大地。

「太原這種地方倒是少見雪雕！」

雪幕里，忽然走出兩個人來。

兩個女人，

衣不蔽體，魅惑自生。

這兩人的彷彿是天下最虔誠的信徒，一步三拜，向天磕頭，向地祈求，一步一步，慢慢趕至湖邊

雪下的急了，兩人卻彷彿完全不知道冷……

風嘯仍是如舊，如縷縷幽魂的哭泣。

兩人已經近在眼前。

林一凡嘆了一口氣，人世間的種種都充滿誘惑，很難抵抗，正義如君子的他，也忍不住把眼睛往不該瞄的地方瞄。

沒穿衣服的女人他見得的了，但真正誘惑人的，卻是那種半遮半露的倩影。

這就如同看小視頻的時候，一開始就大戰，即使是步兵，高清，總比不上有劇情的騎兵誘惑。

「你們要求什麼？！」

林一凡是個君子，是君子從不強人所難，抬手將兩人扶了起來。

「多謝大爺！」

大爺？

林一凡不由嗤笑，不知不覺間他竟然已經成了個大爺，他已經老了，眼角充滿了時間留下的痕迹，他也該走了，繼續追尋該走的道路。

「小女子兩人有一事還請大爺幫忙成全！」

「什麼事？」

林一凡饒有興趣。

「想求大爺身上的一樣東西。」

「什麼東西？」

「你的命……」

「小心！」

……

李園，風雪依舊，但李尋歡卻已經吐血倒地，身上手中空空如也，他的刀，已經用光了。

可惜，還是沒能殺了大長老。

他的成就已經很高了，任何人也難在兩個絕頂高手的圍攻下全身而退，更何況，他已經殺了一人。

獨臂老人的屍身就躺在不遠處，大長老卻全然沒有一絲悲傷。

「小李飛刀，看來也沒有傳說中那麼神。」

他一步步落下，猶如鬼神而來，一步步都踩在了眾人恐懼的心底，眾人一慌而散。

李尋歡咳了咳，突然覺得沒有意思，打生打死，到頭來，連個救自己的人都沒有。

苦笑道：「魔教有十大長老，我殺了一個，我大哥殺了一個，除了兩位，應該還有六人才對！」

大長老笑道：「不錯，魔教十大長老，還餘六人。」

李尋歡道：「那麼，他們來了嗎？」

大長老點頭！

「已經來了。」

「我自踏入中原就聽說過一個消息，統治中原很簡單，但要讓中原人都心服口服，那得這佔了太原才行。」

李尋歡嘆了一口氣，他說的統治中原自然不是朝廷那般，說的只是江湖。

但江湖實在太龐大了，又且是佔了太原就能讓人心服口服的？

不過他說的也沒大錯，如今的太原實在太有名了，江湖上排名前列的高手都在太原。

李尋歡、沈浪、孫白髮、還有不久前打敗上官金虹的林一凡。

四個高手，卻引來了八大絕世高手的圍攻，李尋歡已經能夠想象到其他幾人現在的情形了……

也難怪自家大哥到現在都沒出手。

李尋歡還有個問題一直埋在心中，為什麼人和人之間就是不能和平相處呢？江湖難道就是你殺人人殺你，互相殘殺，才是真理嗎？

可惜，他沒問，大長老已經出手。

飄雪炸升，猶如飄落的秋葉，天地間瞬間充滿了肅殺之氣。

「錚！」

廳中突有長劍刺出，鬼魅身影突至。

「死！」

大長老一雙瞳孔瞬間驟縮如針，但見他左手一抬，已一爪抓向刺劍之人。

出乎意料，空中流光運轉，大長老只覺手中一滑，手下如同有一條鮮活的大鯉魚一般滴溜溜一轉，已將李尋歡擋在身後。

瞳孔微縮，大長老驚呼出聲：「流星十八蓮步？」

這正是「側身巨大繁華令名之前，安賞花開花落的淡泊明晰，江湖上最頂尖的輕功絕技，《流星十八蓮步》。」

「要殺他，先殺我！」

正是李尋歡的新歡，楊艷！

楊艷不同於林詩音，她生在江湖，從小過得艱苦，唯一能夠讓她向上爬的渠道就是武功，所以她的武功並不弱，而林詩音卻不喜江湖，武功早已經落下，只為三流。

可楊艷再怎麼努力，大長老連李尋歡也敗下陣來，他來此，不過死路一條罷了。

李尋歡嘆道：「楊艷，你快走吧。」

「不，我不走。」

選擇，

往往是最難的。

因為一個人一旦選錯了路，等待的就只是死亡。

「倒是痴情！不如一起死吧。」

大長老獰笑著，便已再出手。

卻聽。

「咳咳……住手……」

李尋歡卻猶如打不死的小強一般站了起來，他的心，沒有什麼時候比現在還要溫暖。

「哈哈！你還有刀嗎？」

大長老狂笑不止。

「沒刀！」

「沒刀？那你還敢還手？」

「但刀也在心中！」

聽到這話，大長老正想發笑，猛的卻瞳孔一縮，他忽然渾身顫抖，遍體發寒，張嘴想要說話，卻發覺已說不出一個字來，「咯咯」怪響，從他的喉嚨里擠出。

「沒刀也能殺人的，只要有同樣的信念，摘葉飛花，皆可殺人。」

……

「小心！」

荊無命突然驚呼，又見劍光疊起，寒光大甚。

林一凡回過神來，就見一抹劍光向他面目刺來，劍法若神，流光運轉，耀人眼目，不知不覺就閉上了眼睛。

刺劍的是荊無命，但他的劍來得很快，去得也很快，因為一根纖細的手指已經搭在了劍上，輕輕一彈，他也退出去幾丈遠。

緊接著，寒芒突起，林一凡胸口一陣大力襲來，兩柄銀白色的匕首劃過，直擊心脈！

是那倆個女人。

「還不錯！」

林一凡笑的溫和，兩柄匕首卻都已經刺在了他的胸口之上，匕首上的力量很大，就有兩隻大鎚錘的胸口，林一凡竟向後跌飛了去，摔倒在地！

荊無命被一指迫退，劍身一橫，寒芒一亮，霎時又已如掣電般刺來。

「叮！」

這兩個女人卻就彷彿一人一般，抬手曲腿，配合得天衣無縫，一掌一腳擊出，密如雲雨，好像一個人使出來的一般，早已無招可破。

荊無命身影伴著雪花飛舞，劍身瞬間顫鳴一聲，彎曲成弓，身子也如此，在則須臾、轉瞬，劍光風雪再起，劍氣沖宵。

雪散、劍歸！

荊無命退回原位，從劍上看去，金剛長劍竟然已經只剩拇指長的半截。

這是什麼樣的指力？

恐怕傳聞中少林寺的大力金剛指，也要差上一頭吧。

「嘻嘻！」

鈴鈴般的笑聲響起，攝人心魄。

「傳聞李一凡文武雙絕，今日一見，竟敗在了我們兩姐妹的石榴裙下，當真聞名不如見面讓人失望得緊。」

「不必失望，正好擒了他去見聖主！」

「這有什麼好失望的？」

荊無命不懂，他只知道他的劍該換了。

匕首刺中人就叫勝？

林一凡搖了搖頭，人生若一帆風順，那豈不是太無趣了？但他得目光卻沒看向兩人，目光閃動，看向了茫茫雪山。

「好強的刀氣！」

不是小李飛刀的刀氣，而是……神刀斬！

小樓一夜聽春雨，久仰大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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