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啥，福利？」

韓國富盤起腿蹬直，吧嗒一口旱煙。「俺咋沒聽說過啥的過節福利，你這娃子可別亂來。」

「這不過節了，咱們給大家發點東西。」

「發啥？」

韓國富盤起腿，吧嗒幾口旱煙，李棟把帶過來的月餅，罐頭，這一拿出來，好傢夥，韓國富眼睛瞪著老大。「罐頭，這又是啥東西？」

「月餅。」

「月餅？」

這鐵盒子好看，韓國富摸了摸，真是好東西鐵的，這年月鐵盒子覺得稀罕物再說還有這麼好看畫，可這東西哪弄來的。「小娟小姨那弄來的？」

「啊，是啊。」

李棟心說，這理由都不用找了。

「國富叔，這個能發嗎？」

李棟還真怕，鬧出事情來，現在可不是九十年代，這還是七十年代末。

「先拿著跟我去一趟公社。」

韓國富爬起來穿上鞋子，拉上李棟帶上東西，這給工人發福利的事，韓國富沒幹過，這哪裡敢隨便發東西。

李棟回到家裡把三輪摩托車騎上多裝了兩份月餅，準備送梁書記和高書記。

來到公社，停靠好三輪車，李棟提著東西跟著韓國富來到梁天辦公室。

「咋都來了，這是有事啊？」

梁天笑著站起來倒水，李棟忙接過水壺。「梁書記，我們這來還真有些事。」

「說說什麼事？」

梁天坐下來，李棟笑著把給廠子發月餅福利的事，一五一十的說了一遍。

「好傢夥，一人一盒月餅。」

梁天還真挺意外。「咱們公社，一人才兩塊月餅，臨時工一塊，你這一人一盒，了不得。」

「你看看，幸好來找了梁書記。」

這要是發下去了，比公社書記還多，這要是鬧出來，不定出啥事呢。

「這沒啥大事吧。」

李棟嘀咕一聲，心裡暗說，現在物資匱乏，公社一人才兩塊月餅票，自己這直接一人一盒是有點過分了。

「有些招搖。」

韓國富瞪了一眼，李棟心裡嘀咕，這倒是有些難辦，竹編廠這福利比公社好太多，縣裡聽說一人也就二塊月餅，這還是正式工，臨時工只有一塊，一塊半。

百貨大樓這邊是限量供應，一人一塊月餅，一般家庭最多買個二塊，三塊，這東西價格不算便宜，一塊要一毛錢，平常人家最多買點應應景。

城裡孩子過中秋，還能分半塊，一角，農村現在想吃著月餅可就難了，一個限量不好買，一個貴，一毛錢一塊，農村人捨不得吃。

梁天又把高書記給叫了過來，高建軍聽李棟要發月餅，一人還發一盒，嚇了一跳，相對梁天，高建軍更穩重一些。「要不按著公社這邊標準。」

「這倒是不用。」

梁天擺擺手。「竹編廠接的是外貿單子，再說韓庄現在搞大包干實驗，咱們不如膽子發大一點，按著李棟說的，一人一盒月餅。」

「這不會出啥事吧？」

高建軍還是有些擔心，畢竟縣裡吳書記過節沒這麼多月餅。

「膽子大一點，再說了，路口公社竹編廠成立之後，社裡不少人擔心，咱們竹編廠搞不起來，這也給大家吃個定心丸。」

「梁書記，說的是。」

李棟多多少少考慮這方面，韓國富一聽，有些道理。「那棟子，這事你就別參合了。」

「啊？」

「對，李棟這事你別參合。」

李棟是里山公社走出去大學生，還是重點名牌大學，可不能落了不是，這事交給韓國富，出事了最多落了批評，韓國富年紀不小又不打算升官發財了，再說韓國富成分好，貧農出身，三代都是。

最大處分不過批評幾句，還能怎麼著，李棟可就不行，大學生要是給學校這邊知道，不定真給開除了。

「行。」

這事大家心裡有數，面上韓國富出面，具體的事還是李棟，不得不說，梁書記，高書記，還有國富叔考慮周到。

「梁書記，高書記，來的時候沒帶啥東西，一人一盒月餅。」

兩人一樂。「行，多少錢。」

說著就要掏錢，不收錢還不要，得，李棟一看收吧。「五毛錢。」

「這麼的好月餅，五毛錢可不止。」

兩人一人給了一塊錢，一盒子月餅八塊，幾樣口味，最主要和現在月餅不同，甜味足，軟，李棟吃了一次七十年代月餅，差點沒給牙崩掉了。

這年月有的吃就不錯了，這種老月餅真是芝麻，花生，糖，餡料攪拌均勻，糕粉一包送炭火爐子烤制，這傢伙就出來了。因為物資匱乏，麵粉，油這都是緊俏貨，不捨得放。

月餅皮子油分不足，餅殼硬邦邦的，好傢夥，李棟聽說過發月餅遇到小偷的故事，一月餅下去，小偷腦袋開花了，血直噴，不比磚頭軟。後世還有月餅掉馬路上被過往汽車碾壓，月餅直接被壓進馬路牙掰不出的相聲段子。

這還不算再有糖就不用說了，戰備物資，給點就不錯了，有點甜味那就是良心月餅。可即使如此，買月餅也不是隨便就能買的，還要月餅購買券和糧票，還限量，經常一人一塊，甚至小孩子半塊之類。

這時候沒辦法，一個物資匱乏，一個月餅全是靠手工，這一天不眠不休又弄不了多少。

「這月餅做的好。」

「又軟又甜。」

那是後世月餅，別的不說，糖和油還是捨得放，富強粉就更不用說了，哪像現在，即使北京人過年，最多供應個二斤富強粉，三四油就不錯了。

「梁書記，高書記，你們要喜歡吃，我再給你們送二盒。」

梁天和高建軍自擺手，開啥玩笑，一塊一盒子，這傢伙太奢侈了，這風氣不好。

回去路上，韓國富交代著李棟，這事別亂說，到時候就說外商給的，大家心裡都明白，肯定是李棟弄的。

「爺，棟叔，你們回來了。」

「回來了。」

這群小娃子，這是聞到味了，全跑自己家來了。「去去去，告訴你娘，你達，一會竹編廠開會，發月餅了。」

「月餅？」

「發月餅？」

「哇哇哇，發月餅了。」這些小娃子不是第一次吃月餅，去年棟叔就帶回來過月餅可好吃了。

「俺回去告訴俺娘。」

「娘，發月餅了。」

好傢夥一群小娃子四散向著家裡跑，大呼小叫的，沒一會功夫，完全不用大喇叭通知了，全莊子人都知道，竹編廠要發月餅，這可大事。

這時候過中秋，一莊子最多二三家有閑錢買月餅，捨不得，太貴，而且一般人你捨得糧票，還的找人弄月餅券，普通人弄不到的。

「棟哥，俺們竹編廠真發月餅？」

「哪還有假。」

李棟笑說道。「衛國，衛東你們幾個來的正好，正好幫忙把月餅給拿過去。」

「這裡是月餅？」

幾人都傻眼了，這盒子可真漂亮，上面還有仙女呢，這哪裡見過。「別看著了，趕緊抬走，還有罐頭。」

「還有罐頭？」

不光光月餅還有罐頭，幾個年輕人激動不行，光是盒子一個個瞅著就好看，這種盒子，好一些都是第一次見，畢竟李棟這批月餅盒子仿的南京，上海月餅盒子。

即使在這兩個地方，普通居民不會買這樣好的月餅，這拿到皖南山區小山村，這誰見過。

「棟子來了。」

「棟子，真發月餅啊？」

這還沒進院子呢，李棟就給圍住了。「嬸子，嫂子，真發月餅。」

「一人能發一塊不？」

「哈哈哈，嫂子，你著要求也太低了。」李棟心說，現在人多樸實，一人一塊月餅都老高興了。

不過也是，現在月餅太難搞，要糧票，要月餅購買券，價格還不便宜，一毛左右，這傢伙一般人誰吃的起，趕上一頓早飯錢。

農村更不說了，一天除卻口糧，能掙一毛錢都算不錯了。

「一人一盒。」

「一盒是多少？」

「八塊。」

李棟比劃一個八，好傢夥圍著竹編廠工人齊齊吸了一口冷氣，一人發八塊月餅，這事誰聽說過。「棟子，你別是騙俺們的吧，俺聽說供銷社正式員工才兩塊。」

「咱們可是做外貿的，為國家賺美元，多發幾塊月餅咋了。」

「對對對，俺們是為國家賺美元。」

竹編廠的人對美元都有自己認識，美國人的錢，做竹編賺美元，支援國家現代化建設，這可是經常宣傳的事，大家都知道。

「嚷嚷啥，堵在門口像什麼樣子。」

韓國富一來就不滿吼了一聲。「規章制度都忘了。」

「秋菊你組織一下。」

韓國富氣勢十足，李棟暗暗比劃大拇指，國富叔越來越有廠長的架勢了。「棟子，你一會來發月餅。」

「是。」

「全都排好隊。」

「嘰嘰喳喳，回頭誰再亂糟糟，俺可不講情面了，該扣工資扣工資，該罰款的罰款。」韓國富這一說，眾人齊齊縮了縮腦袋，這事一開始大家還當說著玩。

可真摳了幾個人之後，大家不敢造次，誰讓也有人背地嘀咕一些小話，可沒有，竹編廠建再韓庄，韓國富說一不二，這事誰來求情都沒有。

李棟不得不佩服國富叔，這一波殺雞儆猴，用的太好了。

「衛國，衛東，抬進來。」

「這是啥？」

「月餅。」

「月餅？」

好傢夥，這誰見過這樣漂亮的盒子，上面的畫可真好看，比供銷社的月餅好看多了，供銷社最多包了一層紙。「這是，人家外商給咱們弄的，全是大城市才有的，上海南京普通市民都不定吃的到。」

「真的，那不是幹部月餅了？」

「可以這麼說吧。」

這一說，眾人臉色笑的更歡了，更期待了，幹部月餅啥味道，好不好吃，不過這麼好看盒子裝的肯定也好吃，這盒子好啊，這吃完月餅不知道要不要還回來，要是不還回來，這東西能做嫁妝壓箱底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