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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音徒 - 三十一 君子協議字體大小: A+
     

      后面跟進來一支隊伍,把郡兵團團圍住。韓凝看他們的裝備是京師兵。

      今天晚上真夠亂乎的,怎么厲陽的人也來了?是公孫前浦還是曲無非?曲無非的可能大些,他也是音徒,那兩名女子不也是音徒嗎?

      從轎子進府,二女就停止了琵琶。胖子也停下來,喘幾口粗氣,胖手一揮,把額頭上的汗水甩到地上。空中的氣泡和音波就像肥皂泡砰砰炸開,消失的無影無蹤。

      何由達被五花大綁帶進來,二女這才過去,恭敬的對轎子里的人說:“平王怎么處理這個人?”

      轎子里的人是平王!

      韓凝想都想不到。

      平王在厲陽無權無勢,跟軍隊更無瓜葛,怎么突然帶著京師兵出現?又是怎么知道何由達帶人攻郡守府的?

      韓凝看著那一對女子,分明是雙胞胎,怪不得平王把秦朗送給他,原來身邊有兩位美女音徒在做保鏢。

      平王不下轎子,驕簾也不撩,說道:“望江郡尉何由達,帶人夜闖郡守府,企圖謀反,拉下去砍了吧。”

      兩名刀斧手推何由達,何由達大喊冤枉。

      平王說:“今天的事就擺在這里,你還有什么可冤枉的,推出去。”

      “不可。”張之鏡從外面匆匆進來,擋在刀斧手前面。

      他白天在府里聽管家說,韓凝囤了一府的呂兵,他感覺事情嚴重,就想找何由達商議一下是否上報朝廷。誰知何由達比他還急,晚上就帶人闖處郡守府。

      張這鏡怕鬧出亂子,急忙讓管家備車,一路到了郡守府前街,呂兵和郡兵正在打仗他過不去,只好躲到街頭,想等事情緩和了再過去。

      一直等到京師兵來,他才跟著進了府。

      他不知道何由達在公報私仇,只道韓凝屯兵造反被郡尉發現,才帶兵圍剿郡守府。現在要殺何由達,這不是任由韓凝做大嗎?

      他高聲叫道:“按大蕭律犯人需審問后畫押方可獲罪,平王怎么可以話都不讓郡尉說完,就動手殺人。”

      平王早知道望江有個倔老頭子,做監御史叫張之鏡,莫非此人便是?他故意問:“你是何人?“

      “望江監御史張之鏡。”張之鏡給平王行禮。

      “照你這樣說,本王親定的案子,也要交三公定奪,才能定罪嗎?”

      “理應如此。”

      平王怒道:“大膽張之鏡,照你所說,本王在前線沖鋒陷陣,樣樣事物都上交三公,遺誤了戰機,這責任是不是應該你張之鏡負責?”

      張之鏡頭頂鐵冠微顫,聲色俱厲,“平王你說的是戰場,可這是郡守府,怎么能相提并論。”

      平王的嗓音也提高一階,“本王身處厲陽,望江是厲陽門戶。叛亂發生在郡守府,對于本王來說就是戰場。”

      張之鏡又是一禮,“是郡守郡不假,但事主有兩個,平王怎么一句不問,就斷定何郡尉造反。依我來看,造反之人是有,到不是何郡尉而是韓凝。他糾集兩百呂兵在府中,之前又和呂國大將哥舒戈見過面,誰知道他是不是早已叛變大蕭?”

      平王問:“韓郡守確有此事?”

      韓凝正在查看哥舒夜,秦朗的傷勢。祿小小說,傷的都很重,如果醫治不當,怕二人的腿都保不住。

      何由達也太狠了,明擺著要把韓凝斬草除根。

      韓凝最看不得身邊人出事,一股火頂了上來,他叫道:“秉平王下官府里這些人確實是呂兵,但不是來圖謀造反,而是來通商合談。我府中太小安排不下這么多人,又怕他們鬧事對大蕭不利,就找到何郡尉,想把他們安排在軍中。一來能給他們安排食宿,二來可以讓何郡尉派專人監管。誰知何郡尉一口回絕,說什么我這郡守應該是他哥哥的,他憑什么要幫我,除非我讓位,讓他哥哥回來繼續做郡守。”

      “我覺得他無理取鬧,但與呂國通商是利國利民的大事。我就與何郡尉曉之以理,動之以情。他考慮了很久,還真答應了。讓我回府造冊,明天把二百人給他送過去。我以為問題解決了,誰知何郡尉勾結壽王,晚上攻入我郡守府。”他話鋒一轉問張之鏡,“不知這勾結邊將,該當何罪?”

      院中一片嘩然,勾結邊將可是蕭國最大的忌諱。

      張之鏡道:“如果韓郡守所說屬實,按律當誅九族。此事韓郡守可有證據?”

      韓凝把一只索命連勾槍撿時來,遞給紫衣女子,女子拿到轎簾前,給平王觀看。

      韓凝說:“張御史你不是軍人,可能不認識此物。平王是否識得此物?”

      平王道:“這是索命連勾槍,整個七國只有壽王軍中才有此物,看來此賊確實在勾結外臣。”

      韓凝問:“御史大人還有什么話要說嗎?”

      單單一只槍構不成何由達勾結外臣的證據,可平王幾乎就已經認定。不知道他是在對韓凝,還是在對壽王。

      張之鏡是老臣,立刻判斷出形式。院中沒有他的人,糾纏下去大家一起指認,更會對他們二人更加不利。還不如緩一緩再做定奪。

      張之鏡指著何由達,手指直抖,“你啊你,害死我了。”他撲通一聲對著轎子跪下,“老臣監管不利,讓望江鬧出這么大的亂子。老臣甘愿受平王責罰。”

      何由達勾結壽王是間接證據,而韓凝勾結呂國是直證。如果真交三公,怕是獲罪的會是韓凝。既然張之鏡已經不再指任,平王決定就坡下驢。

      “韓郡守這里是你管轄,本王對郡內吏治不如你熟悉,你看此事應該如何定奪?”

      他分明是在讓韓凝賣給張之鏡人情,張之鏡雖然監查失利,但罪不至死。頂多也就罰幾個月俸祿,還會在望江做官。

      這人太過頑固,雖然和韓凝沒有沖突,但韓凝有他擋路,在望江做事,很難施展手腳。這樣一來,張之鏡欠韓凝一個人情,韓凝以后在望江也好方便做事。

      韓凝抱拳,“本郡張之鏡大人,也算三朝老臣,在望江振興吏治也是兢兢業業,從來沒有疏忽。此事下官也有不到之處,錯在下官沒提前找監御史大人商議,才鬧出今天晚上的事。下官斗膽為張大人求個情,平王看在老臣的份上,責罰免了吧。”

      平王笑道:“難得望江郡守宅心仁厚,我大蕭郡守如人人都像你,蕭國何愁不興旺。好!今天就依了你。但張之鏡免得免不了責罰還全看他自己。”平王頓了頓叫道:“藍裳。”

      藍衣女子抱拳說聲是。平王說:“何由達的案子就交由你和張大人審理,此案要嚴查,涉案人員一定要嚴辦。”

      張之鏡帶兩名京師兵押著何由達出府,平王讓讓京師兵帶郡兵和囚徒去軍營。

      秦朗和哥舒夜被抬去治傷,平王這才從驕子里出來。

      他穿了官服,黑色帶紅色花紋,寬大袖口就要垂到地上。頭上戴了一頂燭照冠,比韓凝哪次見到他都要氣派。

      他面沉如水,剜了韓凝一眼,“你跟我走。”背著手把韓凝領到堂上。

      他剛在正位坐定,就大聲喝道:“大膽韓凝,你擁兵郡守府是想造反嗎?今天要不是本王急時趕到,你韓府上上下下,早被何由達砍了。”

      韓凝在朝中沒有可以推心置腹的人,如果說有,也只有這位平王,至今為止沒有真正害韓凝的也只有他。

      韓凝知道他游歷三洲十八郡,搜集請命書,是為了建設好國家,通商之事不也一樣利國利民,那么就沒什么可隱瞞平王的。

      韓凝把去呂國的經歷全告訴了他。

      本想他會高興,他卻吼道:“韓凝你做我蕭國的官,拿我大蕭的俸祿,卻跑去給呂國辦事。不如把家也搬到呂國去算了。”

      平王這些話,分明把國和天下分開,除蕭國之外全是敵人。

      真是這樣嗎?難道戰事一起,受苦受難的百姓,還分是哪個國家?

      峰巒如聚,波濤如怒,山河表里潼關路。望西都,意躊躇。傷心秦漢經行處,宮闕萬間都做了土。興,百姓苦;亡,百姓苦!張養浩這首《山坡羊·潼關懷古》在韓凝胸中翻滾。

      韓凝說道:“我韓凝要做的是天下官,要為天下百姓。而不是為了一國,一家。”

      “好一個天下的官。”平王站起來,面色紅潤,“本王要做天下的王,韓凝只要你肯幫本王,本王就許你天下的官。”

      韓凝不想參與朝中黨派之爭,也不想成為什么音徒。他所做的事情,全出自內心,心甘情愿去做,讓家人過的好一些,讓百姓不再受苦。

      今天他卻不知道什么心境,把話說成這樣,如果再反悔怕是平王會遷怒府上所有人。

      今晚的事就差點著何由達的道,這全怪他在朝中沒有依靠。

      想在這個時代活下去,還真得站隊了。公孫前浦那老古董,隨時想丟卒保帥,跟著他就是個死。

      曲無非是上古音徒,曲傲天又想殺掉韓凝,這條路也是行不通的。

      另外老人終歸是老人,辦起事前思后怕,比烏龜快不了多少。眼前這位平王,雖然沒什么實力,終歸是驤王的兒子,很多人看在他老子的面上,不得不買他的帳。

      今天的張之鏡就是例子,平時他又給誰過面子。還是跟著平王吧,能保韓府一個周全。

      韓凝取兩只杯子,倒兩杯茶,遞給平王一杯,平王好奇的看他,不知道他要做什么。

      韓凝說:“咱們這也叫君子協議吧,歃血為盟就不用了,你的血怪金貴的。但這以茶代酒還是要喝。”

      平王笑道:“普天之下敢這么和本王說話的,也只你韓郡守一個。不過茶是好茶,本王豈有不喝之禮。”二人把茶喝下去,平王又說:“從今以后,你表面還幫公孫前浦做事,背后的事自己有秦朗教你。”

      他提到公孫前浦,韓凝想起什么,問道:“此次彈劾公孫前浦之事,雖然他認為你不能蠢到和他公開作對,認定是壽王在從中挑撥。但我還是有疑問,壽王再沖動,也不至于做這么明顯的事吧?”

      平王沉下臉說:“我和白登道說過,這事如果能瞞的過所有人,也瞞不過你。果然被你猜中了。那件事是我差白登道做的,山神廟那次,公孫前浦已和壽王有了芥蒂,這次他肯定會懷疑到壽王頭上。”

      韓凝說:“壽王是你的敵人不假,但以公孫前浦的為人,不會發難壽王,你做這件事完全沒有好處。”

      “怎么會沒好處,本王回厲陽之后,一直呆在府里,除了和父王去祥云觀祭過一次天,朝中之事就沒參與過。本王想讓公孫前浦舉薦,可他閉門不見。無奈之下,只好用這么個辦法。”

      韓凝說:“公孫前浦感覺壽王不可靠,但王子又不能全得罪,只好把注意轉移到你身上。正好蕭呂要通商,公孫前浦早就想轉到幕后,正好推你出來,賣你個人情。這樣你做壞了,與他無關。做好了這可是份大大的交情。”

      平王坐回去,半天才說:“事情大概就是你說的這樣。不過通商之事從蕭國建國開始從沒有過,公孫前浦這次頂著壓力上書,遭到所有大臣反對。你知道為什么大臣們又妥協了嗎?”

      “那還不是因為呂國大將哥舒戈打到琴國,逼著琴昭王與呂國通商。大臣們怕兩國富足起來,對蕭國不利,只好同意了。”

      韓凝自從聽了祿小小的話,就知道通商的事阻力很大,很有可能會達不成協議。

      不過這樣也是好事,就不會有什么三王之亂,可半路殺出個哥舒戈,攪亂天下局勢,如果琴呂結盟攻打蕭國,那么蕭國岌岌可危。大臣們能不向琴呂示好嗎?

      這樣天下的末來和韓凝再也脫不開干系,剛才他還對自己的決定隱隱不安,現在卻感覺到安心。平王是歷史選中的人,他已經投靠平王,只要用心去輔佐,相信歷史不會因他而改變。

      平王看他在想事情,沒有打擾他,喝了會茶才說:“這次通商是我回厲陽辦的第一件事,以后我在朝堂上的位置,全要依仗這件事是否順利。本王把和談地點設在望江,是因為三天后來的是哥舒戈,他攻打我大蕭多次,從沒進過望江,本王就用望江以表誠意。另外望江離厲陽尚遠,就算哥舒戈有什么想法,也不會影響到國都。”他喝口茶,“朝中局勢多變,本王領了令,怕再生變,就連夜趕到望江。沒想遇到何由達圍攻郡守府正好救了你。”

      外面紫衣女子敲門,平王說紫裳進來吧。紫衣女子走進來說,外面抬進府兩名傷兵,受的傷有些古怪。

      三個人到院中,兩架擔架上躺著劉十七和劉十八,由四名京師兵抬著,身上一個傷口沒有,卻昏迷不醒。韓凝派他倆就是去打探上古音徒,受傷再奇怪也是正常。

      紫裳和平王耳語兩句,平王讓京師兵把人抬到內堂,他和紫裳剛要跟進去。龍秋月和祿小小走過來,府里發生這么大的事,二人都睡不著。平王回頭問龍秋月:“我是平王,是你告訴韓凝的吧。“

      龍秋月被問的一愣,好奇的問:“你怎么不還懷疑是祿姐姐告訴的?“

      “她沒你這么沒輕沒重。“平王和紫裳進屋去了。

      祿小小趕緊把韓凝扯到一邊說:“今天這么一鬧,望江的局式要變。軍營里沒了主帥,公孫前浦怕你做大,會鼓動曲無非把軍權交給張之鏡。這樣怕你在望江更難行事。”

      韓凝說:“今晚平王已讓我賣一個人情給他,難道你怕他會倒戈?”

      祿小小說:“倒戈他到不會,不過他是三朝元老,什么場合沒見過。今晚怕是早知道平王是在袒護你了。就算沒知道,明早也會想明白。到時就怕他去見可由達,你今天所說謊言,會被何由達一一揭穿。張之鏡如果上報御史中丞,怕是平王都難保你。“

      “不是還有公孫前浦嗎?“

      “你是謀逆的重罪,你認為公孫前浦還會幫你嗎?我剛和月兒商量好了,這就讓她出府。”

      韓凝聽出來了,小聲叫道:“你們要殺何由達?”

      “會偽裝成畏罪自殺,不會連累到郡守府的。”

      “你讓月兒去殺人還說沒事,我不同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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