粉碎……

或許金身還能勉強維持著形狀，但彌勒佛卻是能夠清楚地感知到自己的體內，大半金身已然徹底粉碎化作了虛無，這才導致慧目處會有著金色血液不斷流淌而出。

「怎麼會？！」

然而，最讓彌勒佛難以置信的，還是艱難地轉動慧目之間，看著那雙從背後搭在自己肩上的手掌。

「金……蟬……子……」

一字一頓的，彌勒佛帶著恨意和不解念起了這個名字。

彌勒佛何等的老奸巨猾，剛剛那一瞬間感覺到不對勁之時，心中便升起了斷肢求生的念頭，打算舍了小半金身，乃至於直接舍了金身，卷著舍利子便逃回西天靈山之中。

只要真靈尚在，只要舍利子不失，彌勒佛便明白自己身為「未來佛」的格位不失，只需要經歷歲月，在無數信徒的願力、香火以及佛教的氣運功德之下便能重新凝聚金身。

但是……金蟬子輕巧地搭在肩膀之上的一掌，卻是硬生生地將彌勒佛所有的後路輕巧地掐斷。

「噗……」

彌勒佛再度吐出了一大口金血，金身飛快地黯淡了起來，不復剛剛的光芒萬丈，四處無邊金蓮亦開始緩緩枯萎，那高度直至「小雷音寺」的巨佛身上更是裂痕叢生，雙目也有著金色血淚流淌而下。

而周遭那無數映照而出的眾生之像，似在嚎哭，又似在歌頌，亦像是在歡呼，最終化作金點歸於大地。

此刻，唐三藏那慈悲祥和的聲音忽然響起，帶著一切關切地問道。「彌勒世尊，你怎麼了？可有大礙？」

此言一出，彌勒佛當場便感覺到腦袋之中有著血液鬱結，嘴巴無力張合之間，硬生生地吐出了一句話。

「金蟬子，你……你為何偷襲於我？」

「偷襲？！」

唐三藏的聲音慈悲且平靜，說道。「阿彌陀佛，善哉善哉，彌勒世尊何故如此血口噴人？」

血口噴人？

從意難平的視線角度之中，看著彌勒佛那宛如水龍頭一般止不住吐血的嘴巴，倒覺得此話頗為應景。

的確是在血口噴人。

而唐三藏微微一笑，接著說道。「天地可鑒，貧僧可不曾損了彌勒世尊一根毫毛，反倒是彌勒世尊如此打著誑語污衊貧僧，頗為不可合適吧？」

頓了頓，唐三藏似乎想起了什麼，說道。「打誑語此事，彌勒世尊是有著前科的，前不久欺辱貧僧肉眼凡胎，以空氣為瓜，還跟貧僧聲稱『保熟』，端是惹人發笑。」

一聞此言，彌勒佛難以置信地看著唐三藏，說道。「你……竟然看破了我的幻化神通？連那潑猴的先天瞳術都看不破，你怎麼看破的？三界之中能夠看破我幻化神通的，寥寥無……」

忽然間，彌勒佛彷彿想到了什麼，轉而看向意難平的方向。

人族！

唐三藏與意難平同為人族，而且是三界之中唯二能夠看破自己這幻化神通的人族。

僅僅是巧合嗎？

彌勒佛那逐漸微弱的意識，卻是驟然一驚，靈光乍現之間，隱約猜到了什麼。

只可惜……

自始至終，彌勒佛所處的位置都在一片看似無害的「正道之光」籠罩範圍之內，無論是什麼神通手段皆無所遁形，能夠輕易地唐三藏以及意難平以純粹的力量破壞。

至於那等聯繫西天靈山的手段，更是在這一片「正道之光」中被徹底隔絕，難以起效。

「金蟬子，你……」

事已至此，暗中嘗試了成百上千種手段自救皆是無效的彌勒佛，已然明白自己的結果了……

心中有著萬千不解，自己何以至此？

我乃是西天靈山佛教「過去、現在、未來」三大世尊之一的彌勒佛，所代表的格位乃是未來，佛教之未來。

為何在大劫之中註定大興的佛教，代表著「未來」的自己竟然會隕落？

為何？！

無數紛亂念頭涌於逐漸崩塌的靈台識海之中，彌勒佛借著最後一個念頭，艱難地張嘴說道。「你……就算我隕落了……如來的位置，也斷然輪不到你來坐……哈……你當年……你……」

然而，未待彌勒佛說完，唐三藏那慈悲祥和的聲音便打斷了他，說道。「阿彌陀佛，貧僧從未有過那等奪取如來佛祖之位的狂妄念頭……」

說到這裡，唐三藏不由自主地扭頭看向西方的天邊，喃喃地開口說道。「若是佛教當真如貧僧目前所見這般，這個位置，貧僧坐之，又能如何普度眾生？」

「唉，如此貧僧還不如另立一小宗小教，窮盡一生之力，匯聚八方有志道友，以圖普度眾生……」

頓了頓，唐三藏靈台識海之中又一縷靈光乍現，彷彿契合了冥冥之中的某種趨勢一般，開口說道。

「貧僧乃金蟬子轉世，也算是繼承了金蟬子某些福澤，屆時倘若建立小宗小教，那便命名為『蟬宗』吧，而且……」

唐三藏看著慧目逐漸黯淡下去的彌勒佛，說道。「貧僧如今所願，乃是救出三聖母楊嬋罷了，可惜不想彌勒世尊身為大佛，卻不明白那等『放下屠刀，立地成佛』之言。如此失格，彌勒世尊不成這佛也罷。」

聽著唐三藏那隱隱透露著自己與意難平之間關係的發言，彌勒佛如何還不懂自己從一開始就被算計了……

當年贏不了金蟬子，不想數百年後，竟隕落於金蟬子轉世的手中。

「金……蟬……」

未待彌勒佛說完那沒有意義的遺言，意難平那捅入彌勒佛胸膛之中的拳頭猛然合攏，牢牢地握住舍利子后，手掌往外一抽！

隨即，唐三藏低聲地宣了一句佛號，說道。「阿彌陀佛，彌勒世尊終究為貧僧敬崇已久之佛，即便人間失格，好歹讓貧僧送你最後一程，也好待諸事了結之後，再誦經超度於彌勒世尊。」

話音落下，唐三藏那按在彌勒佛肩膀之上的手掌猛然用力一壓。

「咔擦！」

所過之處，彌勒佛那萬劫不壞的金身盡數粉碎，化作點點金光飄於空氣之中。

而在唐三藏的吩咐之下，早就準備好的敖玉從行李之中取出紫金葫蘆拔開蓋子。

吸……

一時間，彌勒佛金身所化的金光一點不漏地盡數被吸到了葫蘆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