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說那天張天師與陶宗主談得并不是很愉快。 不歡而散之后,便再也沒有人見過陶宗主。” 慶云是吃定了張天師天宗龍王的身份,認定陶弘景的無故消失必然與眼前人不無干系, 所以說話的語氣便絲毫未留情面。 張天師就算再有涵養,聽到這樣直接的質疑面上也掛不住,厲聲喝道, “慶宗主這話是什么意思? 難道是想反過來質問老夫不成?” 慶云的心思也很簡單,自己如果無端去招惹這位龍虎宗嫡傳天師,傳揚出去,總是對自己名聲不利,對檀宗的名聲不利。 但是如果是對方殺上門來,忍不住發作,那情形就完全兩樣了。 既然對方是天宗的人,遲早要撕破臉, 撿日不如撞日,為什么就不能在小龍王的地頭開撕呢? 慶云不以為然地瞟了張天師一眼, “難道張天師真的沒有什么要說的? 還是天師對那日華陽先生所說不以為然?” 聽到后面一個問題,張天師頓時便如尾巴被踩住一般,拍案而起。 紅木做的茶幾在他的掌力下頓時崩解,散作一堆碎木。 “小子欺人太甚!” 張天師將廣袖一拂,憤然卷向慶云,用得乃是道家絕學破衲功。 這可是正宗內家功夫,要是真被這一袖子打在臉上,那還不得破相個把月? 張天師這一拂遞出,心中其實也有些許后悔。 慶云雖是一宗宗主,但看他的年紀,于內功一道應該不會有什么精深的修為。 若是他真被自己這一袖子將臉打得個把月見不得人,那便等于是在檀道兩宗之間結了個梁子。 可是慶云此時修為遠非以年齡可以估量。 他的內功已然登堂入室,雖然比起張天師這等宗師尚有不少差距, 但一來對方未盡全力, 二來自己還有許多可以依仗的絕學, 接這一拂還是綽綽有余的。 慶云袖里翻掌,捏了個掌訣, 正是蕭鋒所悟降龍卅八掌當中的一式或躍在淵。 這一招雖是掌法,但動作幅度不大,是降龍套路中為數不多的小巧招式。 此時他將手掌攏在袖中,看上去似是漫不經心的一帶, 正宗內家心法紫霞真炁便在這一刻假降龍卅八掌的掌勁吐出, 自下而上,非常巧妙地一撥,張天師的破衲勁就這樣被盡數化去,消弭于無形。 “咦?” 張天師被慶云這一手可是驚得不輕。 放眼整個龍虎一脈,能夠接下他這一拂的固然不在少數, 但是要做到如此舉重若輕,自他以下還找不出一人。 “怪不得慶宗主有如此底氣羞辱老道,原來是真有不俗技業啊。 怎么? 是陶弘景不好意思和我直接翻臉,讓你先來試試成色,尋我晦氣的? 若是如此,不妨請便。” 老道此時氣沖頂門,也不等慶云回話,縱身躍入院中,先擺好了架勢。 院子里早已坐得有人, 小龍王,祖暅之,李神俊,好似早有預料一般,各自搶好了最佳觀看位置。 張天師自視甚高,當然也不在乎只身赴這龍潭虎穴。 就眼前這些個小輩,想要在他身上討晦氣? 那便只有自取其辱的份兒! 張天師主動約戰,正是遂了慶云的意愿。 對方可是天宗八王之一,自己先稱稱分量,才能再謀對策。 于是他也應得干脆,掣出干嘗斷,踏步出廳。 “你們幾個,想上的就都一起來吧。 別講那些個江湖規矩,否則老道我也不好意思和你們這些晚輩動手。” 張天師睨了一眼在場的眾人,但卻沒一個人搭理他。 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在慶云身上,看他作何說法。 “天師是前輩,若是晚輩獨自出手,確實與前輩名聲有礙。 這樣,就由我和三哥一起來陪前輩走幾招吧。” “隨你!” 老道懶得爭辯,其實心中想得卻是: 到時候那兩個打不過,還不是要找些借口一齊上? “有僭了!” 慶云話音一止,隨即騰身而起,長劍在空中一連五閃,迅如霹靂。 好! 祖暅之心中暗贊一聲。 這招云龍五現本是道宗招式,乃是暅之最為得意的必殺技之一。 當日在觀星閣下一戰,他便是以這一招云龍五現逼出了慶云雷天大壯的劍意。 而今慶云信手拈來,竟也頗得其中三昧,渾然不似借來的劍招。 “云龍五現?” 張天師焉能不識道宗劍法? 他這幾十年的老架兒,本門招式一搭,幾乎不用過腦,便能隨手拆解。 可是慶云并非一個人在戰斗, 張天師剛要有動作,劉贏便動了。 劉贏學的是西宗出手法,講究后發先至,所以他一直在等待張天師的動作。 張天師本來也沒將這些小輩放在心上,只是隨意拆招, 卻不曾想劉贏的劍竟然能快到如此程度! 他的劍勢方成,攔腰便是一道白虹橫貫! 張天師豈是等閑之輩? 雖然夾擊之勢已成,但他依然可以從容變招,只向后退了半步。 老天師手中長劍附在了劉贏的劍光之上,順勢一牽一引, 白虹穿云,眼看就要將慶云與劉贏的攻勢攪在一起。 好在初生牛犢不畏虎,何況這兩只牛犢可都是萬里挑一的犍者。 二人如同事先約好一般,同時變招。 云龍五現云雷乍止,化作一道寒光,正是這一劍的精髓,四虛一實,忽而嬗變,能夠非常自然的接出任何后招。 氣吞六合,蘇子劍! 蘇家兄妹的劍法可謂是檀道兩宗雜交產物,兼閃電法之迅捷,起落法之磅礴,頗有些驅千乘以踏六國的氣勢。 而劉贏的劍則忽然化作疾雨,和著千乘鐵蹄聲,顧應佯攻。 所謂佯功,可虛可實。 敵虛則我實,敵實則我虛……與委蛇。 只是張天師根本不管你是實是虛,左袖青云漫卷,那鋪天疾雨盡數被裹在了袖底乾坤之中。 那道袍看上去雖不是什么特別的材質,但在天師氣勁加持之下,竟然真能倒卷百煉精鋼! 他右手橫轉青鋒,如封似閉,一劍鎖千乘,將慶云的攻勢也盡數擋在身前。 如此,又退半步。 千乘易鎖,一箭難防! 忽有一箭自千乘殺陣中射出,穩定而決絕! 蟲二? 張天師內心喊出一個名字,腳下卻又因此退了一步。 劉贏的劍如蛇般騰起,自那團青云中掙了出來。 高昂的蛇頭時左時右,時吐時收,在不停的試探中等待著最佳的機會,發出致命一擊。 箭直,蛇曲, 又是一套完美的配合。 張天師一聲嘆息, 他揮劍,斬下一截左袖。 廣袖套在劍上,仿佛臂長陡增三尺, 青鋒托起青袖,光影繚繞,幾可遮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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