雲袖做夢都沒想到會是這個原因。

師尊的師尊，那便是師祖。

而師尊是一位中古時代的天人大能轉世，修鍊三夢大法，她的師尊便是中古九聖之一的「夢聖」。

那可是一位神一品的道主。

是號稱夢境之王、虛幻主宰、造物神聖、大夢萬年仙的無上存在！

周恆是這位的轉世嗎？

這，這怎麼可能啊！

「起初我也感到難以置信。」何夢秋看出了雲袖的心情變化，嘆息道：「可是在看到他真的用類似於預言的方式宣告了將要發生的未來之後，我已確定了七八分。」

「預言宣告未來？」雲袖聞言美目圓睜，愕然道：「周恆還能做到這種事情嗎？」

這未免太匪夷所思了。

「在黃桐府城時，我們之所以能殺死玉龍散仙，就是因為他的預言或者說『現實夢境』。」何夢秋心情複雜地道：

「旁人不清楚其中原理，我卻明白，這分明就是將一部分現實拉入自己夢境，再以自身意志描繪夢境圖景，從而干涉現實的大神通。

「我曾見師尊施展過這種能力，而且更加的誇張，更加的不可思議，祂老人家稱作『黃粱一枕大夢現』。

「雖然周恆所施展的預言宣告未來規模比較小，描述也比較繁雜，但這也是很正常的事情，轉世輪迴乃是天道，縱然是神聖，也難以留下太多強大後手，多半是有限制的。

「還有周恆曾經施展過五行大道神光、萬物重啟倒退、瞬間提升自身招法層次的手段，按照常理來說，這些能力根本就不屬於一個道種也不屬於一條大道。

「可是三夢大法的最高境界就能做到這樣的事情，能夠以夢境具現出不通大道的力量，雖然威能肯定有所降低，但若作為轉世的後手絕對夠用。

「這樣一來，就可以完全對應周恆的種種表現，他……」

「師尊。」雲袖忽然開口，平生第一次打斷了何夢秋的話，道：「您真的確定周恆是師尊他老人家的轉世了嗎？還是說……僅僅只是猜測？」

「……」何夢秋微微一愣，似是沒有想到雲袖會這樣做，隨即她沉默了半晌，嘆息道：「你放心，我現在還只是猜測，不會對他如何的。」

她現在畢竟修為境界之恢復到了秘六品，都還未真正煉就法相，縱然能勉強出元神顯化夢境，也是難以真正察覺到高層次的夢境力量。

因此，她對周恆依舊只是基於種種表現的猜測。

「嗯，多謝師尊。」雲袖低著頭，輕聲道。

「你是在怕我確認之後，強行去喚醒他的記憶嗎？」何夢秋道。

「……」雲袖依舊低著頭，沒有說話。

「這點你倒是不必擔心。」何夢秋微笑道：「一來師尊曾嚴令我等不準干涉祂轉世身覺醒記憶，就算是幫助也不行。

「二來周恆有純陽宮那邊看護，應當會有化解的辦法，就算以後記憶真的蘇醒，應該也有辦法保住周恆的主體人格。」

「是，是這樣嗎？」雲袖聞言鬆了口氣，隨即她又有些擔憂地道：「可是……周恆就算不是師祖的轉世，也應該是其他大能轉世吧。」

「沒錯。」何夢秋點頭道：「從周恆的諸多表現來看，他應是大能轉世無疑，就算不是師尊，也會是其他人，前世大能的記憶在他體內蘇醒是遲早的事情。」

「師尊，我會努力修鍊三夢大法。」雲袖緊緊握拳，堅定道。

三夢大法修鍊到高深處，就會擁有幫助他人穩定今生主體人格的能力。

……

吳江府城。

齊睿顯化了部分法身之能，把吳嘉江畔的部分空間轉化為了一座閣樓，隱沒於人間，作為帶著程絳簡一起與周恆面談的場所。

武道四品，練就陽神法身，便已凝聚諸多法力，貼近大道，自然就有諸多神異之處，以法身之功分割出一片獨立空間是很輕鬆的事情。

由於這座閣樓是齊睿的部分法身顯化，其中光景自然契合她的意志與審美。

這是一座三層閣樓，白玉為基，青磚黛瓦，頗有幾分淡雅，其內陳設簡單樸素，以書畫和玉器居多。

不過，縱然是這樣清新淡雅的閣樓，周恆走在裡面依舊能感受到淡淡的壓迫感，這並非齊睿的意志，而是她法身所交織的法理所致。

玉瓊峰的核心傳承是一門直指神一品的神功《玉霄凌虛經》，在絕四品階段可修成陽神「凌霄神宮法身」，自有威臨天地的真意。

相比起程絳簡的活潑大方，齊睿此人看起來頗為淡漠，有些不苟言笑，就像是剛剛與周恆認識帶著面具的程絳簡。

「前輩找我有事？」周恆向齊睿詢問道。

「師弟，你叫我師姐就好。」齊睿的語氣也很平靜，似是沒什麼情緒波動，道：「我來這裡其一是帶絳簡過來，她要見你，二來是想要給你一個忠告。」

「小師叔，這個忠告也是我想說的。」程絳簡有些擔憂地看著周恆。

「是關於我是大能轉世身的事情？」周恆已經有些預料。

「沒錯。」齊睿輕輕頜首，淡淡道：「絳簡，你來說與他聽吧。」

「是這樣的，小師叔。」程絳柳眉輕皺，有些憂心忡忡，道：「先前師尊與我講了你在黃桐府城施展神通的事情，我便有些擔心。

「那些神通的確強大無匹，甚至可以說是強大的匪夷所思，你自己也應當知曉，那多半都是你前世留下的後手。

「類似的後手一方面可以提高轉世身的存活率，避免轉世身死亡後進一步削弱原本的意志烙印，另一方面也是前世大能意志的體現。」

「過多的使用這些神通，可能會加速前世大能意志的蘇醒？」周恆順著程絳簡的意思猜測道，她的擔心的確很有道理。

只不過從一開始的源頭上就錯了，他根本就不是什麼大能轉世，也沒有什麼蘊含前世意志的後手。

當然，這個緣由用來解釋那些福袋技能卡和武功來歷是還是很合適的。

「嗯。」程絳簡點了點頭，道：「雖然我也知道當時的情況是迫不得已，只能那樣做，但我還是希望你以後能盡量少用……」

說到這裡，她頓了頓，目光定定的盯著周恆，道：「我朋友很少，我不希望你某一天忽然變成另外一個人，前世大能的意志一旦蘇醒，那就將不可逆轉。

「可行走人間，難免會有各種各樣的意外，所以這次我是想建議你先回太華山清修一段時間，一方面鞏固修為境界，一方面也可以暫離俗世紛擾。」

「你若是想回去，我可有直接帶你回去。」齊睿道。

「回山？」周恆聞言微微一愣，略微思忖，笑道：「說起來，我在太華的時間似乎還真的挺少的。」

只有兩個多月的時間。

終日修鍊。

毫無變化。

於是，他又道：「其實前段時間也有人勸我回山清修一段時間，可以避過不少風波，也能少遇見許多危險，但我拒絕了。

「人世種種，風波不定，我能避得了一時，難道還能避得了一世？既然避不了一世，那躲避一時又有什麼意義？」

「……」程絳簡聞言略微沉默，隨即笑道：「果然是這樣呢，其實我之前就在想你是否會拒絕，畢竟避世清修並不怎麼符合你的性格。」

「哈哈，程姑娘懂我。」周恆笑道。

「既然你不回山，那我便先回去了，師弟，告辭。」齊睿開口道別，然後散去了周圍光景，這座閣樓個隨之消失。

而齊睿則是已經化作一道流光，飛天而去。

原本隱於虛空的周恆和程絳簡也重現了身形，出現在了這吳嘉江畔。

「師尊他面冷心熱，小師叔你莫要在意。」程絳簡望著自己師父遠去的流光，道：「其實這次來勸說你，我本猶豫不決，還是師尊讓我下定了決心。」

「我看得出。」周恆輕輕頜首，微笑道：「程姑娘沒和齊師姐一起走，可是還有話要說？」

「沒話說便不能留下來么？」程絳簡忽然反問一句，巧笑嫣然。

「啊？」周恆愣住，一時不知作何回答。

「哈哈！」程絳簡笑靨如花，伸出手掌到周恆面前，道：「周公子，有糖么？說起來，我還是習慣這麼叫你。」

「其實我也覺得這樣聽著習慣。」周恆輕笑道，翻手在乾坤錦囊里取出來一顆果糖，放在了程絳簡的掌心裡。

「公子這是隨身帶著么？」程絳簡淺笑道。

她將這顆糖掰成兩半，其中一半含進口中，另一半則又放在了周恆的手裡。

隨後，她背著手，轉身望向吳嘉江水，風輕輕拂過，將她的裙擺微微吹起，飄然若仙。

「你這是？」周恆疑惑。

「等下次再見時，我向你討要剩下的這一半糖如何？」程絳簡轉過身來，髮絲被江風吹拂遮住絕美的班長臉頰，但依舊能看到她唇角的笑意。

少女你這是在插旗子嗎？

周恆心裡微微吐槽，但還是將這半塊糖又放回了乾坤錦囊，點了點頭道：「好啊，當然沒問題。」

「那公子你可要保管好呢。」程絳簡笑道：「告辭。」

隨後，她的身上升起一段紅綃化作光芒，帶著她沖霄而起，排空馭氣，很快就不見了蹤影，消失在天際。

……

高渺雲層之上，齊睿其實並未離開。

程絳簡以秘寶飛天而起，穿雲過霧，正見到了她。

紅光停下，卻依舊托著少女飛空，「師尊……」

「你決定好了？」齊睿依舊是清冷摸樣，可看著程絳簡的目光里卻隱含擔憂。

「嗯，這是我好不容易得來的機會，可能也是唯一的機會了。」程絳簡頜首道，目光堅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