煉獄與冥界絕然不同。

如果說冥界的本質是悲哀，那么煉獄的本質就是痛苦。

在剛剛跨過傳送門的瞬間，眾人便有一種壓抑的感覺涌上心頭。

那是一種很難定義的感覺，不僅是肉體上的難受，還有心靈上的壓抑與苦痛，從靈魂深處漸漸地滿溢出來。

“啊~”美杜莎在心里做著暢快的深呼吸，“我這是來到了天堂嗎？”

“是地獄。”美狄亞冷冷地道。

“我只是打個比喻……”美杜莎無語。

不同于爐火島的陽光明媚，風景秀麗，這個Limbo半位面的天空是紅色的，仿佛燒紅的壁爐頂般的深紅色，地面則是黝黑的深色，由仿佛焦炭般的細碎泥土組成，腳踩上去有種松軟的、仿佛踩碎了什么的感覺。

遠處的地平線上是連綿的群山，山勢極端銳利且高高直指天穹，宛如無數的鋸齒刀片。在群山之間的谷底，有一座赤紅色的城市，也就是所謂的凌波城。

這座城市沒有城墻，建筑風格似乎在刻意模仿遠處的群山，由同樣多的繁密且尖銳的建筑所組成，底部極窄，頂部極高，仿佛狹長的手指般林立著。

希拉已經看得完全呆掉了，眼前這個瑰麗詭異的世界，帶給她極為不真實的魔幻般的虛假感覺。美狄亞由于小時候來過幾次，因此情緒比希拉穩定些，只是沉住氣望著遠處。

馬爾基娜吹了聲口哨，便從遠處跑來四匹高頭大馬。它們的毛皮亦是深黑色的，幾乎和同樣顏色的土地混在一起，不移動根本看不出來，只是馬蹄踏在地面上的時候，會有仿佛火石和燧石互相敲擊般的火星四濺出來。

而它們的眼瞳亦是紅寶石般的結晶體，里面仿佛有什么東西在燃燒。

其中最小的一匹馬來到希拉身邊，默默低下了它順滑的脖頸和頭顱，那樣子仿佛在示意她坐上來，然而希拉則是怔在原地，不敢上前。

“上去吧。”見她有種想逃卻又不敢的神態，阿斯克催促說道。

“我……等等！”希拉還沒反應過來，阿斯克已經從背后將她抱起，穩穩地放在了黑馬的身上。

盡管沒有馬鞍，她在馬背上卻坐得異常平穩——更確切地說，這匹黑馬仿佛有靈性般，穩穩地托住了騎在它背上的主人。

“這是……”希拉遲疑地問。

“夜之子，夢魘獸。”馬爾基娜微笑說道，“它們以人的噩夢為食，可以自由在煉獄和潛意識海洋里穿梭。夢魘獸是口味很挑剔的超凡生物，只要認準了一個人，就不會再食用其他人的噩夢。”

“你是說，它……進食的是我的噩夢？”希拉聽出了她的意思。

“是的，您最近是不是睡覺特別安穩，很少做過恐懼的噩夢？”馬爾基娜笑著問道，“這正是它親近您的緣故。某種意義上來說，您就是它的飼主。”

“原來如此。”希拉緩緩撫摸小夢魘獸的鬃毛，后者則是開心地嘶鳴起來。

另外三匹夢魘獸，也各自來到對應“飼主”的身邊。阿斯克的夢魘獸身軀最為高大，駿朗雄壯，親切地用鼻子拱著他的胸口，顯然這位團長平時白天的壓力也很大，每天晚上都讓夢魘獸吃了個飽。

馬爾基娜的夢魘獸則體型較小，看似非常普通且溫順。只有美狄亞的夢魘獸，不僅瘦骨嶙峋，走起路來也是一副病懨懨的樣子。

美狄亞：………………

那匹夢魘獸頗為幽怨地看著她，隨后打了一個響鼻。

很明顯，由于美杜莎的存在，這匹夢魘獸幾乎從未吃飽過，絕大多數噩夢里的痛苦情緒都被提前克扣走了。

四匹夢魘獸，載著四個人迅速向前飛馳而去，很快便抵達了凌波城。

凌波城沒有城墻，正如爐火島那樣，孤零零地盤踞在一個半位面空間里，自然不需要任何的防御措施。

越是接近邊緣的房屋就越是低矮，平頂，周圍的居民也大多夸張地佝僂著身子，仿佛年邁的老嫗般艱難踱步，身披如裹尸布般的亞麻黑袍，鷹爪般干枯的手里抓著如樹根般糾結的拐杖。

“這些是……”希拉再次試探問道。

“沒錯，他們不是人類。”馬爾基娜微微一笑，卻沒有多說。

這里的居民不是人類……希拉沒有繼續追問，只是盯著這些如老嫗般的生物，努力記憶對方的外形細節。

越是往里面深入，道路兩旁的建筑也越發高聳、尖銳，似乎這里的建筑風格就是以細長、尖利為特點，周圍的行人也逐漸換成了某種象牙色的、木偶一般的生物，臉上沒有五官，四肢沒有細線，只是淡定地在路邊咔吱咔吱地行走著。

還沒等希拉發問，馬爾基娜就介紹道：

“這些也不是人類哦。”

“他們……是什么種族？”希拉問道。

“周邊城區那些丑陋的是皮斯托（信徒），市區里的這些是法納提科（狂熱者）。”馬爾基娜說道。

“那你是什么種族呢，馬爾基娜？”阿斯克隨意問道，“主教？”

“您真是風趣，阿斯克閣下。”馬爾基娜隔著面紗，趴在夢魘獸的背上，笑得爬不起身，認真說道，“我只是個手無縛雞之力的弱女子而已。”

“別信她。”美狄亞連忙在心靈通訊里提示他。

“當然。”阿斯克表示自己對她早有提防，“這位是不是心靈能力者？”

“不清楚。”美狄亞搖了搖頭，“我的靈性直覺對她沒有反應。”

“但那也不意味著她并非心靈能力者。”阿斯克說。這個世界靈性直覺的同序感應也不是萬能的，很多隱秘手法都可以起到遮蔽作用。

“比起她而言，即將見面的那位，才是你真正應該擔憂的。”美狄亞說道，“她是真正的心靈系半神，你沒有心靈相關的能力，思想在她面前就如同攤開的日記本般，完全被對方一覽無余。”

“所以你有什么辦法？”阿斯克斜眼看她。

“我可以幫你心靈屏蔽。”美狄亞瞇起眼睛，“雖然以她半神級別的心靈能力，能輕而易舉地突破我的防御，但至少我們會有感知——而不是在毫無設防的情況下，被人讀了多少心思都不知道。”

“那希拉呢？”

“讓希拉在偏殿待著。我猜她只是對你有興趣。”

兩人在心靈通訊頻道里隱秘地交流著，隨后又和希拉交代了下，很快便達成了一致。

魅魔女王的宮殿，造型和城里的其他建筑一樣，仍然是高高插入天穹的紀念碑形狀。走進殿門，希拉便突然說道：

“我就不去了，在附近轉轉可以嗎？”

“這……”馬爾基娜有些遲疑。

“馬爾基娜，我母親想見的應該只有我和團長而已。”美狄亞淡定說道，“還是說她有給你下死命令，一定要將我們三個人都帶去見她？”

“確實沒有。”馬爾基娜莞爾一笑，“實際上，陛下最初想見的只是阿斯克閣下一人。邀請殿下陪同前往，是我個人給陛下的小小建議。”

美狄亞：………………

“你瞧。”她有些酸溜溜地，在通訊頻道里對阿斯克說道，“我跟她可沒有什么母女之情，待會兒能不能拿到魔藥，就要看你的表現了。”

于是希拉便提前離隊在城里轉悠去了。在馬爾基娜的帶領下，阿斯克和美狄亞向宮殿深處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