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

  孟超盯著他，「你剛才說，你不知道。Google搜索」

  「我，我沒有見過他們的真面目，但我大致能猜到他們的身份。」

  申玉麟解釋道，「我有一個名單，上面都是我的懷疑對象，準確率未必是100%，但裡面肯定有血盟會的人，肯定有！」

  「猜？」

  孟超問，「怎麼猜？」

  「自從被血盟會脅迫，在脖子上烙下了『交叉十字眼』的標記，我就始終在憤怒和擔憂，兩種情緒之間來回碰撞，這種被人當成傀儡和魚肉，任憑他人擺布的滋味，實在不好受。」

  申玉麟說，「我琢磨著，就算真的加入血盟會，我也不能充當一枚最低級的棋子，那樣的話，分分鐘都有可能被消耗掉。

  「我必須掌握一些籌碼，能讓我不斷往上爬的本錢。

  「至少，我要知道最開始把我拖下水，又和我直接聯繫的那個傢伙的身份，必要時，有能力和對方同歸於盡，才能讓對方投鼠忌器，不敢輕舉妄動。

  「雖然對方行事小心，滴水不漏，但我還是圈定了懷疑對象。

  「畢竟，能神不知鬼不覺，將書信和禮物，分別放在我旳辦公桌裡面，以及我的床頭柜上，說明他一定是寰宇集團內部的人，甚至就是我們申家人，是我身邊的人。

  「搞不好，這傢伙白天還正大光明出入我的辦公室，一本正經和我洽談公務，暗地裡卻以『血盟會頭目』的身份，向我發號施令。

  「當然，我身邊的申家人，沒有一百個，都有八十個，這張名單仍舊太長，我必須不斷縮小懷疑範圍。

  「雖然沒有真憑實據，但我靈機一動，根據自己的親身經歷來推測——如果對方也和我一樣，是被血盟會威逼利誘才加入組織，那對方肯定也接受了血盟會的調製，得到了不少機會和好處。

  「於是，我在暗中搜集身邊所有申家人的資料，調查他們的經歷，看看有多少人的實力突飛猛進，在職場上又春風得意，莫名其妙得到大把機會，連連升職加薪，踏上重要崗位。

  「一番調查下來，還真被我找到了好幾個申家人，都和我一樣，並沒有太過硬的靠山，以往在家族內部不算太受重視，修煉天賦也只能說中等偏上，很長一段時間，境界都停滯不前。

  「但他們都在某個時間點上，像是注射了強心劑一樣，驟然爆發，狂飆突進，一路勢如破竹，成為了集團和家族的棟樑之材。

  「我在這些傢伙身上，看到了自己的影子。

  「其中一些人的提升，都有非常過硬的理由，諸如得到了神境強者的青睞，或者在眾目睽睽之下，擊殺了高階怪獸，得到了豐厚回報，或者鴻運當頭，發現了儲量驚人的晶石礦脈，得到了天文數字的修煉資源——這些能說清楚自身力量來源的傢伙，我先將他們排除在外。

  「再將名單上那些，『大額力量來源不明』的傢伙，按照他們和我的親疏遠近來排序，自然不難找出，最有可能的嫌疑人。

  「後來，我擴大了調查範圍，將目光從申家投向了呂家，從寰宇集團一路調查到了擎天集團。

  「同行是冤家，寰宇集團和擎天集團從二三十年前就開始激烈競爭，很多時候，我們想要將項目做得漂亮，不但需要自己人的支持，更需要競爭對手的配合。

  「我注意到，在我懷疑的這幾個申家人，不斷朝著更高的職位衝擊的道路上，他們的直接競爭對手，極少數呂家人，竟然有放水之嫌。

  「同樣，我發現這幾個申家人，偶爾會一意孤行，犯下讓人看不懂的低級錯誤，結果卻是，讓某個呂家人占了大便宜。

  「這種事情，用常規的商業競爭技巧來解釋，根本解釋不通。

  「但如果這些申家人和呂家人，都是血盟會的成員，彼此沆瀣一氣，共同挖各自集團和家族的牆角，那就說得通了！

  「這就是我一開始會告訴你，『就連你們呂家大佬，都加入了我們組織』的道理，我真的沒有騙你！」

  「我相信。」

  孟超提高了聲音，「說出他們的名字。」

  申玉麟猶豫了一下。

  他已經別無選擇。

  只是還在糾結，是否可以用這份名單，再和孟超談一談價碼。

  「沒時間了。」

  孟超厲聲道，「血盟會的人，分分鐘有可能找到這裡，快說！」

  「好，我——」

  申玉麟終於下定決心。

  但正欲開口時，他的腦袋忽然神經質地抽搐了一下。

  緊接著，又是一下。

  伴隨著詭異的抽搐，他的神經網絡像是徹底癱瘓，再也無法控制面部肌肉一樣，令五官都垮塌下來，像是完全換了一副面孔。

  孟超的視線，卻越過了申玉麟的肩膀，投向了他身後黑黢黢的夜幕深處，紅溪溝的方向。

  孟超敏銳感知到，位於紅溪溝中部的晶石礦場裡面，有一股無比龐大和危險的靈能，正在飛快醞釀，發酵，反應，爆發！

  「這是——」

  孟超的瞳孔，驟然收縮成了兩個針尖。

  他一把將申玉麟拽倒在地。

  大地在顫抖，空氣在燃燒，泥漿如同沸騰般「咕嘟咕嘟」冒出了大大小小的氣泡，成千上萬條蛇蟲鼠蟻從泥漿深處鑽了出來，朝著背對紅溪溝的方向拼命逃竄，形成了一道道驚慌失措的黑潮。

  只聽一聲震耳欲聾的巨響，仿佛一門列車炮被失控的晶石炮彈炸上了天，趴在十幾公里外的孟超和申玉麟都晃了三晃，感覺從大地深處，湧來了驚濤駭浪。

  孟超回頭，看到一朵熊熊燃燒的火雲，猶如張牙舞爪的巨魔，從紅溪溝里冉冉升起，將層層疊疊的烏雲，都殺得血流成河，潰不成軍。

  孟超感覺到自己的耳朵眼裡，有濕漉漉的東西流淌出來。

  用手指一抹，抹了滿手猩紅。

  以他的境界，常規爆炸的威力再強勁，都不太可能在十幾二十公里之外，用聲波撕裂他的耳膜。

  除非，是壓縮到極致的靈氣，驟然釋放出來，那種撕碎一切的尖嘯。

  在晶石礦場這樣的非軍事設施里，發生如此強烈的爆炸，只有一種可能。

  「是晶石倉庫，你們竟然炸毀了存儲晶石原礦的倉庫！」

  孟超怒不可遏，劈手揪住了申玉麟的衣領，「這就是你說的『絕不損害龍城的利益』？」

  「這，這不可能！」

  申玉麟也被這駭人聽聞的一幕徹底嚇傻了，他目瞪口呆地說，「這和我們說好的不一樣，我們說好只是在晶石倉庫里放一把火，是燒毀倉庫而不是炸掉整個倉庫，這……」

  他的聲音漸漸變得含混不清。

  表情也越來越不受控制。

  兩個眼球在某種神秘力量的刺激下，以肉眼可見的速度膨脹，瞬間就暴突到了眼眶外面，分別朝左右旋轉了九十度。

  喉嚨里像是卡著一坨碎肉，不斷發出「咕嚕咕嚕，咕嚕咕嚕」的聲音。

  孟超在他胸腹之間，以手術刀般精確的技術切開，堪稱完美的傷口，更是被這股神秘力量，簡單粗暴地不斷撕裂，暴露出了瘋狂蠕動、震顫、抽搐的五臟六腑。

  那就好像，申玉麟的心肝脾肺腎，都被注入了邪惡的意志，試圖逃離主人的腔子。

  特別是他的心臟，竟然在短短几秒鐘內，膨脹到了足球大小，心血管都像是八爪章魚的觸鬚，在體內狂亂揮舞。

  這是急性走火入魔。

  即將自燃，不，自爆的前兆。

  申玉麟顯然不可能自殺。

  但孟超明明已經摘除了他體內的控制晶片。

  順著申玉麟的腦袋，一抽一抽轉動的方向。

  孟超的視線朝著雲端不斷延伸。

  他將超凡視覺運轉到了極限，直到雙眼刺痛，視網膜上要滲透出密密麻麻的血點。

  終於勉強從烏雲和夜幕之間，分辨出了一個幽靈般的小黑點。

  那是一架無人機。

  為了避免被地面單位偵測到，無人機飛得很高。

  應該沒能發現蟄伏在淤泥中的孟超和申玉麟。

  但無人機壓根兒就不用精確鎖定他們的坐標。

  就能從雲端，向地面大範圍釋放一種極其特殊的次聲波。

  這種次聲波和大自然的底噪極其相似，很容易被忽略過去。

  傳入申玉麟的耳中，卻激活了早就植入他的大腦皮層和中樞神經之間，致命的指令。

  神境強者，堪稱行走的核武器。

  申玉麟雖然還沒突破神境，卻也是一名不折不扣的天境巔峰強者，至少達到了重型鑽地炸彈的程度。

  一枚重型鑽地炸彈的威力，完全釋放出來，可以輕而易舉摧毀一座足球場大小的目標。

  連鎖反應已經開始。

  申玉麟的細胞，震顫到了極致，一個接一個爆裂。

  每一枚細胞的爆裂，都會從線粒體和細胞核之間，激射出一道澎湃的靈能。

  當成千上萬道靈能匯聚到一起，量變引發質變，微觀直抵宏觀，一場令所有超凡者都聞之色變，以生命為代價的大爆炸，就此上演。

  即便「武神」雷宗超親臨，都不可能阻止申玉麟的自爆。

  甚至有可能，受到申玉麟的波及和污染，同樣陷入走火入魔的險境！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