狼王發現了孟超的目光。
“還有什麼問題？”他若無其事地問道。
“有。”
孟超指着化石叢林深處，“你不是說，這裡所有的殺戮機械統統都‘死’了，那又是什麼？”
狼王眯起眼睛，順着孟超所指的方向極目遠眺。
在犬牙交錯的殘骸和骸骨之間，看到了幾十個模糊不清的小黑點。
兩人不斷眨巴着眼睛，調節虹膜、晶狀體和視覺神經之間的關係，在視界不斷縮小的同時，讓投向極遠處的目光的清晰度不斷提升，看清楚了那些小黑點的真面目。
那似乎是……圖騰獸？
孟超不太確定。
從他來到圖蘭澤之後，蒐集到的信息來看，所謂“圖騰獸”和龍城的“怪獸”，有着非常強烈的親緣關係，外表上並不存在太大差異。
唯一不同的是，圖騰獸因爲常年食用曼陀羅果實、曼陀羅樹的根系、其他蘊含着類液態金屬物質的植物和其他圖騰獸的緣故。
大量類液態金屬物質，會在圖騰獸的體內不斷富集，令他們的五臟六腑和骨骼血肉，都漸漸呈現出“金屬化、水晶化”的特質。
富集到一定程度，還有可能滲透到圖騰獸的體表，形成一片片晶瑩剔透、綻放着金屬光澤的甲冑。
獵殺圖騰獸，提煉出屍體中的類液態金屬物質，亦是圖蘭勇士製造全新圖騰戰甲的重要途徑之一。
不過，孟超聽冰風暴提起過的，最強大的圖騰獸，即便血肉之軀能夠膨脹到一二十米的高度和長度，從體內噴涌出來的類液態金屬物質，也只能覆蓋住他們的要害部位，強化他們的爪牙，大體上，還是野獸的形態佔據主導地位。
而眼前這些圖騰獸的體型雖然不大。
和旁邊的巨大屍骸一比，頂多也就三五米長寬。
周身卻覆蓋着均勻、細密、毫無縫隙的金屬甲殼。
從頭到腳，包裹住了他們的每一根獠牙，每一根爪子，和尾巴上的每一根毒刺。
層層疊疊的甲殼上，還鐫刻着玄奧繁複的圖騰，繚繞着有若實質的圖騰之力，散發着熊熊燃燒的靈焰。
令他們完全不像是野獸，而像是匍匐下來，反關節爬行的圖騰武士。
這些完全看不出碳基生物特徵，倒像是永不疲倦的殺戮機械般的圖騰獸，在化石叢林中爬來爬去，警惕而興奮地嗅探着狼王剛剛激射而出的“煙花”，殘留的靈能漣漪。
那副貪婪而兇殘的模樣，讓孟超想到了古戰場遺蹟上徘徊的幽靈，永遠都飢腸轆轆的食屍鬼。
“沒想到這裡的圖騰獸，體內圖騰之力的富集程度竟然這麼高，竟然能生長出覆蓋全身，如此華麗的戰甲？”
狼王喃喃道，“不過，仔細想想，也不奇怪，這裡原本就是整座聖山，圖騰之力最充裕的地方，又有這麼多強者的屍體和邪能傀儡的殘骸。
“在這些殘骸和屍體，還沒有被時間侵蝕殆盡之前，就是最好的食物。
“吞噬了蘊藏着強大能量的殘骸和屍體，又能在聖山之巔繁衍千年，扛過一次次弱肉強食，優勝劣汰，生存至今的圖騰獸，比外面的圖騰獸更加厲害一點點，又有什麼奇怪？
“無論如何，這些圖騰獸，總比隨時都有可能自爆的超巨型邪能傀儡，要好對付得多了，你說呢？”
孟超微微皺眉。
狼王的話不能算錯。
既然來到聖山之巔，誰都不會奢望這裡風平浪靜，他們能夠一路暢通無阻地找到傳說中的“遺產”。
僅僅是圖騰獸，哪怕是周身都被圖騰戰甲覆蓋的圖騰獸，也比預想中有可能出現的各種麻煩，要容易對付一些。
但在行動之前，他還是想搞清楚：“所以，我們必須穿過這些圖騰獸，潛入古戰場遺蹟的深處？”
“沒錯。”
狼王咧嘴，“你該不會是後悔了吧，容我提醒一句，進出聖山之巔的道路只有一條，而獅王‘毀滅號角’和虎王‘狂暴之刃’，正帶領着他們怒氣沖天的隊伍，順着這條道路，殺氣騰騰地趕來，相信我，你絕不會想和他們狹路相逢的。
“想要活下去，只有一個選擇，就是穿過這些圖騰獸，進入聖山神廟，得到祖靈的祝福和龐大的遺產，然後，在一場堂堂正正的較量中，斬殺獅王和虎王！”
“我從不後悔任何選擇，只想知道你的全盤計劃。”
孟超道，“至少，我要知道聖山神廟的入口，究竟藏在什麼地方——聖山之巔這麼大，又被這片化石叢林變成了一座錯綜複雜的迷宮，我們總不見得要一邊和這些圖騰獸周旋，一邊還要沒頭蒼蠅般亂撞，在化石叢林裡面慢慢摸索吧？”
“放心，我沒這麼傻，既然賭上一切，背叛了獅王和虎王，我當然知道聖山神廟的入口，究竟藏在什麼地方。”
狼王道，“相信我，你只要跟着我走，幫我清除掉沿途的圖騰獸就好。”
“這就是問題所在。”
孟超道，“問題就是，我沒辦法說服自己，完全相信你。”
“好吧。”
狼王貌似妥協了，“我們眼前，看似一片雜亂無章的化石叢林，但當你踏入其中，很快就能找到無數深不見底的窟窿。”
“我知道。”
孟超點頭道，“這是三千年前的聖光大軍鑽探出來，用來尋找聖山神廟的下落。”
“說對了一半，的確是聖光大軍鑽探出來，卻不是爲了尋找聖山神廟的下落。”
狼王道，“而是用來放置威力強大的晶石炸藥，再用一座超大規模的魔法符陣，將所有晶石炸藥統統連接到一起，最後，‘轟隆’一聲，將聖山之巔連帶着聖山神廟，統統炸掉！”
“炸掉聖山神廟？”
孟超倒吸一口冷氣。
“當然，對那些信奉聖光的瘋子來說，聖山神廟就是世界上最邪惡的地方，根本沒資格污染他們的腳底，所以，他們也沒興趣進入聖山神廟去一窺究竟，還是簡單粗暴，直接炸掉比較好。”
狼王道，“可惜，那些聖光祭祀和九環魔法師低估了聖山之巔的堅固程度，而獸人勇士們的前赴後繼，也令他們提前消耗掉了太多的晶石炸藥，沒辦法完成整座超巨型魔法符陣的開鑿和構造，以至於爆炸的威力，比預想中的弱了一大半。
“他們沒能炸燬聖山神廟。
“只是將聖山之巔的地表，炸得龜裂開來，崩飛了無數碎石，形成了環繞在聖山之巔的周圍，我們剛剛穿越的那條懸浮碎石帶。
“直至今日，聖山之巔的地表，仍舊殘留着密密麻麻，縱橫交錯，如同層層疊疊的蛛網般的裂縫。
“等我們深入化石叢林，很容易就能找到這些裂縫，而通過仔細觀察這些裂縫的走向，我們不難發現，看似雜亂無章的裂縫，其實環繞成了一環又一環的圓圈——就是三千年前那座超巨型魔法符陣，殘留的印記。
“接下來，我們只要順着裂縫，找到超巨型魔法符陣的中心，就會發現一個深不見底的巨洞，源源不斷向外噴涌着令圖蘭人極不舒服的魔法氣息。
“那就是被聖光大軍炸裂開來，直抵聖山神廟的‘特別通道’！”
狼王言之鑿鑿。
晶石炸藥撕裂的縫隙，又是很容易驗證的東西，他沒必要撒一個分分鐘就能被戳破的謊言。
這就令孟超十分費解。
按理說，狼王所知道的關於聖山神廟的信息，應該是源自冰風暴的父親，更準確說，是源自冰風暴的父親，從聖光之地的魔法塔裡面，偷來的記憶水晶副本。
而按照冰風暴的說法，她母親故意讓她父親偷走記憶水晶副本時，還在裡面動了手腳，刪去了一部分最關鍵的信息。
換言之，狼王對聖山之巔的瞭解，無論如何都不應該比冰風暴更多。
但就連冰風暴都不知道，聖光大軍在聖山之巔大肆挖掘，是爲了埋藏晶石炸藥，構築魔法符陣，將整座聖山之巔連帶着聖山神廟，統統都炸掉。
狼王又是從哪裡，知道這一切？
“所以說，除了冰風暴的父親，帶到圖蘭澤來的記憶水晶副本之外，‘胡狼’卡努斯還有別的信息來源，一個更加詳盡的信息來源。
“而且，從前世他成功得到聖山傳承這一點來看，這個信息來源的準確度極高。
“真奇怪，過去三千年間的圖蘭澤，英雄豪傑層出不窮，倘若圖蘭文明這邊真的還保留着一些關於‘淨化之戰，決戰聖山’的信息，那麼，聖山神廟早就應該被千年前的英雄豪傑重啓了，無論如何，都不可能封印到今天，便宜了狼王。
“看他這副熟門熟路，勝券在握的模樣，即便精心調製了十幾年的豺狼武士都全軍覆沒，也沒有折損他志在必得的信念，倒像是曾經來過聖山之巔，甚至探索過聖山神廟一樣。
“但他剛纔說我們兩個是‘三千年來第一批踏上聖山之巔的人’，那模樣也不似撒謊，更沒必要撒謊。
“這究竟是怎麼回事呢？”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