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

孟超感覺有一股涼意，從自己的尾椎骨慢慢往上涌，他定了定神，繼續問道，“那麼，這個晶瑩剔透的太古智慧生命，大約是什麼時候死掉的呢？”

“我們想了很多方法，都無法在不破壞這具屍骸的前提下，測算出它的死亡年代，只能對它周圍的物品——刀劍，鎧甲，符文機械，還有一些燃燒炭化的痕跡，進行大致的推測。”

吳海波道，“我們估計，這具晶瑩剔透的屍骸，隨身攜帶的物品，來自至少十萬年前到數千萬年前。”

“十萬年前到數千萬年前？”

孟超皺眉，“這個時間跨度也太大了吧？”

“沒錯，異界的物質基礎極不穩定，就連放射性半衰期都是如此，所以，在進行年代測定時，比地球上更加模糊。”

吳海波繼續道，“話說回來，這具‘水晶屍骸’的隨身物品，年代跨度的確遠遠大於我們在太古遺蹟中發掘出來的所有東西，就好像，它將數千萬年間的不同物質，都集中到了自己身邊一樣。

“總之，水晶屍骸的最晚死亡時間，都是十萬年以前，那時候地球上歐亞大陸的海岸線和山川河流分佈，都和二十一世紀中晚期截然不同，水晶屍骸還活着時，怎麼可能預見到十萬年之後地球的模樣，而且知道，地球人會穿越到異界，把它挖出來呢？”

孟超陷入深思。

在吳海波的描述裡，沒有任何張牙舞爪、猙獰醜惡的怪獸。

但他依舊覺得，隱藏在水晶屍骸背後的秘密，比什麼末日兇獸甚至異界神魔，都要詭異和恐怖百倍。

“除了地球之外，水晶屍骸繪製的金屬板上，還有別的圖案嗎？”孟超琢磨了半天，大腦仍舊被帶刺的亂麻糾纏，他甩了甩腦袋，繼續問道。

“有，在地球旁邊，還有一顆和地球大小相當的星球，上面同樣繪製着大陸和海洋，當然，大陸輪廓和地球不太一樣。”

吳海波道，“不過，既然有大海，就意味着有液態水和大氣層，大海和陸地之比，也是和地球相當的七比三，海岸線的坑坑窪窪，明顯是受到海浪的不斷侵蝕，說明氣候和潮汐也和地球差不多，我們有充分的理由懷疑，這就是‘異界’。

“從地球出發，還繪製着一個指向異界的箭頭。

“和這具屍骸遺留下來別的信息量爆炸，極難破譯的文字相比，這個箭頭倒是簡陋和稚嫩到了極點，就連小學生都明白，它的意思是，我們從地球穿越到了異界。”

“所謂‘箭頭’，源自‘箭矢’，所以，只要我們的文明進化到了能夠製造弓箭，磨礪箭矢的程度，就有能力讀懂這幅畫……”

孟超喃喃自語，又迫不及待問道，“還有嗎，還有更多圖案嗎？”

“倒是還有，但是……”

吳海波組織了一下語言，用手指在虛空中畫了幾個圈圈，道，“整塊金屬面板像是對方臨死前用盡最後的力量繪製的，按照先後順序，畫出來的地球最精細，簡直能用顯微鏡不斷放大，異界就差點兒意思，信息量一下子降低了好幾個數量級。

“等到畫完異界，對方似乎意識到自己命不久矣，只能加快速度，粗製濫造，它在異界後面，一口氣畫了好幾個圓圈，還用同樣的箭頭，將這些圓圈都連接到一起，最後，指向一個比地球和異界都大很多倍的大圓圈。”

“同樣的箭頭，串聯着地球、異界和不同的圓圈，還指向一個巨大的圓圈，這是什麼意思？”

孟超心思電轉，推測道，“倘若說，第一個箭頭是指地球人穿越到異界，後面一連串箭頭難道是說，我們的穿越之旅還沒有結束，還要從異界穿越到更多世界去嗎？

“那麼，比地球和異界都大很多倍的大圓圈，又是什麼意思呢？

“要知道，地球的體積和質量，是誕生碳基智慧生命的黃金尺度，體積比地球大很多倍的行星，只有引力極高的‘巨行星’，很難想象巨行星上會誕生碳基智慧生命和文明的。”

“不，對方繪製的最終目的地，應該不是巨行星，而是比巨行星更龐大萬倍的存在，只不過，因爲金屬面板的空間有限，它畫不下了，只能儘量縮小，勉強畫出冰山一角，然後，它又在這個巨大的圓圈上面，畫了很多向外噴射的波浪線條，在地球文明的很多古代壁畫中，類似的圖案，往往都代表着太陽或者恆星。”

吳海波道，“至於前面那些圓圈和箭頭，你的推測倒是和遺蹟研究所的判斷差不多，我們一致認爲，這個晶瑩剔透的太古生命體在臨死前，是想告訴我們這些……未來的地球來客，異界絕不是終點，我們的征途纔剛剛開始，我們的使命就是不斷穿越，最終——”

“最終穿越到一顆恆星裡面？”孟超百思不得其解。

“誰知道，或許，對於活躍在更高維度的生命體而言，恆星內部，別有一番風光呢？”

吳海波道，“總之，基於這具水晶屍體，遺蹟研究所同時設立了兩個項目，一個就是根據屍骸的指引，找到大量太古裝置的殘骸，進行修復和複製，以便掌握‘可控穿越技術’的１０１項目，另一個就是研究這具屍骸本身，想搞清楚它爲何能預見數十萬年後地球形態的１０９項目。”

原來，１０１項目和１０９項目，都源自這具至少十萬年前，神秘莫測，晶瑩剔透的屍骸。

怪不得，吳海波會對水晶屍骸的事情，瞭若指掌。

“預見……十萬年後的未來嗎？”

孟超輕輕摩挲着太陽穴，若有所思地追問，“１０９項目有什麼成果嗎？”

“據我所知，沒有。”

吳海波緩緩搖頭，“作爲遺蹟研究所最燒錢的幾個項目之一，我們１０１項目距離打開地球和異界之間的穿越之門，雖然還有十萬八千里，但好歹，我們也有一些實用性極強的成果，能勉強應付上頭和投資人。

“但１０９項目，非但沒有產生任何理論上的突破，也沒產出什麼能應用於實戰的成果，反而在七八年間，陸續逼瘋了近百名研究人員。”

“什麼？”

孟超的瞳孔驟然收縮，“瘋了？”

“是的，瘋了。”

吳海波點頭道，“在太古遺蹟這種鬼地方搞研究，走火入魔，心靈指數暴跌甚至歸零，淪爲徹頭徹尾的瘋子，這本來就是我們的宿命。

“但１０９項目研究人員的崩潰概率實在太高，高到所有人都望而生畏，無論開出多麼優厚的條件，都沒人願意加入１０９項目的程度。

“按理說，這具晶瑩剔透的屍骸，是我們在太古遺蹟深處發掘出來最完整的物品之一，倘若解鎖它的秘密，絕對能令我們的文明級數，大步向前推動好幾百年甚至千年的，但到了爆炸前夕，整個１０９項目組只剩下７名研究人員，而且都變得神經兮兮，抑鬱，焦慮，暴躁，各種負面情緒濃烈到了極點。

“在好幾次例行的心靈指數測試中，他們的精神狀況都處在崩潰的邊緣，原本應該強行中止研究，送他們去治療的，但１０９項目的組長卻拍着胸脯保證，他們的研究已經取得了突破性的進展，即將破解水晶屍骸的奧秘，甚至，他們的發現，極有可能改變整個龍城的未來！”

“改變……龍城的未來？”

孟超眯起眼睛，眼底的異火跳躍不定。

“雖然所有項目在搶錢搶人搶研究設施的使用時間，包括要求追加投入和延長研究週期時，都會這麼說，但那一次，１０９項目全體成員身上散發出來，不瘋魔不成活的勁頭，真的把大家都唬住了。”

吳海波嘆了口氣，唏噓道，“倘若不是我們輕信了他們的瘋話，或許，有機會阻止那場災難性的大爆炸的。”

“大爆炸？”

孟超忍不住追問，“前兩年發生的這場大爆炸究竟是怎麼回事，１０９項目的所有一切都被毀掉了嗎？就算再怎麼爆炸和燃燒，總會有殘骸留下來的吧？那具晶瑩剔透的屍骸，還有蘊藏着地球圖案和海量信息的金屬面板，既然能抵禦至少數十萬年歲月的侵蝕，沒理由什麼都不剩下才對！”

吳海波有些奇怪地看了孟超一眼，道，“別激動，你好像對１０９項目特別感興趣？”

孟超深吸一口氣，道，“你說得這麼曲折離奇，神神秘秘，我想不感興趣都不行啊！”

“也是，發生在太古遺蹟深處的咄咄怪事實在太多，以至於就算某一名研究人員突然變成一頭張牙舞爪的巨龍，都不算稀奇，但１０９項目的蹊蹺爆炸，絕對有資格入選‘太古遺蹟十大神秘事件’的前三名。”

吳海波道，“你說的沒錯，無論水晶屍骸本身，還是它用來錄入信息，繪製圖案的金屬面板，都採用我們無法解析的材料製成，這種材料的強度、硬度和熔點都極高，按理說，就算投入數千度高溫的鍊鋼爐，都不會輕易熔化的。

“但在這場蹊蹺至極的大爆炸中，水晶屍骸和金屬面板卻毫無道理地……消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