段芮和‘林昱’坐專車到達了大象營地。

    排隊爬上一架，坐到了用粗麻繩綁在大象兩只前肢上的椅子上。

    象夫赤著腳，他踩著大象的鼻子走到象身上，在象頸上坐下。他的皮膚黝黑，手中拿著一根象鉤。

    等到段芮兩人坐穩后，象夫便命令大象向前走。

    隨著大象的走動，座椅晃動著。

    林昱睜開了眼睛。

    他仿佛站在一處昏暗的甬道中，無數的畫面在甬道的兩邊閃過。

    嘟嘟嘟，嘟嘟嘟……

    哨聲響起，他跳下了床，換上了訓練服，跟著身邊的人一起小跑著跑出了樓道，炙熱的陽光下，喊著口號，動作整齊劃一。

    汗水從眼角流下，不合身的西服崩在身體上，手里拿著宣傳單，一張張塞進過往行人的手中，“商場一樓有活動，免費試喝，還可以抽獎。”

    無數張臉從他的眼前晃過。

    他站在領獎臺上，接過了獎牌……

    退貨。

    下架。

    ……

    甬道徹底的暗了下來，也靜了下來。

    他冷靜了下來。

    再一次看到了占據了他身體的怪物。

    丑陋。

    林昱觀察著他。

    他看到了更多的細節。

    皮膚上的疙瘩不斷的變大又在縮小。

    它蠕動著。

    一些黑色的煙霧一樣的東西從疙瘩中逸出，再飄出。

    他聽到了心跳的聲音。

    他的身體，他的心臟在跳動。

    “吃掉它，拿回你的身體。”

    姜游的聲音回蕩在他的耳邊。

    “吃掉它。”

    段芮把她的手蓋在了‘林昱’的手上，手腕上的黑色珠子倒映著陽光。

    她的口中低聲念著一些話，像是某種咒語。

    大象一步一步向山上走去。

    座椅晃動的更厲害了一些。

    吃掉它！

    他看到自己的手，手上泛著白色的微光。

    伸出手，抓住了怪物的手。

    他抓住了。

    很滑，是軟的，像是觸須一樣，他張開口，狠狠地一口咬了下去。

    怪物看到了他。

    他被向上拋去，劇烈地搖晃著。

    他緊緊的，抓住不放，咬下去，咀嚼，再吞下去。

    粗糙。干。帶著刺。舌頭口腔都似乎被割開了。

    他要吃掉它。

    他的嘴巴變得越來越大，口中的牙齒變得鋒利了起來……

    段芮看到‘林昱’身體抽搐了一下，然后他躬了起來。

    “很快就好了，”她在他的耳邊輕聲說著，“剝離會有一點難受，你忍一忍，馬上就好了。”

    ‘林昱’看著段芮。

    他試圖說話，他說不出來。

    他努力抬起手，用手指指了指他的身體。

    象夫轉過頭，他用英語問：“他身體不舒服嗎？”

    “可能太顛了。”

    “要不要休息一下？”

    “不用，到了山頂再休息吧。”

    段芮抱住了‘林昱’。她的語速愈發地快了起來。

    一些黑色的霧氣，從‘林昱’的身體中逸出，飄進了段芮手腕上的黑珠中。

    白色的微光閃爍著。

    林昱的靈魂變得越來越凝實了。

    怪物開始逃了。

    順著咒語的指引，它沖出了身體，沖進了段芮手腕中的黑珠中。

    ‘林昱’的身體軟了下來，他閉上了眼睛。

    段芮感覺到了它通過黑色珠子傳來的警告。

    于此同時，林昱睜開了眼睛。

    “你還……”段芮剛出聲，林昱便伸手去掐她的脖子。

    身體很僵硬。

    段芮躲開了。

    她跳下了椅子，手掌壓在了大象身體上，一絲黑霧鉆進了大象的身體。

    大象的身體晃動了一下。

    象夫轉頭，他看到段芮的身體從象身上滑了下去。他來不及查看段芮的狀況，便感覺到身下的伙伴暴怒了。

    象夫用象鉤去拉它的耳朵，它卻晃著頭，把象夫甩到了地上。

    林昱跌在了象背上。

    大象的腳向下重重地踩在地上，泥土向四周揚起。象夫從地上爬起，他看著失去理智的大象，轉身，腳步踉蹌著向外逃去。

    附近的大象都躁動不安了起來。

    象夫努力控制著它們，帶著驚恐的游客，向遠處躲去。

    林昱抱住了大象的頭，肌肉因緊崩而爆出。

    雙腿努力的夾在它的脖子上。

    他張開口，大口呼吸著。

    大象晃著頭，一邊向前沖，一邊用長長的鼻子擊打著身邊的樹木。它像一座小山，一座堡壘，摧枯拉朽般前進著。

    漸漸地沖進了密林深處。

    他的余光掃到了段芮。

    她站在一顆樹上。

    他們的視線接觸的那一瞬，她從樹上跳了下來，帶著他滾到了地上。

    她的力氣突然又變得極大了起來。

    他轉頭，看到大象轉過身，巨大的象鼻子向他們掃來。

    他扭頭，一口咬住了段芮的脖子，她抓著他的手松了一絲，他抱住她向山下滾去。

    段芮在半途抓住了一塊石頭，她拿著石頭用力地向林昱的頭部砸去。

    林昱眼前黑了一下。

    在段芮試圖砸他第二下的時候他用手擋了一下，另一只手抓住了她手腕上的珠子。

    疼痛。

    碰觸到它的皮膚和血肉像是要剝落般的疼痛。

    他忍住了。

    段芮試圖拉開他的手。

    他死死的扣著。

    終于，繩子斷開了。

    珠子落在了地面上，段芮伸手去抓，林昱沒有給她機會，他們又向下滾了一段距離。

    段芮的力氣變小了。

    林昱快要掙扎出來的時候，段芮對著林昱的臉吐出了一口血，用最后的力氣，一拳砸在了他的臉上。

    然后掐住了他的脖子。

    她稍稍坐了起來，一只腿跪在地上，一只腿壓在他的胸上。

    五官因為用力而扭曲著。

    他不甘心地瞪著她。

    “你死后，他們會賠錢的，會賠很多錢的，”段芮喘著氣說著，“你放心，我會把工資發出去，把人安置好的。”

    “你死了，大家都好。”

    “你安心的去死吧。”

    他的眼睛漸漸的閉上了。

    段芮稍稍松了口氣。

    突然，一只粗糙的手抓在了她的手上。

    她來不及反應，她的手指被拉開了，林昱的手肘重擊在她的胸口，血涌上了她的喉嚨。

    他掐住了她的脖子，身體翻轉了

    她張了張口試圖說話，林昱一拳頭重重地打在了她的太陽穴上。

    一拳，又一拳。

    她看到了他的眼睛，血紅血紅的，帶著狠厲。

    血從她的眼角，鼻子，耳朵和嘴中流出。

    林昱抓起她的頭，正要往下敲的時候，他聽到了地動山搖般的聲音。

    失去了理智的大象沖了過來。他放開手，努力向邊上滾開了一些。

    他看到粗大的腿踩在了她的身體上。

    再踏向他。

    他閉上了眼睛，等待著疼痛和結束。

    熱帶的陽光灼燒在他的皮膚上。

    他聽到了不遠處的海浪聲。

    心很靜。

    預料中的疼痛和結束沒有到來。

    他疑惑地睜開眼睛。

    大象站立著。

    段芮滿身是血地躺在一邊。

    他向邊上看去。

    他看到了一頭小象，象背上坐著一個小男孩，一個微胖的男人牽著小象身上的麻繩站在一邊，和善地看著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