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百三十三章能量異變（1）

    孔晟臨風而立，任憑山風將他的衣襟吹得飛揚。他的面色平靜，眸光中閃爍著異樣堅定的光彩。

    他當然比誰都明白，靠力敵，自己這五萬雜牌軍肯定不是范陽鐵騎的對手，恐怕兩個正面沖撞，就會潰不成軍。但孔晟從來就沒有打算要力敵史朝義的精銳鐵騎。

    他要做的是智取。

    所以，他要選擇一個適當的時機，過早會弄巧成拙，而過晚，待郭子儀麾下大軍趕至，拿下洛陽的功勞就要分一半給郭子儀了。

    孔晟派出去的兩路探馬源源不斷地傳回郭子儀和李光弼兩路軍馬的信息，李光弼的行軍速度緩慢，大抵是因為河東范陽軍馬的牽制和威脅。但郭子儀這一路卻是在拿下汴州后高速行進，此刻已經到達鄭州城外圍一線。

    很顯然，郭子儀已經看出了孔晟的用意，火速行軍，要趕來洛陽與孔晟爭鋒洛陽。實際上，郭子儀并不認為孔晟能獨自一軍拿下洛陽，在郭子儀看來，孔晟固然神勇無敵，但個人之力與攻克洛陽完全是兩碼事，孔晟總不能靠一個人力敵史朝義的十萬范陽大軍吧？

    就算孔晟真的是神魔，也扛不住鐵騎洪流的無情沖擊啊！

    郭子儀唯一預想不到的是，他根本不知道孔晟的最終底牌是什么。對于郭子儀，孔晟太過了解；而對于孔晟，郭子儀及其麾下諸將的了解，至今還停留在各種傳聞以及那日孔晟勇猛斬殺孫清麾下兩員胡將的一戰上。

    羅勇縱馬沖上山來，打住馬，跳下來，行至孔晟身邊輕輕道：“郡王，探馬來報，郭子儀兵馬正在火速行軍，此刻距離洛陽，已經不足三日路程！”

    孔晟哦了一聲，“洛陽城中動靜如何？史朝義可有出城與我軍交戰的跡象？”

    羅勇搖搖頭：“郡王，洛陽城中四門緊閉，叛軍緊守四門，嚴陣以待，但并無出城作戰跡象。不過，以末將看來，我們還是不得不防叛軍來襲。”

    孔晟笑了：“羅勇，你放心吧，如果孔某沒有猜錯，史朝義不到萬不得已，絕對不會出城與我軍死戰。此人謹小慎微，又有保全實力的嫌疑，在河東叛軍沒有馳援進河南之前，他是絕對不是冒險與我軍作戰的。”

    孔晟笑了笑又道：“史朝義并沒有把我們這支五萬人的軍馬放在眼里，其實不要說史朝義了，就是郭令公麾下主力，也未必就瞧得上我們。史朝義擔心防范的不是我們，而是郭子儀的兵馬。既然我們得到了消息，想必城中也有探馬回報，羅勇，命人緊緊盯住洛陽城，一旦發現洛陽城上守軍加倍、加強防守時，速速來報我！”

    說完，孔晟大踏步下山而去。

    他下了山，就進了大營直奔自己的帥帳。然后，緊閉不出。沒有人敢輕易去打擾他，哪怕是蘇婳和骨云，在沒有孔晟的允許之下，也不能隨意進出帥帳。

    這畢竟是在軍中，而不是孔晟的郡王府私宅。而在這軍中，蘇婳首先是孔晟麾下女將，其次才是他的女人。這一點，孔晟公私分明，蘇婳等也不敢怠慢。

    一夜無語。

    無論是枕戈待旦的洛陽城，還是城外孔晟的大營，都平靜如常。山風呼嘯過整個營寨，而蕭瑟寒風同樣席卷過洛陽城外的曠野，洛陽城上軍旗烈烈，黑壓壓一眼看不到邊的范陽守軍面色肅然凝立在城樓之上。

    天地間一片肅殺，卻又一片死寂。

    紅日依舊升騰在天際，但到了晌午時分，突然陰云密布，陰霾壓得極低，隱隱有暴風驟雨來臨的征兆。

    孔晟出了自己的帥帳，凝立在帳前，眺望著遠端的洛陽城。良久，他突然揮了揮手，爆喝道：“來人，點起一萬兵馬，隨本王城外叫戰！”

    烏顯等人吃了一驚，他們沒想到，孔晟這就要城前索戰了。雖然孔晟個人在他們心目中就是神一般的存在，大抵這個世間沒有人單打獨斗是孔晟的對手，但眼前可是銅墻鐵壁般的洛陽城，還有十萬彪悍勇猛的范陽鐵騎啊！

    但孔晟在軍中從來都是說一不二，沒有人敢質疑孔晟的決定。李彪李虎不敢怠慢，立即擊鼓點兵，率一萬騎兵隨孔晟出戰。

    孔晟軍聲勢浩大地列隊沖出營寨，馬蹄聲奔騰如雷。史朝義在城樓上瞥見孔晟竟然出兵索戰，忍不住輕輕笑道：“諸位愛卿，那孔晟小兒竟敢率軍索戰，爾等誰愿意領軍出戰，將他給朕斬殺在洛陽城下？！”

    如果是郭子儀率軍索戰，史朝義還真未必輕易派兵迎戰。但區區一個孔晟，史朝義本來就不放在眼里，派兵出戰不過是陪孔晟玩玩，給沉悶守城的己方兵馬提振一點信心，鼓舞下士氣，增添一點樂子罷了。

    大將魏利應聲而出：“陛下，末將愿意出城與那孔晟一戰！請陛下寬心，末將一定將他的九陽魁首帶回城中，讓陛下佐酒！”

    史朝義大笑：“好，魏將軍，若你能斬殺那孔晟，這五萬江南兵馬必不戰而潰！朕會予你記大功一件，封你為魏王！”

    魏利狂喜，躬身應諾，興奮無比地先下了城樓，點起本部一萬兵馬，打開長青門，飛速馳出。雖然偽燕政權的王爵也不值錢，史朝義接替史思明當政之后，偽燕王國成立沒有幾天，史朝義頻頻封王封侯，但這只是一個虛名，并沒有實質性的封地。可對于魏利來說，還是一件值得興奮的事。有比沒有強，魏王總比魏將軍有地位。

    城樓上，軍鼓回蕩，史朝義縱聲狂笑：“爾等兒郎奮勇爭先，殺敵過百者，可封萬戶侯，賞百金！”

    所謂重賞之下必有勇夫，叛軍無不心情振奮鼓舞。對于這些跟隨史思明父子叛亂的軍卒來說，他們要的無非就是高官厚祿和權勢財富。史朝義當眾承諾封王拜侯，無疑喚醒了這些范陽悍卒心底里的那股暴戾之氣和對于功名利祿的狂熱之氣。

    孔晟手持方天畫戟，神色平靜如常。

    他的身后，李彪李虎率一萬騎兵結陣以待，做好了與叛軍廝殺對戰的準備。雖然這些江南軍卒沒有經歷過真正的血戰，但一則是有近期的訓練整編，二則是有嚴明軍紀的約束，三則有孔晟這名主將神魔般超常規力量的存在，他們心中的那份血性和激情也漸漸被激發出來。

    天幕陰霾依舊壓得極低，給人一種壓抑感。而兩軍對壘，無形的肅殺之氣彌漫在天地之間，更加重了這種壓抑感。

    魏利手使一桿長槍，胯下一匹黑馬，也是神駿非常。魏利持槍躍馬，麾下一萬范陽騎兵也很快結陣完畢，陣型井然有序，前后進退章法有度，足見范陽軍訓練有素久經戰陣。李彪李虎是軍中宿將，眼力還是有的，看了眼前這一切，心中更添幾分凝重。

    魏利持槍馳過陣前，大聲爆喝道：“來者何人，速速通名報姓！魏某槍下不斬無名之鬼！”

    孔晟淡淡沉聲道：“某乃大唐江寧郡王、驃騎大將軍、總領山南江南兵馬行軍大總管孔晟，賊將休要囂張，可敢與孔某一戰？！”

    魏利狂笑著，躍馬奔馳過來，手里長槍裹夾著呼嘯的風聲當頭劈了下來，孔晟在馬上紋絲不動，只是當魏利的長槍即將劈落在身時，方才將手里的方天畫戟猛然向上格擋，只聽當得一聲爆響，一股巨力傳過，魏利握槍的虎口當即被震裂滲出斑斑血跡，而這股力量如同摧枯拉朽一般沿著他的手臂往上延伸，幾乎要讓他整個半截身子都陷入麻木僵硬狀態之中。

    魏利的長槍再也握不住，噗嗤一聲從他手里滑落在地。

    孔晟眼眸中掠過一絲冷酷之色，他從當年河南平叛時就歷經無數戰陣，死在他方天畫戟之下的賊將和悍卒不計其數，也曾經與回紇兵馬鏖戰多場，可以說是早就練就了一副鐵石心腸。事實上，兩軍作戰，不是你死就是我亡，孔晟若是懷有婦人之仁，恐怕早就葬身沙場了。

    孔晟手里的方天畫戟抖了抖，在半空中掠過一道閃亮的弧度，爾后斜著重重斬下，在對面范陽軍卒異口同聲的驚呼聲里，生生將魏利的身軀斬為兩截，從馬上崩落，殷紅的鮮血噴涌向天，絢爛成陰森的殺氣紅雨！

    魏利死無全尸，被孔晟當場斬殺在洛陽城下！

    城樓上的史朝義等人目瞪口呆，紛紛倒吸了一口涼氣。史朝義眼眸中放射出憤怒驚駭的光亮，他緊握著長劍的手一片冰涼，他萬萬沒有想到，眼前的孔晟竟然真的如傳說中一般神勇無敵，一個照面，就斬殺了他麾下的一員大將！如此看來，駱悅敗在孔晟手上，應該不是空穴來風了！！

    史朝義的臉色當即變得無比難看。

    而站在他身后的偽燕文武大臣，范陽權貴，更是面色凝重，雖然咬牙切齒，卻是一句謾罵的話都說不出口來！

    城下，孔晟持戟向天，魔神般殺氣騰騰怒吼道：“兒郎們，殺！滅殺叛賊，為國立功！”

    孔晟揮舞著方天畫戟跨追風沖入敵群，左突右沖，手起戟落，沾者非死即傷。范陽軍卒鬼哭狼嚎般四處逃竄，根本就沒有了半點戰斗的勇氣，史朝義在城門樓上眺望下去，見孔晟如同狼入羊群，肆意收割著所屬軍卒的性命，血肉橫飛的場景看得范陽將官們心頭都泛起一抹濃重的涼氣，望向孔晟那殺氣騰騰的背影，都面色蒼白。

    這哪里還是什么投機取巧無意中發跡的少年權貴，分明就是一尊殺人不眨眼的殺星！沒有人再敢懷疑孔晟的勇猛善戰之名，只是這個時候再重視孔晟，已經來不及了。

    李彪李虎眼見孔晟一個照面就將賊將魏利斬殺當場，心下凜然之余，又充斥著無盡的振奮。兩人縱馬揚槍，指揮著更加興奮像是打了雞血般嗷嗷叫的己方軍卒，潮水般地壓上，喊殺聲震天響。

    這些江南軍的確是打了雞血了。主將如此之勇，他們與有榮焉，心底一股難以用語言來形容的信心和勇氣充斥全身，他們奮不顧身地沖上前去，將敗退下去的范陽軍卒殺了一個丟盔卸甲。

    魏利麾下的兵馬措手不及，加上孔晟斬殺魏利來得太快太突然，他們根本沒有思想準備。而李彪李虎率軍又沖殺得雷霆般迅捷，失去了主將的這支范陽軍頓時亂了陣型，被李彪李虎的軍馬一沖，更是潰不成軍，死傷無數，互相踐踏無數。

    史朝義惱羞成怒，跺著腳咆哮起來：“打開城門，出城接應！放箭！速速放箭！”

    城門立即被打開，一支范陽軍沖出去救援。其實到了護城河上的吊橋之前，孔軍就已經慢慢停下追殺的腳步，冷笑著鼓噪著謾罵著一群范陽軍卒亂哄哄地闖過吊橋向城門沖去。

    這可是一萬兵馬，都是范陽軍中的精銳，史朝義固然折損了兩員大將，卻不舍得這支軍馬全部喪命在孔晟軍的手上！

    不到盞茶的功夫，魏利戰死，他麾下的一萬軍卒死的死傷的傷逃的逃，雖然半數被城內叛軍開城門接應進城，但還是在城下撂下了一地的斷臂殘肢和血肉模糊的尸身。

    竟然在這么短的時間內，莫名其妙地損傷了數千精銳兵馬！史朝義怒悔交加，在城樓上咆哮連聲，幾乎要當場暈厥過去。

    范陽軍鋪天蓋地的箭雨從城上射下，李彪李虎怒吼：“郡王有令，撤退！回營！”

    李彪李虎率軍見好就收興高采烈地回營而去。

    以傷亡數百人的輕微代價，滅殺范陽大將一員、悍卒數千，此戰可謂是大獲全勝。孔晟縱馬馳在軍前，緩緩進了大營，在大營門口列陣迎接的所有軍卒都目露敬畏之色，紛紛躬身拜伏了下去：“郡王神威無敵，我軍威武，大唐威武！”

    歡呼聲聲震云霄。

    革木花率聶初塵麾下女軍頭目數人，凝立在營寨大門前的一側，看著所有孔營軍卒歡呼雀躍迎接孔晟班師回營，嬌媚的臉蛋上都掛著復雜的光澤。

    孔晟之勇，她們之前從聶初塵口中有所耳聞。但見了孔晟之后，幾乎所有女軍都潛意識地認為，孔晟這種位高權重的“小白臉”即便能上陣殺敵，也不過是虛張聲勢，對他的各種贊譽傳聞其實都是在夸大其詞罷了。

    然而在許州，孔晟獨力抗衡范陽第一猛將駱悅，在數千大軍的圍攻下安然無恙，讓駱悅聞風喪膽落荒而逃；在汴州，孔晟驚走駱悅之后，以一對二斬殺胡將兩員，震懾孫清大軍；而如今在洛陽，第一次索戰，不到一個回合，就滅殺史朝義麾下大將魏利。如此神勇，冠絕天下，無人可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