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夜好眠，旭日東昇
翌日，竹院內
一如既往的清新，空氣中帶着一股令人心曠神怡的自然氣息。
李連城覺得這仙山處處玄奇。昨日他明明身心俱疲，累的要死，躺在牀上倒頭就睡。
若是以往在李府時，恐怕要睡到日上三竿，才能迷糊醒來。
現在，只是睡了數個時辰，就已經醒來，精神和身體前所未有的好。
透過雕刻蘭花的簡木窗戶，看着滿天雲霧上渲染的一點紅暈，蒙亮的天空。
比在家時起的最早的時辰，還要早！
李連城踱着步子，跟在九尾靈狐身後，一雙澄澈的大眼，好奇地觀望着周圍的一切。
竹院內散發着一股令人心緒寧靜的香氣，四周的一切纖塵不染，卻透着一股歷史的厚重。
無論是華蓋一般遮蔽大半個院子的梧桐、陳放的書桌、曲折的流水，還是遠處的空山鳥語，草木生香，雲海翻波
這歲月靜好的畫面，深深觸動李連城。
他自小生長在李家，雖是嫡子，但不受重視，看慣了大宅門裏的勾心鬥角，在母親死後的一年，見識了人性最醜惡的一面。
也目睹過父親行商時的爾虞我詐。
以前只能在書籍中尋找寄託，現在他希望這片山林能給他慰藉。
緊走幾步，出了院門，李連城舌橋不下地盯着眼前的一幕，不由自主地屏住呼吸，連大氣都不敢喘。
距離院門三丈遠的一處空地上，周圍環繞着一些反光的銅鏡，雲海朝霞最濃郁的地方，絲絲紫色的霧氣徐徐飄來，被李天生吸收。
起初，李連城自然看不見李天生周身環繞的氣流，但隨着時間的推移，不過眨眼的功夫，後者口鼻中的紫氣就濃郁到一定程度。
肉眼可見，輕易認出。
他不敢再往前踏步，生怕因爲自己的無知與無禮，衝撞了眼前的畫面。
打擾了李天生修煉。
常聽說，人修煉的時候，一旦被打擾，很容易走火入魔。
他不想犯下大錯。
不過，對李天生仙人的身份，再無異議。
“餐霞飲露，若非仙人，豈能做到。”李連城心中激盪。
“少年郎，一天之計在於晨，既然已經醒來，何必熟練一下手上的功夫，好過獨自胡思亂想。”
李天生睜開眼睛，笑眯眯地看着李連城，後者因爲憋氣太久，整張臉都漲的通紅，終於在忍無可忍的時候，大口喘了幾口氣。
而李天生也適時地睜開眼，笑的一臉意味深長。
“是！”
李連城很聽話，聞雞起舞的事情，他當初偷偷學武的時候也幹過，如今在這青山綠水的地方，更是擺開架勢，武得虎虎生風，渴望李天生能指點一二。
心中的念頭，更是轉的飛快，“仙人不愧是仙人，連走火入魔都不怕，非凡夫俗子可比！”
有時候，當一個人對一件事物堅定不移，會瘋狂到忘乎所以，忘卻常識，對方的一舉一動都牽動其心。
尤其是對一個隨時隨地都喜歡腦補的人。
李天生不知曉李連城已經在舔狗的路上越走越遠，他知曉今早的效果已經達到，李連城已經跳不出自己的五指山。
好心情地指導對方一番，句句直擊其武功要點。
招來對方一陣歡天喜地的感謝。
特別是早餐嘗過傳說中的靈果和靈蔬後，在李天生“無意間”暴露自己喜好美食的屬性後。
更是激動滴一拍胸脯，大包大攬了竈房的活計。
至於這位五指不沾陽春水的少年，今後怎樣在竈房奮鬥，李天生毫不在意。
他只注重結果，至於過程，就留給對方慢慢享受。
尤其是聽說，自己以前一直是這樣吃後，這位少年更是保證，以後的俗物都由他包了。
一半是爲了獲得李天生更多的青睞，一半是爲了自己。
聰明的少年知曉不可能如李天生一般，僅靠靈果裹腹。
水足果飽。
一個道貌岸然的假神仙，一個聰慧狡詐的真少年，開始真正意義上的第一次交談。
“少年郎，你是何人？來自何處？”
“不敢期盼仙人，小子名爲李連城，家住應天府西街……”
……
“你想要什麼？”
“小子見過母親纏綿病榻時的哀怨，聽到過母親臨終時的哀言，李家既不在乎我，自不會指望我能給家族帶去滿身榮耀。
今生唯願習絕世武功，開一方山門，傲視天下羣雄，承襲母志，爾後深藏功名，歸於一地，潛心研道，收心歸寧。”
“你可願陪本座幾載，在這大青山蹉跎一段歲月？”
“能在這仙山福地，自在逍遙，在仙人座下聆聽教誨，小子倍感欣喜，這是連城求之不得的福氣！”
……
“你還有何疑問，可盡數道來，不必遮遮掩掩，人生在世，唯求內心質樸，天然本真，有何疑惑，說出來便是。”
得到允許，李連城心中顧忌去了大半，躊躇半餉，纔開口問道：
“敢問仙人，你這腿……？”
話未進，意已明。
“唉！”李天生黯然一嘆，似是想起不堪回首的前塵舊事，靜默片刻，剛纔說道：“大道幽微，不可揣度。活得越久，遭遇的劫難也會越多。唯有成功脫劫，化險爲夷，方能鳳凰涅槃，一飛沖天，享無量福壽，避死延生。”
“本座得道千載，蒙天地造化，恰逢一線機緣，於不久前，在太清天無量福地，度過天仙雷霆。
這雙腿，乃是度劫時，遭遇外道天魔襲擊，兩相交戰，相持不下，這才拼着重傷，斬殺魔君。”
“那仙人緣何會在數月前落於此處？”李連城繼續問道，好奇心明顯被勾起，一雙明亮的大眼滿是渴望。
“哈哈哈！”李天生輕笑，眼中快速閃過一抹幽光，“老君見我滅殺天魔，護佑蒼生，言說有功之臣，不當落的身殘下場，故而施展通天法力，將我送入下界。
命我教化天下蒼生，弘揚武道法理，屆時自會得天之睞，不出數年，便可痊癒，不出數十年，便可重新舉霞飛昇。”
李天生說話不急不緩，平鋪直述的語氣，聽在李連城的耳中，如同一道又一道悶雷炸響。
看向李天生的目光，滿是狂熱！
“這是一位真神仙！”
李連城被李天生忽悠地頭昏腦脹，對自己心中的想法，再次堅定不移。
如今再看李天生殘廢的雙腿，已經沒有半分隱含的質疑和嫌棄，只剩下滿滿的鄭重與羨慕。
李天生這個殘廢神仙的形象，在其心中瞬間高大無比。
李天生淡笑不語，心中對成功忽悠李連城沒有半分成就感。
道理其實很簡單，這是個古代社會，民智尚未完全被挖掘、開發，仙神在大多數人的思想中都有印記。
少數人，也是抱着寧可信其有，不可信其無的態度，敬而遠之。
而今，李天生這個“假仙”將世，偏偏還有些本事，這樣一個活生生的例子存在，自然會令人信服。
而李連城再聰明也不過十個十幾歲的小子，對外界正是充滿天馬行空幻想的時候。李天生不過是亮亮把式、一場清談，幾個小手段就能輕而易舉地收服。
只能感概一聲“年輕真好……哄！”
當然，李天生並不認爲古代人愚蠢，相反他認爲少數人聰明的過分。
比如，眼前這小孩，以他的聰明勁兒，再過二三十年，恐怕就不好糊弄了。
……
一場交談，李天生了解了眼前這小子的生平經歷，也成功忽悠地這少年對自己言聽計從。
他能感覺到，這小子將其真正放在了心上。
在自己面前，這個叫李連城的小夥子沒有半分隱藏的打算。
或許是多年的心事中於有了可以肆意吐露，又不用擔心被泄漏的風險。
仙人不會在意世俗。
被父親不喜
被繼母虐待
明明天資縱橫，卻被人視而不見
遭受兄妹欺凌
逃離家中，跋山涉水地上了秦嶺
因緣際會地碰上自己的考驗
又脫穎而出地通過雲霧大陣
天賦、毅力、悟性和勇氣不缺
還被自己青睞有加
……
這一切令李天生看向李連城的面色，有幾分不易察覺的古怪。
“這是妥妥的主角待遇啊！”
李天生現在懷疑，自己是主角縱橫天下道路上的金手指、老爺爺。
這少年未免太過時來運轉。
但轉念一想，又頓時釋然，不管是老爺爺，還是其他什麼東西，反正他只要端坐着，操控外界風雲，截取世界大運，供養自身，滋養大青山即可。
一個明面上的主角，可以省卻自己不少事情。
若是能做一名震天下的鴻鈞，誰願意去幹吃力不討好的昊天。
想通後，李天生看向李連城的目光，更加和藹可親，連一成不變的淡漠面色都染上幾絲柔光。
“既來之，則安之！你與本座緣分不淺。既然暫時無處可去，就以這青山作家，安心呆着，學好本事，再出山吧！”李天生安慰道。
雖依舊端着架子，但語氣明顯軟化，顯得更加親近。
“你還有何顧慮，說來便是！”
見李連城欲言又止，似乎仍有顧忌，李天生開口問道。
李連城裝着膽子，恭謹地說道：“吐故納新，萬象交替。小子既然決心與以往一刀兩斷，與李府再無瓜葛，便想着忘卻舊名，重新開始。”
“因此，小子斗膽，私下起了一個道號，望乞仙人以此稱呼小子。”
“哦！你且說來聽聽！”
“小子過去常困於方寸天空，因此希望自己能無拘束而自在，無常憂而逍遙，故起名逍遙子！”
李天生：……意外驚喜！
“竟然會是這位，天命主角的模版，套在他身上，就說得通了，畢竟是時代的弄潮兒！”
李天生眼底暗潮洶涌，感嘆兩人緣分不淺的同時，也在快速算計，思考以後的培養計劃。
這樣一頭送上門的羊羔，若是不養肥開宰，就真對不起自己了！
……
在山裏兜兜轉轉，時間如窗前過馬，轉瞬數月就悄然而過。
李連城……不！逍遙子的日子按照李天生的安排，有規律的過着。
晨起練功，隨後在藏書樓裏攻讀，那裏藏有李天生花費數十年時間收集的萬卷藏書。
在射鵰世界時，每年至少一次的外出，李天生都會隨手收集一些書籍，豐富自己的。
雜七雜八，門類齊全。
下午，李天生會讓逍遙子去山中採集各種藥物，按照要求，研磨成粉。
出一絲差錯，就戒尺伺候。
晚上打發逍遙子練習廚藝，各種黑暗料理被他強嚥肚中。
李天生還振振有詞，言道：“只有深墮黑暗，纔會嚮往光明，併爲之契而不捨的努力。”
月上中天時，李天生又讓逍遙子隨侍，添茶倒水之餘，縱論天文，傳授星相。
李天生在射鵰世界的近一百年也不是白過的，這種艱澀難懂的學問，對自身修煉頗有益處，他也沒少研究。
教導逍遙子更是綽綽有餘。
夜半時分，逍遙子還要浸泡李天生準備的各種奇奇怪怪，味道一言難盡的藥浴，在其中打坐練氣。
儘管逍遙子懷疑李天生是拿自己試藥，但每次痛的死去活來，效果卻出奇的好。
即使他大着膽子詢問，能否換一種溫和的方式。
也會在李天生不言不語，一雙直直落在自己身上的淡漠眼神擊退。
幾次之後，也就識相地不會再問。
只當自己是接受特殊服務，只管享受便是。
習慣是最可怕的東西。
起初，逍遙子午夜夢迴，中途醒來時，也會心酸委屈，但一直咬牙堅持，一個月下來，就習以爲常。
做的還相當不錯。
除了在吃食方面，一直被李天生輕飄飄地挑剔着。
倒是不會出現言語上的挑三揀四，但從食量上，就可以看出李天生的滿意程度。
若是當天用的少了，第二天，逍遙子的課業就會額外加重，美其名曰：鍛鍊意志力。
有時見逍遙子境況悽慘，一句輕飄飄的“現在不吃苦，將來就吃土”的話，就不再開口。
更令逍遙子火大的是，等他廚藝滿滿上來後，李天生就開始給他“仙家菜譜”，除了主要材料外，留下一句“天才在於創造，才能克服困難”，就施施然地離去。
烹飪手法、輔助佐料、各項搭配，都令逍遙子絞盡腦汁。
但每當有種美食在自己手上誕生，逍遙子又覺得頗爲自豪。
痛並快樂着！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