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理會方夜羽難看的黑臉，他漠然道：“最後告訴你一個消息，在九天前，本王已經着本門護法帶領三千人馬一路執行焦土政策，直入草原，也就是說，即使你們可以回去大本營，面對的也不過是一片廢墟而已。”

方夜羽失聲道：“什麼？你，你說什麼？”

王朝傳繼續道：“對了，今天我來之前接到前方的戰報，他們在昨日遇到了女真族的一批人馬，爲首的是一位美女高手，不過這些人已經被我的人全部滅殺。通過對他們的垂詢，我們的隊伍得到這批女真人的情報，已經向你的王庭方向尋去了。”他補充道：“這個計劃在三年前本王就開始了，所以我們這個隊伍裏面有專人精通你們草原各族的語言文字。”

方夜羽面色青白，雙手捏成拳，牙齒咬的咯咯作響。

一聽王大門主的話，他就知道這批遭遇天王門突襲人手的身份了。

必然是應龐斑邀請，前往中原的女真王的公主‘玉步搖’孟青青一行，想不到出身未捷身先死，還成爲天王門在草原中的嚮導。這真是一步錯，步步錯。

方夜羽忽然停止動作，沉聲問道：”如此說來，你三年前就開始策劃今天的事情？你在三年前就想憑一門力量與我草原各族抗衡？“

王大門主淡淡道：”龐斑既然知道本王爲降臨者，肯定也告訴過你，本王自然沒有什麼好隱瞞的。“

他緩緩回過頭，看着一個個八派聯盟的上層魚貫由大門進入莊內，一個個按照順序自覺圍在他的身後。這些人個個精神飽滿，神情亢奮，人數雖多卻無人喧譁，更無人胡亂行動，體現出八派聯盟門下的高素質。

他口中曼聲道：”在我那邊，稱我們的世界爲地球，既然叫地球，我們的世界肯定是圓形的，就如同這個世界一樣，證據就是如果你沿着一個方向走，中間不偏離，最後你仍然會回到當初出發的地點。在我們那裏曾經也有蒙元王朝，同樣是成吉思汗的後人，同樣在他們最輝煌的時代征服了幾乎所有的歐亞大陸。同樣，我們漢人在朱元璋的帶領下，最終將蒙元最後一代皇帝趕回了草原。大致經歷就如同這邊的今天一樣。“

他轉回目光，盯在方夜羽臉上，目光藍瑩瑩的光芒籠罩住此人，太乙神功運轉到巔峯，搜索方圓十里內的動靜。

對於一直不出的龐斑，王大門主還是充滿了顧忌，畢竟那是這個世界半個破碎級別的絕頂人物，再小心也不爲過。不過到目前爲止，他都沒有發現龐斑的存在，難道這人不在這裏？

”對於草原各族，本王一直是佩服的，在這等自然環境，各部落之間還有徵伐，還有如此多人員頑強的生存下來，這等生命力，確實有創造奇蹟的可能。你們蒙元現在雖然是完蛋了，但草原的崛起仍然擁有不可逆的勢頭，就比如剛剛本王提到的女真。他們在我們那裏，大約兩百多年就會崛起，在吞併你們蒙元后，也會吞併大明，成爲新的中原霸主。”

不理會身後聞言面上變色的八派聯盟和方夜羽，他問道：“既然我知道這些，我又來到這裏，這裏又和我的家鄉很像，夜羽認爲我會如何做呢。”他咧嘴一笑道：“自然是把危險滅於萌芽狀態，雖然我知道，即使今天沒有了女真，兩百年後也許還有男真、木真、鐵真出現，統一草原和中原，不過本王終究做過了努力，終究爲這個世界的漢家做過貢獻，心安了，若大明後世子孫不孝，丟了江山，那也是他們的不濟，於我等前人無關。”

方夜羽苦澀道：“所以你在這邊安定下來的第二年就開始計劃禍害我草原的計劃了？”

王大門主道：“我的腦海中有很多的想法想要實現，對於你們我只是做了準備而已。不要認爲你們多重要，一個民族的強大不在於刻意打壓另外一個民族，而是從根子上用先進的文化、先進的生產力、更強的國民素質全面碾壓。所以我的重點是改善中原的生產力和生產水平，從根本上強大我們的漢王朝，只有提升了我漢人根本素質，才能從最基礎的地方碾壓你們。可惜時間太短，雖然本王做出了改變，至今也不過在一些小事情上有所改善，真正的農業耕種、工業革命、全民素質提升不過剛剛做了一個開頭。可是本王卻沒有這個時間慢慢等待最終的開花結果。”

方夜羽默默品味着王大門主的話，心中掠過一片茫然。對於草原的馬上王朝，除了用弓馬外，還有什麼可以拿出來進行炫耀的？文化或者是生產？答案肯定是否定的。

王大門主繼續道：“不過種子終究是種下去了，本王雖然早就預想會和你們這些勢力對上，卻也沒想到會如此快速。終究人算不如天算，人品太差或者說運氣太壞就是我們這樣的傢伙最大的問題。這個世界終究對我們這些外來者充滿了深深惡意。不過早做打算和堆積實力，確是針對這種情況最好的選擇。現在這些後手一一展開，以前的後手也一一激活，這樣最好，相信以後沒有本王在，他們也能夠繼續當初的理念，不忘初心繼續前進。”

方夜羽回過神，思量一會道：“門主說的確實有理，不過夜羽也發現你的一個致命漏洞。”

王大門主感興趣的問：“哦，請說。”

方夜羽淡淡道：“你們終究是一個門派，而官方卻是大明王朝，你在做的事情是一個王朝應該做的事情，你認爲朱元璋會怎麼想，就算朱元璋作爲開過皇帝，胸懷寬廣，完全不計較這些，但是二世上臺後他又怎麼想。況且對於中原王朝來說，巨大的向心力和聲望纔是根本，當貴門最終做到了這些，身爲王者的中央王朝又會怎麼想？最終必然是以一方被吞併的下場作爲結局，也許今日你所作的努力會成爲來日中原百姓的噩夢。”

王大門主撫掌大笑道：“好，好，好，到底是作爲儲君培養的王族，眼光和手段都是有的，而你說的也確實有可能成爲現實，不，肯定會成爲現實。”他微微一笑，道：“不過基於這一點，王某自然有所安排，實際是在來之前本王就已經留下了後手。”

方夜羽目光一縮，王大門主嘆氣道：“即使本王自認爲已經達到了人力的極限，即使本王如何高估自己，但是面對名副其實的天下第一的魔師龐斑，本王也要留下遺言，防止自己如果死了，下面人就想瓜分權力，然後互相攻伐。前人的錯誤，我們這些後人必須借鑑，並且在心中警鐘長鳴。”說到這裏，他眼角一跳，豁然向右邊望去，衆人看到他的動作齊齊望去，有人已經驚呼出聲。

龐斑。

就在這個關頭，龐斑終於出現了。

仍然是長髮披散，肌膚有若水晶；仍然是目光冰冷，神態冷酷；仍然是華服錦繡，不可一世。雄壯的身軀在夕陽下有若巍峨高山，似乎有舉手觸天的凝重感。這就是龐斑，一個時代的王者。

隨着龐斑的出場，場內氣氛也趨向於凝重，所有人都神情嚴肅，八派聯盟的人更加安靜了，沉寂的氛圍化爲凝重的氣場，似乎周邊虛空的空氣都凝固了，讓人有種窒息感。

方夜羽見到龐斑，終於放下了一直提起的心，他有種終於放下所有包袱的解脫感。

“師尊！”

龐斑背對着夕陽，按道理來說是看不清楚他的表情的，但是此人晶瑩的皮膚似乎自帶發光效果，散發柔和的亮光，以至於衆人可以清晰看到此人的每一個表情的變化，每一個動作的細節。

他的目光落在自己這個二徒弟身上，冰冷的目光稍微帶了點溫度，目中精光一閃，若雷霆若閃電，點頭道：“不錯，夜羽我徒，最終你總算沒有讓龐某失望。”在方夜羽熱淚盈眶中，龐斑的目光轉向王朝傳，目中電光大盛，王朝傳的雙目也斗然射出三寸藍瑩瑩的精芒。

這一刻這兩位代表這個時代堪稱最強的男人再次正面對峙。

一絲烏雲從遠處出現，轉眼間從天邊移動到衆人頭頂，就在兩人目光對峙中，烏雲開始完全將天空覆蓋。

陣陣雷鳴開始響起。

龐斑仔仔細細打量着眼前的對手，上一次的交手並沒有讓這位蓋世魔君太過將這個對手放在眼中，因爲橫看豎看此人都沒有踏出最後一步，也沒有看到能夠踏出這一步的希望。

然而這一次見面，龐斑驚訝於眼前對手的變化。突破了，此人竟然真的突破了。龐斑心中驚詫莫明，不過對眼前的對手成長爲和他平起平坐的時候，龐斑心中只有喜悅和欣慰，無敵的路上實在行的太久，他實在不願意一個人苦苦探索，因爲在這條路上，沒有任何前人賢者留下過可以查找的資料記錄，用來指引前進的方向。

傳鷹如此、令東來如此、昔日的師尊蒙赤行也是如此。沒有人知道他們是如何走完超凡入聖的那一步的。

也許鷹緣知道，可是那與自己又有什麼關係呢。

王朝傳也在仔細打量龐斑，此時他功聚雙目，龐斑的表情，面部肌肉的變化，他的透明若水晶的皮膚下運轉的內氣走向，他的血脈流動，一一呈現在他的眼前。

透視，這也是太乙神功進階後，多出來的能力。

這位蓋世魔君顯然又有了突破，看來與自己的一戰，自己有了長足了的進步，自己的對手也有了更大的實力前進。此魔君在蒞臨現場後，才被自己感應到，展現了絕對不遜色自己的力量層次，甚至有可能是更強的力量層次。

不過兵來將擋水來土掩，本王可是穿越者啊，對於原世界的土著，如何能夠弱了氣勢。

想到這裏，太乙神罡鼓動、澎湃，一股驚人的氣機涌出、瀰漫，身後的八派聯盟長老感應到這股力量不敢幹擾，急忙退後，這一退就退出了梅莊，遠遠的在門口向內觀望。

龐斑微微一笑道：”王門主的比鬥經驗看來還是太少了，特別是同級別的高手對戰經驗不多，在沒有動手之前就開始蓄積真氣的行爲，無異於自殺，因爲當弓蓄滿力道，弦拉滿的時候，若不能釋放，必然會折斷弓臂，而門主若輕易將蓄滿精氣神的一擊釋放，必然進入虛弱期，予本座可趁時機。“

王朝傳表情一僵，龐斑欣賞他的表情變化，哈哈一笑道：”年輕人，當你看到本座的時候，你的每一個念頭，每一個神態，每一個動作都在表示你在對我的顧忌、緊張、甚至是恐懼。雖然你的功力有了質的飛躍，本座可以判斷如果現在動手，有七層把握將你轟殺，三成把握予以你重創。“

王朝傳聞言反而放下了心中的壓力，不在考慮勝敗榮辱，不在考慮天王門的一切，甚至放下了對能否回去的憂慮。

龐斑的言語有一種當頭棒喝的魔力，讓人警醒。

黃系的武俠最大特點就是煉神，所以達到先天后，往往通過非武功的較量，從心智、精神、言語、環境、勢力，全方位進行對比，只要氣勢上被壓制，往往一身實力就會大大削弱，神妙非常。王朝傳不明白龐斑爲什麼突然好心來提醒自己，不過無論如何，對於自己的情況，這條限制實際上是不起作用的。

因爲太乙神功的根本並不涉及精神，純粹就是真氣修行的總綱。

不過拋開患得患失的雜念後，王朝傳覺得自己的五感和精神更加凝實了，這也許是現代地球人的通病。

思慮太多，平時接收了太多繁雜的信息，心思也就複雜了，做事情總是缺少專注。

龐斑奇異的看着面前的對手，對手聽到他的話後，明顯有了改變，但是功力提升上仍然不遺餘力，觀察了一會龐斑發現，明顯高速運行的真氣，竟然完全對身體沒有負荷，這讓這位武學巨匠也感覺詫異。他對方夜羽道：”夜羽，你也退到門外，他們不敢向你出手，除非這些人有能頂住爲師的雷霆之怒的本事。“

方夜羽躬身行禮，躍上圍牆，向外落去。其餘八派聯盟也聽到了這魔君的話語，面面相覷，卻沒有動作。

龐斑再次看向王朝傳，這一次面上的冷酷散了開來，顯得面龐肌肉的線條都顯得柔和起來。

他緩緩開口道：”本座七歲開始跟隨蒙師，十三歲時傳鷹躍馬仙去的驚人消息傳回大都，蒙師自閉於書房七晝夜，從此將畢生所學傾囊相授，之後龐某三十二歲有成，四十歲棄戟不用，功力突飛猛進，心靈脩養突破了先師魔宗蒙赤行‘止於至極’的境界，進軍無上魔道，之後雖然在這條大道苦苦摸索三十年卻沒有絲毫頭緒，不得寸進。便動了欲要效仿先賢，尋找一個可以相捋對手的心思。可惜那時張真人已經飄然仙去，天上地下竟然沒有一人可以作爲本座對手。在本座心中煩悶不可得時，遇到了言靜庵。“

他的面容整個柔和下來，用一種堪稱溫柔的語境娓娓道來：”那是我人生中最美好的十天，雖然過程充滿了刀光劍影。既然人世間找不到突破的方法，又在大道面前遇到了情關，既然有了改變，總歸是好的事情。我回到魔師宮，足足思考了一年時間，以歸隱二十年的條件，向言靜庵提出要求，要了她一個好徒弟。”

說到這裏，他的面容再次恢復冷酷：“人世間的情愛不過是來自肉身的幻覺，在大道面前，何足道哉，龐某又如何因爲這等可笑的情緒放棄畢生所求。於是本座藉着這次機會轉修數百年來再無人敢修的道心種魔大法，並且獨創出以情制情的方法，可惜最終關頭還是功虧一簣，大法難竟全功。也許這就是老天對於這種堪稱奪天地造化卻不容於世俗倫理的魔功的打壓吧。那段時間，我的心中充滿了不滿和對肉慾的追求，與嫉恨的情緒，這個時候浪翻雲進入我的眼中，以人爲鑑，徹底脫離了種魔大法黑暗邪惡的一面，由魔界踏進了道境，成功達至大法的至境。那扇隱隱約約的大門，也終於出現在本座的眼前，本座明白，只要按照本座的想法，最終這扇門必然會爲我打開。”

他說話中，從本座到我，再到本座連續變化多次，顯然心中感慨良多。

龐斑說到這裏啞然一笑道：“說道這裏，就不得不對你誇讚一聲。對於本座和浪翻雲來說，你的出現以及突破的方式讓我們震驚。沒有高超的精神修爲，沒有高深的心靈脩養，竟然憑着修煉自然而然進軍無上層次，雖然這個層次於天道修行無益，但確實是一個更好的方向。當修爲達到了，心境是可以打磨，心靈是可以磨練的，我們能走到這一步可是足足用了將近三十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