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於姜百與段蕭傑之間的恩怨，周凡當然不知道，不過他也懶得多言。

自白雲之上起身，看着開口之人。

“怎麼？”

段蕭傑擡頭對視，話語之間的譏諷之意沒有絲毫掩飾，眼神之中所流露出的嘲弄很濃。

這麼多年過去了，他對姜百以及玉虛的恨意可謂是一點都沒有減弱。

相反，這已經成了他心中的一個執念。

而這執念，亦是推動他能合道天地，成就道君，乃至是至道之境的動力。

只是成也執念，敗也執念。

極道之境與至道之境之間的差別，便是一個‘舍’字。

捨去包含了一身根基的大千世界，隔絕內外，自成一方天地。

關鍵便在這個‘舍’上面，段蕭傑因執念而成至道，也因執念，永遠舍不去。

是以，他已經卡在至道之境，沒有半分進境了。

“陰陽怪氣，怨天尤人，難怪你的修爲至今也是停滯不前。”

以周凡現在的境界，冥冥之中感知過去，一幕幕場景頓時如夢幻泡影紛呈眼中，搖頭言道。

“若你今後還這個樣子，恐怕一輩子都要卡在這個境界了。”

段蕭傑聽到這樣的話，心裏莫名升起一股怒氣，以他至道之境的心境都無法撲滅，立刻就燃了，喝道：“你以爲你是誰？可以一言定人未來，決人命運？！”

“狂妄，不知所謂，簡直可笑……”

段蕭傑怒髮衝冠，怒語連發，身後流水潺潺，凝結成一塊塊冰山，聳立虛空，晶瑩剔透，散發着一陣陣令人心悸的寒氣。

周凡眉頭一皺，也沒有言語，直接便負手站在虛天之上。

漠然，高高在上。

段蕭傑見此模樣，心頭猛然回想起當年的姜百也是這個樣子。

這一刻，在他的眼中，周凡與姜百的面容開始重合。

頓時，心中的怒氣再也抑制不住的迸發而出。

“大言不慚，果然不愧是玉虛弟子。”

說完，段蕭傑的目光變得冰冷無比，腳下不知何時出現一輪光暈。

其形如大日，有赤焰升騰，虹霞環繞，烈火滾滾，如同億萬年的火山一朝爆發。

同時，在其身側，亦顯現一輪新月，瑩瑩一抹，晶瑩剔透。

其上懸有一柄長刀，有刃而無刀柄，泛着莫測之幽幽氣機。

“去。”

段蕭傑伸手一指，新月一轉，冷光乍現，無聲無息。

只是一閃，就破滅空間，殺到周凡的眼前。

仔細看去，這道冷光非常緩慢，但又非常迅疾，連時間都沒有在其留下痕跡。

在場之人看去，只覺得自己的未來無窮之變化，都在這一刀冷光的籠罩之中。

周凡見此，卻是不慌不忙，念頭一起，身上玄袍鼓盪，周身暈開層層輝光，重重疊疊，護住周身。

“轟隆隆！！！”

兩種力量碰撞，形成一個接一個密密麻麻的空間漩渦。

而與此同時，在段蕭傑腳下那形如大日的光暈轟然盪開。

一團接一團的火焰生出，看上去有拳頭大小。

團團簇簇，如同大日橫空。

耀耀其輝，璀璨光明，迸發出不可思議的毀滅力量。

無窮烈焰，焚天燒地。

這一刻，到處都是烈焰透空，無處不在，連周圍摺疊的空間中，也是烈焰滔天。

“虛辰七法中的勾離陰月，玄虛正陽。”

周凡雙眸細細密密的清輝倒映這一幕。

虛辰派出自陰陽家，而陰陽家與道家有着悠久的淵源，若是較真起來，算得上是從道家自立出去的一部。

只是在寰宇諸天中，一直都很低調，少有參與諸天大勢爭鬥。

虛辰派爲陰陽家主支之一，其虛辰七法中的勾離陰月，玄虛正陽。

這門法門，其實可以算作是兩門法門。

而此法臻至化境，陰陽合一，天地始一。

只是一直都沒人見過有人能將其臻至化境。

“來得好。”

周凡身子一搖，玄青古劍斬出，萬千劍光自虛空中殺到段蕭傑的跟前。

劍音錚鳴，千變萬化，數不盡的劍光，有森森的寒意，四面八方，無處不在。

這一剎那，整個天地似乎化爲了劍光的世界。

一縷縷極細極細，又不斷跳動的微小劍光，或長或短，或開或閉，或動或靜……

演繹無盡殺伐破滅。

到處都是劍音呼嘯，寒光縱橫，瀰漫極天。

即使是隔得很遠，在場的衆人依然能夠感應到周圍飄忽不定而又千變萬化的劍意殺機，令人神魂中一片寒冬，肅殺浸骨。

衆人都是吃了一驚，本來他們都已經過分高估了周凡，心中不斷提醒自己。

但現在看來，還是小覷了。

“周凡。”

衆人之中，五雷觀的鄭司凌對周凡最爲關注。

一雙眸子變得空空洞洞，裏面有細細密密的篆文流轉，凝成寶光，劍光映入，不斷生滅。

此是他從神霄學得的法門，可以推演諸般法門，無往不利。

玉虛現在是寰宇毫無疑問的第一勢力，或者是壓在所有人心頭的一片天。

同時，也是執掌道家牛耳者。

他雖是五雷觀弟子，但同時也是神霄弟子。

神霄的利益，就是他五雷觀的利益。

而此刻，虛天之上。

一抹新月懸於半空中，冷輝傾灑，一種難言的力量瀰漫，寒氣升降。

勾離陰月，號稱窮盡月之變化。

剎那之間，整個天地都似乎是殺人於無形中的光華。

周凡負手而立，看着新月。

雙眸觀摩其中變化，大手一搖，天宇突顯無盡星辰，涌出綿綿長長的星光，源源不斷。

轟隆隆！！！

周凡踏着星河，大袖飄飄，腳下無盡星河搖曳生光。

每一步，就是一個新的變化。

每一步，就是一副嶄新的玄妙星圖。

幾步之間，周天星辰組合，密密麻麻的星辰篆文，沖霄而起，直接擊向半空中的新月。

轟隆隆！！！

星光一起，天地失色。

純粹到極致的光，給萬物蒼生帶來希望與光明時，亦是蘊含着威能強悍到難以想象的毀滅。

兩種力量在半空中碰撞，暈開一層接一層的光輪。

似乎是一剎那，多了萬千新月與星辰。

只是一瞬，就又同時統統爆炸。

爆炸聲中，段蕭傑冷哼一聲。

“嗡嗡嗡~~~”

話音一落，新月光暈大盛，有無量篆文流轉，以一種難言的速度凝聚，化爲一柄長刀，有刃而無柄。

刀很長，也很薄。

刃上細密的花紋瀰漫。

“叮~”

長刀輕輕一搖，以一種常人根本無法捉摸的軌跡，徑直衝周凡斬下。

這一刀，似有形無形，有常無常。

這一刀，突破了時間的束縛。

變得不可捉摸，如羚羊掛角，非常之玄妙。

一刀斬下，乾脆利索，直指神魂。

“這就是勾離陰月的最終變化麼。”

周凡擡目看去，眸子中映出一道光，縱空斬下，難以把握其痕跡。

正在思考間，又有大日橫空。

紅霞漫天，萬千赤焰爆發，鋪天蓋地，籠罩時空。

置身其中，只感到狂烈的哀嚎焚燒，毀滅，灼熱……

這是一種熱到骨子裏，神魂中的熾烈，源源不斷，生生不息，從不停止。

“看來他是徹底放棄進境了，專心這勾離陰月，玄虛正陽了。”

周凡擡起頭，看着熊熊烈焰燃燒，浩瀚如大日。

眼中有萬千的篆文流轉，幽幽深深，不見其底。

天眼，周凡最先覺醒的天賦神通。

不過瞬息之間。

“是這裏。”

周凡眼中異象掩去，手中的玄青古劍倏爾斬出，劍光縱橫如電。

空間在劍光面前破裂，時間在劍光面前凝固。

劍光通天，斬出一個破綻，盡頭是耀耀的火光烈焰。

火光烈焰中，一柄無刃長刀在其中。

轟隆隆！！！

玄青古劍只是一折，就跨越不同的時空摺疊，直抵無刃長刀。

“不好。”

段蕭傑大吃一驚，悚然變色。

他因爲修爲不得進境，便將精力放在了勾離陰月，玄虛正陽上了。

對於這門法門的沉浸，可謂是虛辰派第一人。

即便是縱觀虛辰派整個歷史，也是前十之列。

若不是因爲沒到極道之境，勾離陰月，玄虛正陽早已修到陰陽合一，天地始一之境了。

即便如此，他也是另闢蹊徑，陰陽合相，陰中有陽，陽中有陰。

陰陽無窮之變化，他自信無人可以破去。

卻沒想到，今日被周凡就這麼輕易的破去了。

當然，段蕭傑雖然有些驚訝，但驚而不亂，大袖一揚，自袖中飛出一個玉盤。

其上古文儼然，字字凸起，像是漫天星斗。

玉盤一起，裏面難以用言語描述的光華耀出，上下四方遍佈，像是漏斗似的攪動。

形成了一個無窮無盡的幽幽氣場。

在氣場之中，不辨陰陽，難成五行。

任何事物身處其中，都會被影響，偏移方向。

就是玄青古劍的劍光，在此寶的影響下，也變得緩慢沉重。

周凡也並沒有指望一劍就將段蕭傑斬於劍下，好歹也是至道道君。

他見那玉盤不凡，念頭一起，玄青古劍遁入虛空，不見了蹤影。

反正勾離陰月，玄虛正陽已經被他破了，對他已然造不成威脅。

而玄青古劍化爲無形，處有常無常之間。

一旦對方有疏漏之處，立刻就會由虛化實，從容斬出。

可以說，這就是一柄處在段蕭傑頭頂之上的一柄利劍，隨時都有能斬下。

段蕭傑當然明白周凡的用意，他用手一抹，雙目之中射出三尺的金光，宛若實質一樣，在周圍來回掃視。

只是，任他如何細察入微，但就是沒有發現一絲的玄青古劍的蹤跡。

“難辦了！”

段蕭傑寒着臉，神情不好看。

有這樣隨時可能斬來的劍光在周圍盤旋，直接就牽扯了他的一部分注意力，讓他無法全力應對接下來的鬥法。

“去。”

周凡唸誦着法訣。

只見九根鎖鏈，遍佈極天，上上下下，左左右右。

轟隆隆！！！

焰火升空，一種前所未有的禁錮之力發出，虛空中響起莫名的誦經聲，字字如鐘鳴，沉甸甸的壓人。

“這是什麼？”

段蕭傑擡起頭，看着半空中的九根鎖鏈，神魂中寒意大盛，感應到莫名的生死危機。

他來不及多想，手一擡，一枚綠葉落下。

咔嚓~~

段蕭傑剛做完這個動作，他就覺眼中赤色大漲，自己如同是身陷一個焰火的世界一樣。

不計其數的火焰飛來飛去，焚燒一切。

只是剛進入其中，就覺得炙熱高溫，疼痛難忍。

段蕭傑的感應是這樣，在周圍圍觀的各大勢力的道君看來，卻是截然不同。

只見一座赤焰烘爐，上面交織着黑白真文，字字無量之玄妙，講述天地之至理。

剛一露面，段蕭傑像是飛蛾投火一般，徑直自己投到其中。

當然，所有人都知道段蕭傑不可能自投羅網。

可這是什麼法門，能夠讓一個至道道君毫無抵擋之力就被直接收入其中。

衆人都是有根底的，見多識廣，知道這不是什麼至寶，只是一門法門。

但正是如此，才令人心悸。

即便是極道之境與至道之境有些差距，但是如此恐怖的差距，也未免太過駭人了。

一時之間，不由得開始想着自家宗門中鼎鼎大名的各種神通法門。

卻是沒有一門如同眼前這法門一般，能將一位至道道君悄無聲息之間就收入其中。

“煉！”

周凡默唸咒語，烘爐中火焰升騰，似要硬生生將段蕭傑煉化。

“真是狠毒！”

段蕭傑在裏面左衝右突，發現自己出不去，這裏面的空間迥異，禁錮一切，凝固一切，束縛一切，自身的法力變得像死水般。

“化！”

段蕭傑一咬牙，面上露出肉疼之色。

他掐了個法訣，身子從漫天火焰中變得暗淡，然後緩緩消失。

同時，在重重疊疊的虛空之間，段蕭傑扔出的綠葉，上面密密麻麻的花紋陡然之間如同活過來一樣。

只是半個呼吸，就抽枝發芽，長成一株晶瑩剔透的綠樹。

綠樹高有三丈，葉子晶瑩，生有奇特的紋路。

樹冠上，陰陽之氣升騰，一個人影由模糊到清晰，法衣飄飄，氣息龐大。

仔細一看，正是段蕭傑。

“萬古一青！”

周圍的人看到，目光霍霍，卻是認出了段蕭傑使了什麼法門。

這一下子用出來，段蕭傑相當於少了一條命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