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家村。
祖墳所在。
周凡靜靜的站立在給二老新立的墳墓前。
“爹，娘，到家了，你們一定很開心吧。”
周凡看着墓碑，心底有些沉默。
修行路，枯寂路。
單單只是金丹期，就有千二百載之壽。
親眼看着至親之人在自己面前死去，自己卻什麼都不能做的那種無力感，並不好受。
而這還只是個開始，大哥二哥他們也就還有十幾年之壽了，自己的小侄女也還不過幾十年時間。
要不了多久，他在這世上就沒多少親人了，更像是一個孤家寡人。
若此世有輪迴，那該有多好，周凡心裏有些許期許。
周凡說得此輪迴非彼輪迴。
此世也有輪迴，生靈壽盡，真靈迴歸真靈海，那裏是一切生命靈魂的歸宿，也是新生的原初起點，源泉。
斬滅曾經生靈所擁有的記憶與情感，所有的經歷都化爲虛無，只剩下一點真靈，迴歸真靈海，磨滅一切。
過去種種，盡皆煙消雲散，在陽世的任何因果，牽掛，執念，都要成空。
沒有前世，沒有來生，死了，就真的死了，唯有今生。
若按照周凡預想的輪迴，真靈可以輪迴轉世，記憶，情感，因果，執念……通通不會消散，會埋藏在真靈深處，若有一世突然想了起來，也算是另類的復活了。
只是此舉顯然是在動搖整個中天大世界的根基，畢竟，這種輪迴，某種意義上來說已經可以淪爲大能的長生不死之法了。
而長生不死，在中天大世界顯然是不被允許的。
世間生靈盡皆有天壽，壽數一到，你不走便自會有天來收你，概莫例外。
周凡這時忽然想起外界傳聞自家祖師天壽將近，恐無時日的傳聞。
有人說正是因爲玉虛祖師壽數無多了，所以纔會有東勝洲這麼些年來的混亂，因爲他們都認爲玉虛祖師快要死了。
一個將死之人，顯然沒有人會再在意了。
沒了玉虛祖師的鎮壓，以往還有些平靜的東勝洲頓時什麼牛怪蛇神都跳出來了。
剛開始還有不少人在觀望，覺得還是等那個糟老頭子嗝屁了在慶祝不遲，畢竟安全第一。
可等到最後連玉虛祖師一個人影子都沒見着後，他們就猜測，那糟老頭子是不是……已經提不動刀了，畢竟按照以往，像這種時候，他早就開始挨個點命了。
連祖師那等人物也被人認爲不能逆天續命，這方天地對待修行者當真不是一般的嚴厲。
甚至可以說是有些苛刻了，修行到後來，終究難逃一死。
世上誰能不死，紅顏絕世枯骨，天驕大能恨不能向天在奪一世。
死亡，真的很殘酷。
“我以後也會死嗎！”周凡在自言自語。
這一刻，周凡心中升起了一股恐懼，是對死亡的恐懼。
儘管他現在壽元充足，離死亡還差得很遠，但他似乎已經看到若干年後，自己壽元將近的樣子。
氣血衰敗，垂垂老矣……這不是他想要的結局。
“嗡嗡~~~”
元屠劍飛了出來，輕輕倚靠着周凡，似乎在安慰着他。
“哈哈，沒白養你！”周凡大笑道。
被這麼一打岔，周凡的心情也莫名的好了起來。
將那一絲恐懼深埋心底，只是一顆名爲‘不死’的種子悄然間紮根了。
至於會結出什麼果來，這誰也不知道，或許也永遠結不出果實也說不定。
……
……
會陽府，崇陽城。
婁府。
“小凡，自上次一別咱們可是有五十年沒見了吧！”面容沒怎麼變化的婁濟羽撫須笑道。
“這一次，你可得在我這多待上幾天，這偌大的府邸，能跟我說上話的當真是寥寥無幾，好不容易你來了，可得陪我說說話。”
“婁伯父，你若是願意去崑崙，有的是人可以跟你說話。”周凡淡然一笑道。
他在將二老安置好了後，突然間有種莫名的孤寂感，有一種無所事事的感覺。
崑崙他是暫時不想回去了，又不知道該去哪，好在想起這崇陽城還有位熟人，不然，周凡真不知道待哪了。
或許可以體驗下以天爲被，以地爲席的感覺。
“崑崙會去的，只是不是現在，好不容易來一趟，就不要說這些話題了。”婁濟羽擺了擺手。
“婁伯父，這世上有不死嗎？”周凡突然問道。
“不死？”婁濟羽楞了一下，看了周凡一眼，接着搖了搖頭道。
“小凡，我知道你父母的去世你很傷心，但生死有命，命數在天，強求不得。”
“世上沒人能不死，強如中古十皇，上古天帝，不也壽盡隕滅了嗎？只留下他們的事蹟，傳諸下來。”
“那咱們修行是爲了什麼？”
“這個問題我不知道該怎麼回答你，一萬個人中就有一萬個修行理由，有爲強大力量的，有爲長生的，也有單純就喜歡修行的……至於不死，那得做到‘日月滅而我不滅，天地朽而我不朽’，但天地開闢以來，還從沒有人做到過，這只不過是一個幻想罷了。”
“那咱們還求什麼仙道，不過是鏡花水月，空中樓閣罷了。”周凡心底一陣氣悶。
‘仙’，是近古仙道所提出的一個概念。
他們認爲‘仙’長生不死，超脫天地，跳出三界外不在五行中，沒有生死，沒有輪迴，俯瞰宇宙輪轉，永恆不朽。
“小凡，你知道爲什麼近古之後，唯獨仙道昌盛嗎？”婁濟羽反問道。
“爲什麼？”周凡很配合的道。
“因爲有人曾經見過‘仙’，真真正正的‘仙’，這世間有‘仙’在存世。”婁濟羽看着周凡，一字一句地說道。
“那爲什麼……‘仙’……”周凡皺了皺眉頭，既然有‘仙’，爲何他不知道，玉虛經閣也不見記載。
“小凡，你覺得‘仙’的存在，對於天地來說意味着什麼嗎？”婁濟羽望着周凡，意味深長的道。
周凡眼珠一轉，心下恍然。
‘仙’是超脫於天地的存在，不死不滅，永恆不朽，擁有無盡的壽命。
而這，違反了這方天地的規則。
於天地而言，‘仙’就是惡客。
顯然，沒有那個主人會歡迎惡客。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