系統任務空間，神之山脈蜿蜒如巨龍伏臥大地，劃分出兩個不同的世界。

在幻陣裏面，谷之瑤端坐在一顆無名的大樹下，彷彿雕像一般。落葉簌簌而下，粘在她的頭上、身上，再隨着微風飄落地面，沙沙作響。

陽光從大樹的縫隙射下，落在她的滿是皺紋的臉部。

谷之瑤緩緩地睜開眼睛，一片樹葉脫離大樹，飄落而下，她伸出手輕輕地拿住，仔細的看着，臉上露出笑意。

“我明白了，原來如此，無有一個道可證，但卻不可說無道。道法自然，自然不是道，是道的相；能證的也不是道，而是道的相。我在幻陣重生數十世，苦苦求證大道，原來我求證的，卻不是道。”

谷之瑤搖頭笑笑，站了起來，容貌陡然變幻，時間在她的臉上倒退，一個呼吸間，谷之瑤恢復了女兒青春的嬌媚面容。

她向前走出五步，環視四周，看看天地，發出大聲音，“天上地下，真實夢幻，再也無法遮住我的雙眼，我已經證道了。”

證道、證道…道……道……

聲音在蒼穹迴盪，餘音久久不散。

就在這時，一道流光從谷之瑤身上升起，在虛空盤旋，落在她面前，衍化出一道人形。

“英雄，你來了？”谷之瑤看着面前的李春，笑着問道。

李春圍着谷之瑤走了一圈，笑道：“不錯不錯，終於證道了，我也該履行自己的承諾了。”

“履行承諾？你只不過是一道符紋衍化的殘存意念，怎麼履行承諾？”谷之瑤口氣依然有些刁蠻，這是性格習氣，屬於本性上的東西，生死相隨，很難更改。江山易改，本性難移，就是說的這個。

“於何處得道，即在何處得果，你在這個空間得道，當在此界了卻因果。”李春答道。

谷之瑤沒有繼續這個話題，轉念問道：“得道之後，又是如何？”

“初得道之時，道心未堅，應當固守，善加調理，莫使其被塵埃所污垢。”李春答道。

“以後又如何？”谷之瑤問道。

“道心長存，智珠在握，如切如磋，如琢如磨。天長日久，自然運用之妙，存乎一心，可以衍化出無上的大神通。”

“其實，你這個還不算真正的證道，你只是看到了真實的真。所謂修真，就是看見真實之後，圍繞着這個真實，開始修煉，這纔是真正的修真。連真實都沒有看見，修什麼真？我也是在大乘的境界，才明白這個道理，要把這個真，拿到所有的萬事萬物中去印證，得到證明，這纔是最重要的修行。”

李春向谷之瑤娓娓道來，說出修煉的大祕密，“很多修士並未看見這個真，以爲實力可以移山倒海，就是修真了。這是不正確的，久而久之，必將墮入瘋狂的魔境。不過，對於這些人，你就算說給他知道，他們也不會相信。現在你見到了，我才能說給你知道。”

谷之瑤低頭沉吟，若有所思。片刻之後，她擡頭對着李春嫣然一笑，“我知道了，謝謝你，現在你可以走了。”

“怎麼？你不需要我兌現承諾了？”這下子輪到李春詫異了。

“切！區區殘破意念，在幻陣裏面搞三搞四，以爲本姑娘很稀罕嗎？就算是你本體前來，本姑娘也毫不在意，一點也不稀罕！”谷之瑤臉色羞紅，嬌嗔道，“昨日種種昨日死，今日種種今日生，你去吧，日後有緣再見。”

谷之瑤說完，揮手拂動，面前的李春身影驀地變淡，消失在虛空。

看見李春的痕跡漸漸淡去，谷之瑤滿意地點點頭，一步邁去，消失在原地，下一步，身形已經到了天盡頭。

“七彩樹下七彩洞，死去活來話有空；堪破身邊真實人，始信天地無蒼穹。自從進入這個幻陣，每一世重生，都聽見有人叨唸着這幾句歪詩，耳朵都聽出老繭了。我倒要看看你留下的玄機端倪，在這個世界，你騙不了我的。”

谷之瑤看看遠處的山崖，七彩樹幻化出七彩的流光，把臨海的山崖裝飾得如仙境一般。她淺笑着，一步一步地向山崖走去。

向山崖的路上，有三三兩兩的修士，他們中間有真實世界的異能者，也有幻陣中的原住民npc。李春種下了因果，已經改變了幻陣的運勢，已經與幻陣融合，成爲了其中的一部分。

山崖現在成了聖地，一路上都有守衛，閒雜人等不許靠近。谷之瑤只顧自己向前走去，沒有一個人能看見她，也無法感覺到她從旁邊經過。

海潮音綿綿不絕，七彩樹流光飛舞，谷之瑤漫步而來。她突然發現七彩樹下站着一人，正笑着向她揮手。

“春秋？居然是你，你怎麼在這兒？”谷之瑤看見樹下的董春秋，欣喜地叫出聲來。

“之瑤，我在等你，終於把你等來了。”董春秋笑道。

谷之瑤向前一步，就到了董春秋的面前，“你一直在這兒等我？”

“是啊，現在沒有戰事，父親跟着師父走後，我就來到這兒，一直等着你。”董春秋笑着說道。

“你傻啊？在這兒等我，說不定我不來，直接離開幻陣走了。”谷之瑤笑着說道。

“師父走之前，我問過他，他說你一定會來這兒的。”董春秋呵呵笑道。

“說你傻，你又不信，什麼事情都是師父、師父，如果你師父叫你自殺，你是不是也會自殺？”谷之瑤嘟着嘴說道。

“師父是理性的人，不會做這種無稽的事情。”董春秋說道。

“好了，好了，不和你說這個了，咱們回家吧。”谷之瑤輕輕拉着董春秋的手，向一邊走去。

“之瑤，回家之後，咱們成親吧，嫁給我。現在天下無戰，鑄劍爲犁，可以好好過安穩日子了。”董春秋不好意思地說道。

谷之瑤一愣，笑着看向董春秋，晃眼間看見刻在石牆上的詞句，堪破身邊真實人，始信天地無蒼穹。

“真實人，身邊的真實人……”谷之瑤一時間神色呆滯起來。

“之瑤，嫁給我吧，好不好？”董春秋看見谷之瑤一臉呆住了神情，再次問道。

“喔喔，好的，”谷之瑤從呆滯中回過神來，“嗯嗯，要我嫁給你，也可以，但必須送我一件滿意的東西，如果讓我滿意了，我就嫁給你。”

谷之瑤說着這話，故意將臉轉過去，背對着董春秋，負手而立，望着天空，不讓他看見自己臉上的幸福。

“送東西？我送……東西……”董春秋撓着頭，皺眉努力思考起來。

“怎麼？捨不得送？”谷之瑤轉過身，望向董春秋，板着臉的樣子。

“不不不，”董春秋急忙擺手，“我是想不出送什麼纔好，好難的樣子，不過我正在想……”

“那咱們回家再慢慢想。”谷之瑤噗哧一笑，挽起董春秋的手，向天盡頭的懸崖走去。

“不知道現在師父和父親他們，都在什麼地方，也不知道他們現在好不好？”董春秋突然嘆道。

“好好的，想你師父幹什麼？”谷之瑤滿不在乎的樣子。

“我只是突然間想起，師父於我有大恩，父親是我親人，我很想他們啊。”董春秋嘆道，“對了，之瑤，你現在修煉成功，不知道師父看見了，會怎麼說？”

“你師父還會怎麼說？本來是少年的面容，卻永遠都是一本正經的老成模樣。他肯定會說，恭喜道友了。”谷之瑤雙手抱拳，學着李春的模樣腔調，向董春秋行禮。

看着谷之瑤的樣子，董春秋不由得呵呵地大笑起來。

就在谷之瑤揮手驅散李春殘存意念之時，站在宇宙深處，某個小星球上的李春感覺到了這一變化。

李春感覺到自己意念的消失，閉上眼睛，細細體會。

“你怎麼了，是不是不舒服？”站在她旁邊的林雅蓉看見李春閉眼思索的模樣，關心地問道。

李春緩緩地睜開雙眼，笑道：“沒有，只是一名道友修煉成功，恭喜道友了。”

“是誰呀？”林雅蓉問道。

“咱們先把星空座標傳送陣紋安置好，回到飛行器再慢慢詳說。”李春笑道。

林雅蓉妙目靈動，略爲推衍，便得到結果。她看着李春，笑得前俯後仰，“人家不要你了。”

李春伸直了腰板，搖晃了幾下，“還好有掌控者幫助，不然就憑咱們的實力，就算做上幾個月，也完成不了這個傳送臺的建造，累死我了。”他聽見了林雅蓉笑話他，急忙岔開話題。

林雅蓉環顧四周，正在佈置陣紋的幾十號掌控者，莞爾一笑，不再與李春玩笑。

熊薇從遠處駕駛着小型飛行器，向李春飛來。

小型飛行器，與滑板差不多大小，熊薇站在上來，如履平地一般，到了李春面前，遞過來一個水壺，“師父累了，喝口水吧。”

“熊薇，你媽媽還好吧？”林雅蓉說道。

“媽媽正在刻苦地修煉，很努力的樣子。我這是帶着媽媽去修真，哈哈哈哈……”熊薇大笑，彷彿當初小蘿莉時的笑容。

李春摸摸熊薇的頭，熊薇笑着離開，向其他人飛去，“各位前輩，歇一歇，渴了請喝水啊……”

幾天之後，傳送檯布置完畢，飛行器向宇宙深處繼續前進。

李春和林雅蓉站在飛行器最前方的邊緣，看着漫天的星辰默默不語。

“小春，我好像做了一個夢似的，地球上的事情彷彿夢境一般，現在的一切纔是真實的存在。”林雅蓉喃喃地說道。

“夢幻與現實，其實並不需要分得太清，對於真實的大道來說，都是一場虛幻。”李春答道。

突然，他神色一凜，望向遠處漆黑的虛空。

“怎麼啦？”林雅蓉感覺到李春的變化，問道。

“隕石羣來襲，不過這種程度，對於飛行器，沒有危險。”李春神情輕鬆下來。

無數的隕石向飛行器壓來，漸漸臨近，大部分都從旁邊掠過。只有寥寥數枚，撞在飛行器的防護罩上，瞬間裂開，碎成細微的顆粒，消散在宇宙中。

幾分鐘後，隕石羣過去了，飛行器沒有受到絲毫損傷。

“看來飛行器的防護還得加強啊，隕石塵埃都穿透防護，飄落進來了。”林雅蓉看着衣裳上的塵埃，笑着說道。

“飛行器與系統是一模一樣，他的防護會自動調解，監測到外物沒有危險，就不會阻攔，任由星辰灰燼飄落進來了。”李春笑道。

林雅蓉點點頭，她指着遠處的一片星海，高興地傍着李春，像小孩子一般地驚喜，“小春，快看那片星海，亮晶晶的一片啊，這模樣好像一隻小狗……”

李春依舊是如沐春風的笑容，靜靜地陪着她，沒有說話。

林雅蓉輕輕地將頭依偎在李春肩上，噓息如絲如縷，如最細最細的風，輕輕從李春耳邊掠過。

李春笑着伸手，輕輕拭去林雅蓉肩上的隕石塵埃，目光落在無窮的星空，一起看着宇宙的浩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