茉莉和費米興致沖沖地四處挖寶，龍城懶得參與，他對訓練營完全沒有半點興趣。認真地種完地，總結一天的工作進度，他很早就入睡。最近幾天折騰地厲害，休息不夠，他要好好調整作息。

做好農民並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比殺人要難得多。殺人是毀滅，毀滅從來是一瞬間。但是種地是個系統工程，從翻耕土地、播種、施肥、除草、採摘，期間的田間管理，營養液和藥水的配置，不僅需要大量的知識，還需要有豐富的經驗積累。

龍城很清楚自己還是個農民萌新，有很長的路要走。不像殺人，他經驗老道，手段夠用。

可是當龍城在夢境中，又看到教官，龍城忽然覺得自己的殺人手段有點匱乏。

他有些不明白：“教官，爲什麼你還會出現？我不是幹掉你了嗎？”

今天的夢境和之前不一樣，沒有陰沉沉的天空，沒有漫天的血雨，教官也沒有損傷慘重的光甲。

雪白的房間，空無一物，只有龍城和教官。

教官咧嘴一笑，露出白森森的牙齒：“01，你殺不死我。”

龍城：“爲什麼？因爲我不夠強？”

教官大笑，好像聽到什麼有趣的事情。

龍城覺得教官笑起來很瘋癲，像是精神病人，在孤兒院的時候，龍城看到過那些生病的人。他們笑起來很像，有一樣的味道。

還沒有根叔笑起來好看。

教官滿臉瘋狂的笑容：“因爲我是你教官，我還有很多東西要教你。01，一個寶藏在你面前，錯過這個機會，你會後悔的。這個世界，我不會的東西，呵呵，那可不多。”

龍城眼前一亮：“教官你會種地嗎？”

如果在夢境裡可以學會種地，那天天晚上做夢，豈不是自己就可以很快成爲一位出色的農民？

教官笑容凝固，他以爲自己聽錯了：“種地？”

龍城期待回答：“對，種地！”

教官皺起眉頭，不滿道：“01，你是要繼承零系的人，你身負重任，種地這種不務正業……”

龍城有些失望，面無表情說：“教官，很抱歉，我明天有很多活要幹。我要睡了。”

龍城覺得這句話都快被說爛了，自己像極了新聞裡面的主持人，他們最喜歡一遍遍重複沒有營養的話。

要是每天晚上都要說一遍，那就太可怕了。好吧，以後的事情想了也沒用，先解決眼前的問題吧，希望今晚能早點結束夢境。

徒手搏殺教官，對龍城來說也是第一次。

希望不要花太長的時間，不要耽誤明天的農活。

龍城衝了上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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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間標準的作戰會議室，四周牆壁上的錯落分佈着一塊塊分析光幕。然而這些原本用來幫助作戰分析的光幕，正在播放着各個星系的新聞、狗血愛情劇和動物世界。

長長的會議桌被挪到角落，桌面上堆滿椅子，佈滿灰塵，看上去許久沒有動過。

作戰會議室燈光雪亮，繚繞的煙霧在燈光下升騰舒展，嘩啦啦的聲音不時響起。

“二條！”

“碰！”

標準的全自動麻將桌，四人各坐一方。從他們的衣服，能看得出來，他們不同的職務。

白色軍裝配備上金色綬帶，頗有幾分華麗莊重，那是隻有艦長才能穿戴的艦長服。穿着深藍色的工裝服的，是機務長。穿着海軍藍短袖短褲訓練服的是戰鬥組組長。四人之中穿戴最整齊的，是參謀室總長。

如果龍城走進這個作戰會議室，一定會非常驚訝。

因爲正在打麻將的四個人，都長得和教官一模一樣。

可是明明相貌完全相同的四個人，氣質截然不同。艦長叼着菸斗，一副老神在在的模樣。機務長笑起來很憨厚。戰鬥組長有些火爆，嗓門都比其他三人大幾分。參謀總長戴着玳瑁色眼鏡，神情總是很嚴肅。

參謀總長忽然停下動作。

“0179信號消失，他被01幹掉了。”

戰鬥部長冷哼一聲：“這不是意料之中？只要他的種子不激活，我們不可能在他的夢境裡打敗他。”

艦長叼着菸斗：“0179記憶上傳了嗎？”

“已經上傳。”

艦長放下手中的麻將：“大家先更新一下記憶。”

四人同時閉上眼睛，片刻後又同時睜開，異口同聲感慨。

“真慘！”

麻將的嘩啦啦聲再次響起。

戰鬥部長冷哼：“我就沒見過這麼油鹽不進的傢伙！這傢伙最好不要落我手上，否則我一定會讓他體驗一下魔鬼地獄的滋味。”

艦長叼着菸斗，打出一張幺雞，道：“別說沒有用的廢話，好好想個辦法。我們現在只有這一個種子。”

戰鬥部長反駁：“明明還有一個，你們自己不要。”

參謀總長慢條斯理道：“3系在裡面動了手腳。”

戰鬥部長反駁：“老子寧願去跟3系死磕，也不願天天給一個訓練營還沒畢業的菜鳥送人頭。你們不嫌丟人，老子還嫌丟人。”

參謀總長繼續慢條斯理道：“這更說明他的資質好。沒錯，迄今爲止最好，無人能出其右。他值得我們花力氣。”

“所以呢？”戰鬥部長冷笑：“所以你把01編號硬塞給他，還把這個消息放出去，你所謂的花力氣就是坑他？”

參謀總長慢條斯理道：“欲戴王冠，必承其重。”

艦長敲了敲桌子：“說人話！”

“危險會倒逼人成長。”參謀總長稍稍加快了語氣：“01毫無疑問擁有超強絕倫的天賦，但是他並沒有與之匹配的野心和意志……”

艦長再次敲桌子：“說重點！”

“他遇到了危險自然會求助我們。”參謀總長語速飛快：“如果遇到他無法解決的危險，我們可以考慮【降臨】。”

艦長吐出一個菸圈，若有所思：“也是一個思路。”

戰鬥部長嗤之以鼻：“一個種子都沒激活的菜鳥，你跟我談【降臨】？你忘了上次的教訓？說什麼3系在裡面動了手腳，你是不想面對以前的失敗吧。”

“他們不一樣。”參謀總長淡淡道：“01的種子遲遲無法激活，因爲他自我意識是太強，全面壓制了種子。當他內心抗拒，種子汲取不到任何養分。”

“01能夠承受【降臨】！這是我的判斷！”

這句話擲地有聲，他的態度堅決，和之前截然不同。

戰鬥部長不說話，雖然這傢伙一肚子壞水，但是每次這個語氣的時候，極少出錯。

艦長點點頭：“那就這樣辦吧。”

就在此時，機務長弱弱地開口：“我更新了記憶，你們真的不考慮一下種地嗎？”

刷，其他三人的目光同時彙集在他臉上。

機務長猶豫了一下，說：“我覺得，01說的可能是真的。就像我剛開始接觸機務的時候，也不喜歡。後來也慢慢喜歡上，我覺得01可能也是這種類似的情況……”

“所以呢？”參謀總長擡了擡玳瑁色眼鏡：“你會種地？”

機務長老老實實搖頭：“不會。”

“我們誰會種地？”

“都不會……”機務長看了一眼大家，說：“可是，我們可以學啊。就像我們學機務、學制定戰鬥計劃、學各種技術，幾百年來，我們學過的東西還少嗎？”

艦長滿臉讚賞：“說得有道理！”

接着話題一轉：“那這個任務就交給你。機務和種地，還是有共通點的，都是技術工作嘛。”

機務長目瞪口呆：“那個……”

“就這麼決定了。”

艦長一錘定音。

他拿下嘴裡的菸斗，神情變得嚴肅：“接下來，我們要穿越超磁暴星雲帶，大家要做好準備。”

其他三人同時站起來：“是！”

就在此時，忽然戰鬥部長臉色變得有些難看：“有三名士兵出現病變。”

一道光幕在麻將桌上亮起，三張和他們一模一樣的臉出現在光幕上。可是三張臉出現不同程度的殘缺，一個少了小半邊臉頰，一個缺了個左眼眶，另一個的鼻子和嘴巴都消失不見。

在三人缺口處，染上一層彩色的微光，就像塗了一層彩色熒光染料。

氣氛變得有些壓抑凝重。

艦長嘆口氣：“執行湮滅程序吧。”

戰鬥部長悶聲道：“是。”

艦長有些出神，過了一會，他問：“我們現在還有多少人？”

參謀總長道：“報告艦長，全艦所有人員782人！”

“時間過去得真快。一眨眼，兩百年過去。”艦長神情感慨：“全艦19000人，到現在的782人，戰艦越來越空曠。”

“種子還未萌芽。”

“歸途不知方向。”

每個人臉上都露出哀傷迷茫之色，會議室內一片寂寥。

艦長最先回過神來，能在諸多人之中被選爲艦長，因爲他的意志最爲堅強。面對宇宙的虛無，才華縱然絢爛卻終會湮滅，唯有意志能與之抗衡。

他的目光恢復清明，重新叼上菸斗，意氣風發：“走吧！別個個哭喪着臉，告訴船員，全速前進！二十個小時內，老子要在超磁暴星雲裡打麻將！”

“是！”

“基地號，全速前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