訓練場的角落，茉莉在觀看老師的訓練，在她身旁漂浮着保溫餐箱。她在這觀看了半個多小時，但是老師沒有停下來。
從昨天回來，老師就一頭鑽進訓練場，不眠不休到現在。
超過二十小時的高強度訓練，沒有補充能量，沒有喝水，有的時候茉莉覺得老師其實才是新人類吧。鋼鐵一樣的神經和意志，完全看不到半點的怯懦和畏懼，勇往直前。
哦，還有鋼鐵一樣的腦子。
她沒有打擾，安靜地站在那看着。
兩個小時後，赤兔終於停下來，雪亮的燈光照在赤兔身上光彩奪目。嗤，駕駛艙打開，龍城從裏面跳出，落地的時候，龍城一個趔趄，手扶住地面才穩住身形。
“老師！”
茉莉連忙飛奔過去，兩個麻花辮在身後半空一晃一晃，飄浮的餐箱就像小尾巴一樣緊跟在她身後。
龍城渾身汗水溼透，鞋子踩在地上留下溼漉漉的水印。他臉色有些蒼白，顯然已經精疲力盡。
茉莉有些擔憂道：“飯菜都準備好啦，老師，現在開始吃嗎？”
龍城搖搖頭，他倚着赤兔的大腳坐下，現在感覺有點糟糕，頭昏眼花。他想說話，但是發現張嘴發不出聲音，他失聲了。
細心的茉莉注意到龍城的身體狀態，聰明地問：“有蘋果，老師。”
龍城眼前一亮，點頭。
茉莉打開餐箱，取出果盒，拿出一個洗乾淨紅彤彤的蘋果遞給龍城：“老師，給！”
龍城接過蘋果，咔嚓咔嚓。
吃着蘋果，清脆的果肉被咬碎，酸甜的果汁流入喉嚨，彷彿焦土被雨水滋潤，龍城感覺好許多。
茉莉注意到老師咀嚼蘋果比平時慢，心想老師這次真的累壞。
她沒有說話。
蘋果還沒有吃完，龍城倚着赤兔睡着，他已然累極。
茉莉默默地再次打開餐箱，從裏面取出餐布輕輕抖開，躡手躡腳地蓋在龍城身上。
她站起來，歪頭看了一會，眼前一亮。
赤兔無聲矗立在後方，雪亮的燈光照得它冷豔動人，透着一股冷麪傲嬌的味道。赤兔腳邊，老師的臉因爲熟睡而放鬆，全然沒有平日裏的冷酷，好似漂亮的鄰家小男孩，蓋着漂亮的小碎花田園風格餐布，簡直太可愛！
完了完了，萌出一臉血！
她吐了吐舌頭，按捺心中的激動，偷偷拍下一張，眼前一幕以後想看到可不容易。
然後茉莉裝作什麼都沒有發生，一副乖巧的模樣坐在一旁守候。
費米在倉庫的角落，津津有味看着《風雲叱吒之校園兵王》。他現在覺得兵王小說說得也不是沒道理啊，可不就那麼一回事麼？連龍城這樣的鐵血直男都能有八卦緋聞，換一個人還不起飛？
忽然，一條消息彈出來。
嗯，校長室？
他點開，看了一眼，眼睛一下子就瞪圓。
等等，這是？
他反覆看了三遍，確定不是自己眼花，猛地從簡易板牀上跳起來。
不行！馬上要把這個好消息告訴龍城！
他興沖沖地衝進訓練場，大老遠就在喊：“龍城！龍城！這下發了，發了！”
等他衝進訓練場，首先看到的是朝他怒目而視的茉莉。
他的步伐減緩下來，有些納悶，眼鏡妹一直笑嘻嘻，溫柔甜美，還是第一次這麼瞪他。哎，茉莉原來也是有脾氣的啊。
然後費米纔看到被蓋着餐布沉睡被驚醒的龍城，這下他知道自己闖禍了，表情僵硬揚起雙手錶示歉意：“那個……那個我待會再來。”
睡了一覺，醒來的龍城感覺體力恢復過來，掀起小碎花餐布，轉臉問茉莉：“我睡了多久？”
茉莉乖巧地回答：“三個小時二十六分鐘四十三秒。”
“哦。”
龍城起來，活動了一下身體，感覺渾身又充滿了力量：“走，茉莉，到了上課時間。”
茉莉道：“不先吃飯嗎？老師，先吃完飯再上課吧。”
龍城看了一眼餐箱道：“沒關係，很快。”
茉莉：“……”
龍城：“茉莉，害怕嗎？”
茉莉頭搖得像撥浪鼓：“不害怕，老師。”
陌生人面前她會很害羞，然而一旦熟悉，她就會暴露本性。
“那走吧。”
茉莉大聲道：“是，老師！”
費米看着雷厲風行的兩人，艱難的吞了吞口水，總覺得眼前的畫風有些奇怪。什麼視死如歸、生死置之度外，和這師徒兩比起來，實在不值一提。
實驗室，呼啦，十具茉莉新身體一字排開。
凱瑟琳已經不吹噓什麼新改良的身體，她已經深刻體會到龍城有多麼的殘暴。看看荒木神刀，那麼可愛的女孩子，光甲都被打報廢。
實驗室的生意最近火爆，那一波赤兔的廣告，前所未有的成功。連續接了幾個大單，枯竭的實驗經費再次充盈起來。
這次她也是下了狠心，給茉莉的新身體堆積了不少好材料。
現在，是檢驗成果的時候。
每週茉莉上課，茉莉經歷一場考覈，凱瑟琳同樣也經歷一場考覈。每次看到自己精心打造的身體，在龍城面前不堪一擊，凱瑟琳的心情都會非常糟糕。
她的性格要強不服輸，每一次失敗對她而言，都是一次鞭策和激勵。
燈光彙集，所有的儀器全都開啓，一面面光幕上數字開始跳動，氣氛嚴肅。
對面的茉莉站定，雙手一前一後護在身前，身體前傾，額前整齊的劉海微微飄搖，黑框眼鏡後的眼眸十分認真：“老師，來吧！”
“嗯。”
龍城身形消失在原地。
砰！
一聲悶響，伴隨着刺耳的摩擦聲，茉莉就像被人猛地推了一把倒飛出去，圓頭皮鞋踩在地面擦出一溜耀眼的火花，餘勢未絕的身體砰地撞在牆上。
但是，沒有零件飛揚！
茉莉看着自己顫抖的手臂，滿臉不能置信。
凱瑟琳先是雙手掩嘴，驚得呆住，她忽然反應過來，撲上去抱住茉莉，激動得語無倫次：“茉莉！茉莉！你擋下來了！你擋下來了！”
茉莉還是不敢相信，她呆呆看着自己的手掌：“我擋下來了，我擋下來了……”
費米張大嘴巴，他雙手抱頭滿臉震驚，看看茉莉，又看看龍城，再看看茉莉，再看看龍城，他的目光就在這師徒兩之間切換。
現在連茉莉也開始變態了嗎？
難道變態其實是一種病？還是會傳染的病？
完了，那個甜美溫柔害羞靦腆的茉莉，再也回不來……
龍城同樣爲茉莉感到開心，但是他也有點疑惑，這樣的成績真的值得慶祝嗎？如果是教官，好幾周才能接下來這麼簡單的攻擊，茉莉會挨好多鞭子。
“茉莉，我就知道，你一定行的！”
凱瑟琳握緊拳頭，激動地給茉莉打氣加油。
茉莉黑框眼鏡後的眼眸明亮得就像夜晚的星辰，清秀透着書卷氣的小臉滿滿的認真，她大聲說：“博士，茉莉會加油的！”
凱瑟琳回到場邊，她神采飛揚，容光煥發。
龍城問：“繼續嗎？”
茉莉眼睛緊緊盯着龍城，身體微微前傾，雙手架在身前，表情嚴肅認真：“來吧，老師！”
費米看着場內的茉莉，忽然覺得這個穿着校服戴着眼鏡扎着雙麻花辮女孩，身上多了一股難言的氣勢。
龍城點頭：“好。”
他的身形再度消失。
砰。
一聲悶響，無數零件雨點般爆射出去，骨碌骨碌，茉莉的腦袋滾到費米的腳邊，黑框眼鏡只剩下半邊。
凱瑟琳的臉色鐵青，從牙縫中擠出兩個字：“再來！”
她動作飛快地給茉莉更換新身體，咔，新茉莉的眼睛重新恢復焦距。
費米高喊：“茉莉加油！”
凱瑟琳打氣：“茉莉，不要灰心！相信自己的能力！”
茉莉重重點頭：“嗯！”
砰砰砰砰砰砰砰砰砰。
滿地零件和茉莉腦袋的實驗室很安靜，費米再次露出不忍卒視的神情。凱瑟琳面無表情，給茉莉換上最後備用的身體，她的神情很快恢復如常。
雖然失敗讓她感到憤怒，但那是對自己的憤怒，她不想把情緒波及到茉莉身上。
茉莉就像她的孩子，爲了學習戰鬥，承受的痛苦遠比她多得多，自己不應該流露失望，那會讓茉莉內疚自責。
凱瑟琳露出笑容，擁抱茉莉：“茉莉，有進步！繼續加油！”
茉莉吐吐舌頭，露出羞澀的笑容：“茉莉會的，博士。”
龍城有些意外地看了一眼凱瑟琳博士，他沒想到博士不僅沒有責備茉莉，還稱讚和鼓勵茉莉。如果是教官……
可是不知爲何，他很喜歡這樣的博士，她身上有溫暖的氣息，就像陽光一樣。
他想奶奶了，奶奶露出的笑容，也有類似的氣息。
龍城描述不清楚，但是他覺得很好，茉莉很好，博士很好，費米很好，這裏也很好。
於是龍城說：“茉莉，我餓了。”
茉莉如夢初醒，連忙道：“餐箱在訓練場，老師想在哪裏吃？”
“訓練場。”
“好噠。”
跟着龍城走向訓練場，茉莉忽然想到剛纔老師說的“很快”，腳步一滯，哎，又被老師說中。
不過這次終於擋住老師一次進攻，好開心！
茉莉加油！
她在心中給自己鼓勁，蹦蹦跳跳跟在龍城身後，兩根麻花辮在身後一蕩一蕩，齊齊的劉海飄搖飄搖像水草，圓圓的小皮鞋踢得高高擡起。
來到訓練場，看到地上的小碎花餐布，想到老師蓋着餐布萌萌噠的模樣，茉莉暗自偷笑，在老師身後悄悄吐舌頭做鬼臉。
今天，真開心！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