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約翰幾個隨從跟着威廉回到了土屋裏。

一進土屋，老約翰就忍不住問威廉，道，“男爵大人，我不懂，這種野草又不是珍貴的東西，爲什麼您願意給這麼高的收購價呢？照老約翰看來，您的價格可以再壓低一倍以上！我們的錢不多，每一個普爾銅幣都必須用在它必須用到的地方。”

“男爵大人，照我說，我們不給錢都可以。只是讓這些賤民做一點點事情，這是他們的榮幸！”

“如果您不方便出面，老約翰樂意效勞。”

其他幾個隨從都是一副深有同感的樣子。

威廉搖頭，淡然一笑，道，“老約翰，我可不樂意你將我的信譽丟到河裏面，衝到無影無蹤！”

“可是，男爵大人，如果那些賤民說的是真的話，那麼冬天我們就需要提前準備了。”老約翰還是想勸阻道。

“準備什麼？”威廉奇怪，他自己心裏的算盤，老約翰居然知道？這不可能吧。

“男爵大人，帕特雷城的消費並不低，而且，爲了維持貴族應有的體面，這消費就更高了……還有……”老約翰一樣一樣掰開說道。

“等等！”威廉做了個“停止”的動作，“誰告訴你冬天我們回去帕特雷城的，老約翰？”

“男爵大人，如果蜥蜴人是真的，除了帕特雷城我們無處可去！”老約翰認真地對威廉道，“您的生命比一切都重要！”

“是的，老約翰，生命是最重要的，沒有什麼比生命更重要的。”威廉點頭贊同地說道，老約翰頓時臉上露出喜色，但下一秒，老約翰的臉就僵住了。

“但是，除了這裏，整個冬天我哪裏都不去！”威廉斬釘截鐵地說道。

“男爵大人，尼塞小村就像草搭的房子，一陣風吹過，它都會倒下來。這裏，怎麼能給您提供足夠的保護呢？”老約翰還是苦口婆心地道。

“所以我們纔要建設它！”威廉理所當然地道。

“建設？”老約翰愣住了。

“是的，老約翰，我最好的長者，前進方向的指導者，我需要你，還有你們，一起和我吧尼塞小村建設起來，終有一天，它會成長一座鎮，一座城，矗立在這片地域上。而你們的名字，也會隨着這座城市的歷史，永久地流傳下去！幫幫我，好嗎？在這個世界上，我唯一能信任的就是你們了！”威廉望着所有的隨從道。

幾個隨從都聽得心裏激情澎拜，只有老約翰還心裏有所擔心，張嘴欲言。

這時，土屋外面傳來一個男子小心翼翼的聲音。

“男爵大人，男爵大人，男爵大人，我們已經採到了足夠的草了。”

“這麼快？”威廉聽力好，聽得清清楚楚。

“這幫賤民，只要有錢，什麼事情做不出來。”老約翰眼裏流露出厭惡之色，輕罵道。

“哈哈，這正是我想要的。”威廉卻是笑了，他望着老約翰，道，“老約翰，你去清點那人送過來的野草，就叫它爲金絲草吧。如果數量沒有問題的話，就把應有的報酬給他。”

威廉隨口給這種草取名爲金絲草。

“是，男爵大人，我一定要好好檢查的！”老約翰見改變不了威廉的心意，只得無奈說道。

老約翰正要走出去，威廉突然覺得不放心，又叫住了他，誠懇地道，“老約翰，對我來說，信譽和生命對我一樣重要，我把我的信譽交給了你，希望你好好保護它，就如同保護我的生命。外面的村民，如果是隨意拿各種雜草來欺騙你的，自然一個普爾銅幣都不要給他，但是如果他真的做到了，那麼一個普爾銅幣都不要少給他。可以嗎，老約翰？”

“男爵大人，必不會讓您失望。”見到威廉這麼真摯的樣子，老約翰心裏升起一種感動之情。

“你從來沒有讓我失望過！去吧。”威廉輕道。

老約翰叫上自己的兒子小約翰走了出去。

五分之一蠟燭燃燒的時間後。

土屋外面，老約翰問蹲在一大堆金絲草前的小約翰道，“數目確定了嗎？”

“確定了。一共是九百二十三株金絲草。我都數了三次了。”小約翰十分肯定地道。

“真是見鬼，這纔過去多久了，馬克你這麼做到的？”老約翰皺着眉頭，望着面前的一大家子。

爲首的是一個微躬着身，滿臉陪笑的中年男人，因爲經常在烈日下做苦力活，所以他的皮膚黝黑又泛着紅，那是被曬傷的痕跡。

事實上，整個村子大多是這種皮膚的人。

皮膚稍微白皙一點都很少見！

在這個叫做馬克的村民後面，站着一個滿臉緊張，揣揣不安的婦女，同樣因爲飽經苦難而滿臉皺紋。

在婦女的旁邊，則站着五個小孩，個個都是營養不良的樣子。

老約翰對這一家子有一點點印象，記憶中好像是這家的田地很少，家裏孩子又多，所以生活比一般的村民要苦。

本來村民的生活已經夠苦的了。

“約翰老爺，其實這草是我們家拿來墊地的，見男爵大人要，我就拿過來了，可以嗎？”馬克滿臉希冀地望着老約翰，他的妻子孩子也是同樣的眼神。

只因爲，他們太需要這幾個銅幣了。

有了這幾個銅幣，他們就能吃上一頓黑麪包，而不是每天吃那些比黑麪包還難吃的麪糊，那種用麪粉和水做成的麪糊，而且還容易餓！

他需要，他的孩子也需要！

“墊地的？原來如此。”老約翰眼裏露出嫌棄的眼神。

這個時代天氣冷，一到晚上整個地板就會冰冷得厲害，貴族或者有錢人可以燒壁爐，或者墊地毯取暖，但窮人只能拿一些茅草堆放在地上，以換取一點點的溫暖。

“約翰老爺，您放心，我們這草都是經過仔細挑選的，一點問題都沒有的。要不我們不拿三枚普爾銅幣，兩枚，額，不，一枚普爾銅幣都可以。求求您了，約翰老爺，看在我可憐的孩子面上。”馬克慌了，口不擇言地說道。

“好，一枚普爾銅幣……“聽馬克這麼一說，勤儉的老約翰想都不想就脫口而出。

馬克一家人眼裏都露出喜悅之色，不管多少，對於他們來說都是意外的收穫。

這時老約翰想到了威廉的囑咐，心裏一動，下意識就道，“不行！一個普爾銅幣不行。“

馬克一家人眼裏的光芒猛地暗淡下來了，果然貴族都是騙人的嗎？

然後他就聽見老約翰粗聲粗氣地道，“算你走運，這些草，嗯，這些金絲草都沒有問題，按照男爵大人說的，給你三個普爾銅幣。“

“啊……“幸福來得如此突然，讓馬克整個人愣住了，嘴巴情不自禁張開。

“你這蠢貨，到底還要不要？“老約翰等了一下，馬克還是沒有回過神來，於是他不耐煩地踢了他一腳。

馬克終於從震驚中醒過來，拼命地點頭，那點頭的幅度，別人看了，真怕一不小心頭就掉了下來。

“賤民就是賤民！”老約翰心裏不屑地道，自己卻從一個錢袋裏，小心翼翼地數出了三個普爾銅幣，交給了馬克。

這個錢袋裏裝的是威廉的身家！當然裏面只裝着普爾銅幣和法郎銀幣。

皮司金幣由威廉自行保管。

馬克一家人千恩萬謝地對老約翰表示感激，“謝謝約翰老爺，謝謝約翰老爺！”

“賤民，你還要感謝男爵大人的仁慈和大方吧。“老約翰指出馬克的錯誤，道。

“當然，感謝男爵大人，感謝約翰老爺。“馬克立刻變換臺詞，道。

“嗯。”老約翰矜持地點點頭，馬克的感覺讓他心裏有點暗爽，他想了想，又道，“你還有二十三株金絲草，我幫你記着。如果你還有金絲草帶過來的話，我就幫你疊加上去。你還有沒有金絲草？”

“有有有，約翰老爺，我家裏還有，我現在就過去拿！”馬克帶着他一家人興沖沖地跑了。

而老約翰和他的兒子小約翰，則一人抱着一堆金絲草，進去了土屋裏面。

“男爵大人，一共是九百二十三株金絲草，我給了他三枚普爾銅幣。”老約翰向威廉報告道。

“做的好，老約翰。”威廉隨口讚揚道。

他蹲了下來，仔細檢查了這些散發着異味的金絲草，又親自試了試它的韌性。

結果很讓威廉滿意，威廉暗暗點了點頭。

老約翰看得不解，他問道，“男爵大人，我不懂，您爲什麼要買這些沒有用的東西？請恕我老約翰愚笨，無法領會您的意思！”

其他幾個隨從也是一樣的疑問，這金絲草隨處都有，威廉爲什麼要大量向村民購買呢？

威廉神祕一笑，道，“我現在就告訴你們答案。”

說着，威廉就望向隨從中唯一的木匠，查爾斯！

查爾斯是一個矮胖的老頭，他的年齡不比老約翰大，但是看起來卻比老約翰蒼老，花白的鬍子，還有一個紅通通的鼻子。

他是一個很沉默的人，一個很容易被人忽視的人。

身爲一個木匠，他的右手卻總是不自禁地在抖。

抖的幅度不大，但對於木匠來說，卻是致命一擊。

一個失去了穩定的木匠，又怎麼會得到別人的信賴呢？

所以他纔會被老約翰招攬，成爲了威廉的隨從。

每個月，能得到500枚普爾銅幣的報酬。

“男爵大人，我在。”聽到威廉叫他，查爾斯眼眸裏閃過一絲驚訝，然後又變成平靜之色，回答威廉道。

“查爾斯，你是否會製作掃帚？”威廉問。

“掃帚？”查爾斯不知道威廉葫蘆裏到底裝的是什麼藥，不止是他，老約翰他們也是一樣。

“是的，查爾斯，就是那些婦女，用來掃垃圾的掃帚。當然，她們偶爾也用來做一些其他的事情。”威廉露出詭異的微笑。

“男爵大人，我當然會製作！就連小孩子都會製作！”查爾斯有點傲氣地道，雖然他失去了穩定，但他還沒有失去一個木匠的驕傲。

“男爵大人，您不會是想用這些金絲草來製作掃帚吧？如果只是用來打掃這間屋子的話，或許您購買的金絲草數量有點多了。村子裏的那些農民，他們是不需要掃帚這種東西的！髒一點和乾淨一點，對他們來說，沒有任何的區別。”老約翰插話進來，他覺得身爲威廉的管家，他有必要在某些關鍵時候站出來，制止威廉的某些行爲。

雖然，沒有一次成功過！

但老約翰覺得，這就是他的使命。

“他們很快就會需要了！”威廉語氣肯定地說道。

聽到這話，老約翰只覺得自己老了，越來越不理解威廉的意圖了。

那些賤民怎麼會需要掃帚呢？

威廉可沒注意到老約翰的心裏活動，他望着查爾斯，問道，“我能爲你提供什麼？”

查爾斯已經在擺弄那些金絲草了，聞言，頭也不擡地道，“麻繩，當然，如果沒有也可以。“

“衣服行嗎？”繩子是用來捆綁的，而威廉手裏確實有兩套不要的衣服。

“衣服？”查爾斯驚訝地擡起頭，他的領主已經奢侈到這種程度了嗎？

威廉很快讓老約翰拿出上次那兩個殺手的黑衣，道，“就用它們吧。”

“好的！”查爾斯明白過來，他接過兩件黑衣，然後把兩套黑衣撕成一條條的布條，開始製作起掃帚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