果然不出所料，在聽說有港商計劃在國內搞單放機項目，並且願意提供大量的啓動資金，實行來料加工的方式進行合作後，平原廠的領導們所持有的審慎保守態度，立刻發生了一百八十度的大轉變。

廠長王富銘的態度最積極，“這是好事兒，目前我們就是缺乏資金，缺乏先進的管理方式，如果能夠跟港商合作成功，這兩方面的問題都可以解決掉。同時，我們可以借雞下蛋，不但獲得一定的收益，解決部分職工的收入來源，也可以在實踐中獲得新技術，並且走出自己創新發展的新路子來！這事兒，我覺得應該支持！”

總廠的黨委書記林鋒也表示了審慎的贊同，“我覺得王廠長的意見是可行的，在這件事情上，你們技術部門要多下功夫，爭取吃透這個單放機的方方面面，早些形成生產力。自從上次範總在會上提過這件事兒後，我特意去了解了一下，現在國外很流行那個叫作Walkman的隨身聽，市場前景很不錯啊！我們大可以抓住這個機會，把我們的產品賣到國外去，這可是在爲國家創匯，好事兒啊！”

原來的總工程師馬德彪頂了被範無病搞下去的副廠長王大富的缺，他是搞技術出身的，聞言也表態道，“那個東西，我們也仔細看過，如果是有現成的磁頭和電路板，我們一個月內就能出樣機！即便是沒有現成的東西，需要技術攻關自己來搞，半年之內也能搞出來！”

範亨聞言，立刻回答道，“具體情況還得仔細跟對方來談，不過資金方面顯然是有保障的，現在最大的問題，就是要看看能夠直接拿到索尼公司的磁頭和電路板，這樣的話，出成品就簡單多了。”

最後大家在會上達成了共識，林鋒對範亨說道，“範總，那你最近就辛苦辛苦，先放下其他的工作，爭取把這個項目給談妥了。”然後想了一下又說道，“對於外資，國家是一直鼓勵能夠大力引進，合理利用的。我們如果能跟港商合作成功，那也算是響應了國家的號召。但是跟港資合作，也要注意一個問題，就是資金一定要落實到位，同時在合同上面一定要把該提到的都提到，不能放過細節。很多事情的成功或失敗，都是由這些細節問題決定的，這個是不可以大意的。”

“我一定會注意，有什麼問題，會及時上會討論。”範亨點頭贊同道。

“呵呵，技術方面，你們比我懂得多，我放心。”林鋒呵呵笑着說道。

這樣一來，平原廠和港資的合作，就變成了範亨與範無病這對老子跟兒子之間的談判。

兩個人躲在範無病的房間裏面唧唧咕咕地談生意，一會兒脣槍舌劍，一會兒笑語溫言，有了衝突的時候更是劍拔弩張怒目相對。

當然，要論起動手動腳來，自然是範無病吃虧，範亨可以很自然地敲他兩個栗鑿，這是天經地義。要是範無病也敢還手的話，那可就是忤逆了！就算他身懷絕藝，財大氣粗，有經天緯地之能，翻雲覆雨之術，但是在範亨的面前，也得老老實實地縮着，本本分分地充那灰孫子，哦，應該是乖兒子。

“你這忤逆小子就是欠收拾，天下間有你這麼黑心的商人嗎？”範亨指着合同草案上面的一款限制，氣哼哼地問道，“產品在中國大陸及海外銷售的全部權利！那依你的說法，我們就是替人打工，自己做出來的產品，自己都用不上了，更別替銷售了！這天底下哪裏有這種道理可言？”

範無病兩眼一翻道，“親父子，明算賬！完整的銷售權是我投資的重要基礎，這個是不可能改變的，要麼咱們一拍兩散，要麼你就略過這條，看下面的條款！”

範亨皺着眉頭往下看，然後又指着其中一條質疑道，“還有這個問題更嚴重！你爲什麼還不許我們使用自己的廠家名稱和商標？而要使用你們註冊的新商標？出品公司也要打上你們的名稱？這是什麼道理？”

“這是商業炒作的需要！你覺得，在現在的國內環境中，是進口的東西好賣，還是國產的東西好賣？”範無病毫不客氣地回敬道。

範亨頓時爲之語塞。

這也是實情，國內在經過十年浩劫之後，百廢待興，剛剛開放的市場就迎來了衆多物美價廉的洋品牌，與國內價格高質量低的某些商品來比，這些東西很容易就可以佔領民衆的心理據點。而某些媒體不負責任的宣揚國外的月亮比國內的圓，也造成了非常嚴重的崇洋心理，八十年代初期，也恰恰就是出國最熱的時期。

範無病和範亨父子剛剛看過的電影《牧馬人》，其實就是宣揚愛國主義精神，暗諷盲目出國熱的，可惜有一個非常諷刺的結果是，其主演人員在拍完片子之後的短時間內，就紛紛出國去了，這事兒真的讓人感到非常無語。

範無病的考慮無疑也是照顧到這一點，愛國主義是需要的，但是爲了一點兒虛名，就搭上自己成倍的利潤，就有些毫無意義了。要知道，在當時的情況下，大部分發達國家對於中國大陸都沒有什麼正面的宣傳，似乎中國就是貧窮愚昧的代名詞。如果貼上國產的標籤兒，即便是好東西，在國外也很難做出令人滿意的銷售成績來。

因此範無病決定，怎麼也得把商標和冠名的問題控制在自己的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