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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名醫貴女 - 215,信徒真相(照例求月票)字體大小: A+
     

    人之所以餓昏,是因長時間未攝入糖分或常年營養不良,血糖過低無法維持正常人體器官運行時候所需能量,便會出現昏迷現象,自動降低血糖需求,以維持其生命特徵。

    當矮小男子太迷迷糊糊醒來時,只見自己已被拖到了街道一旁,在一旁房屋的陰影下,以遮擋毒辣的日光。

    之所以確定自己是被“拖”來,是因後背一片火辣辣的,手臂也是生疼。

    還未來得及檢查自己發疼的胳膊,矮小男子先到處張望,找尋那抹高挑的身影。雖然不知道那姑娘爲什麼買糧食給自己,但現在他已顧不得這些了,那糧食是救命的!

    “你在找什麼?”一道清冷的女聲傳來,聽不出什麼情緒。

    那男子聽見那聲音,激動得欲熱烈盈眶——菩薩還在就好,菩薩在、米就在,米若是在,便能救人了。

    “你叫什麼?”在剛剛矮小男子昏迷之時,蘇漣漪做了個決定——對這小子進行摸底,從一個東鄔城社會最底層人的視角,探究整件事。

    那男子很努力地坐起,但頭暈眼花,渾身使不出力氣,“小的……小的叫李勝。小姐……怎麼稱呼?”

    “你家在哪?”本來蘇漣漪是想找個地方,仔細問李勝一些問題。但如今改變了主意,他要去李勝的家看看,東鄔城百姓們如今過着什麼樣的日子,到底有多少人加入各種邪教組織,這些人是因宗教信仰而加入,還是因生活所迫?這些人是否受到一些人的監視迫害,就如同各個商鋪受人監視一般。

    李勝掙扎着坐起,“在城南。”

    “遠嗎?”漣漪道。

    “還……還好。”其實是有一段距離的,但李勝生怕這冷麪小姐嫌遠不去,便撒了謊。

    “走吧。”漣漪說着,便準備向南面而去。

    其實李勝心中也納悶,這麼個體面貴氣又聰明帶着一種霸氣的姑娘,爲何幫自己買米,爲何要去他家?難道不知這妙齡女子不能隨便與陌生男人走嗎?

    不過現在飢餓當前,李勝也不想再深究了,那女子是真傻還是有何目的他不在乎,只要他能吃上飯,和……他娘能吃上飯便好。這也是剛剛爲何他開口讓女子買米去他家的緣故,他眼瞎的母親也……幾日沒正經吃過東西了。

    再者說,就剛剛那女子的敏捷身手,別說現在的自己打不過,即便是當初健康時也未必是對手。

    李勝艱難爬了起來,頭重腳輕地向南邊走,而蘇漣漪則是提着米,一言不發地跟着。

    周圍時不時有暗中監視的男子,蘇漣漪不想在大街上便引起他們的注意。

    路途遙遠,整段路大概有半個時辰,換成現代時間,便足有一個小時。因這東鄔城太大,加之李勝確實體力不支,腳步緩慢。

    李勝很忐忑,十分怕這姑娘不耐煩,轉身離開。時不時地回頭去看,只見那姑娘卻永遠是一種表情,默默地跟着,不言不語。

    李勝怕姑娘無聊,努力想了一些話題,想陪她聊聊,但對方也只是“恩”、“啊”地答應,沒什麼興趣攀談,李勝便識相的閉了嘴——他從前的酒館小二,在看人臉色方面,還是有一些心得的。

    半個時辰後,遙遙可見,一片連綿不絕的住宅院子映入蘇漣漪的眼臉。根據院子的規模和裝飾程度可以知,這並非是貧民區,是東鄔城普通百姓們的宅子。

    但,爲官的周府和富商的徐府都已沒了輝煌有了落魄,何況是這普通百姓們的宅子。

    遠遠望去,整片建築羣如同蒙塵一般,走近了,能清楚可見房屋都十分破敗。屋頂的瓦片沒的沒、碎的碎,有些更是直接撿了石頭壓在屋頂,想來是再無錢財購置。

    雜草叢生,並非只有院子,還包括整個房子。

    有些院子的柵欄已破爛,有些直接大門緊鎖,想來屋內早已無人,主人都如同丁氏一般逃荒去了。

    “小……小姐,這裏,小的家在這裏。”李勝小心翼翼道。

    漣漪點了點頭,跟了進去。

    李勝的眼睛黏在蘇漣漪身上,不,仔細地說是手上,因漣漪手中的米袋子。而蘇漣漪不交給李勝,也並非是怕李勝拿了米不辦事,而是怕這一升米,給體質孱弱的李勝帶來負擔。

    “兒啊……”一道微弱的聲音,是老婦人的聲音傳來。

    漣漪順着聲音看去,只見一名瘦弱的老嫗扶着牆,艱難地向外挪着。

    李勝見狀,趕忙衝了過去,“娘,您怎麼出來了?您身體不好,快回屋躺着。”

    老嫗艱難地笑笑,臉上如同溝壑一般的皺紋,卻帶着慈愛。“娘身子好着呢,兒別擔心,今兒……可找到什麼活兒幹?”

    漣漪瞭然,原來李勝騙老嫗說出外找工作,其實是去行騙了。

    若世道太平,李勝本是個遵紀守法之人,如今行騙也是被逼無奈,“呃……呃……找到了,呵呵,娘,我找到活幹了,是……是……是一家米鋪。”在編造謊言時,突然想起了蘇漣漪剛剛進入的米鋪。

    李勝扶着老嫗,而老嫗則是伸出如同乾柴一般的老手在李勝瘦如雞爪的手上拍了一拍,“兒啊,好好幹,賣些力氣。”

    李勝很是心酸,拼命點頭,“娘您放心吧,我是什麼樣人,您還不知道。”

    老嫗笑道,“是啊,我兒從小就乖。”

    “請問廚房在哪?”

    一道淡然卻極爲禮貌的女聲打斷了母子兩人的對話,蘇漣漪實在聽不下去了,一方面覺得心裏堵着難受,另一方面是沒時間再拖延下去。

    這名爲李勝的矮小男子剛剛已餓暈一次,她還不知之前是否有相同情況。這種情況應立刻注射葡萄糖補充體力,但卻無絲毫救助措施,此時李勝的身體會越來越透支,當透支到達一定程度,再一次暈倒,便是致命的。

    加之,面前這老嫗失明,想來也與飢餓有關。

    老嫗一愣,這貧苦的家中只有母子相依爲命,何時有一名妙齡少女?

    李勝趕忙道,“娘,那……那是我們掌櫃。”

    “恩。”漣漪答應了聲,算是幫李勝圓了謊。

    老嫗趕忙掙扎着欲走出院子,“掌……掌櫃小姐,我們家李勝給您添麻煩了。”

    漣漪笑笑,“沒有,他很能幹,只不過今日鋪子走貨數量太多,他從早幹到現在累昏了過去,鋪子夥計都在忙,於是我便親自送他回來了。”編得有聲有色,極有說服力。

    李勝汗顏,自己剛剛還想騙這名女子?人家纔是行騙的行家、騙子的老祖宗。只不過,這位小姐卻是在做善事。

    “啊?這樣?”老嫗忙道,“兒啊,你身體沒事吧?”

    “沒……沒事……”李勝慌亂安慰。

    漣漪道,“已請過大夫了,說只是體力透支,稍加休息便好了。廚房在哪,我去煮粥。”

    李勝一愣,“小……掌櫃,怎麼好意思讓您親自動手呢?”讓他生生始料不及。

    老嫗也道,“是啊,掌櫃您快進屋坐吧,兒啊,快去拿茶水。”

    蘇漣漪估計,因老嫗眼睛看不見,李勝應該隱瞞了許多,搞不好老嫗還以爲世道已緩和了。看起來也是如此,老嫗雖也有些營養不良,但卻不像李勝那樣危急生命。

    “不用,大媽您眼睛看不到,李勝今日在鋪子裏幹太多活,這煮粥我就來吧。”漣漪道,“我也是給東家幹活的,不是什麼金貴人。李勝,快扶大媽進去休息。”

    李勝眼含熱淚地對蘇漣漪點了點頭,而後一邊安慰着,一邊扶着老嫗入了房屋。

    蘇漣漪自己找到了廚房,這廚房先不說乾淨與否,早已空空如也。

    好在,一旁水缸中水還是充足的,便舀水刷了鍋,隨意淘了下米,便生活煮起粥來。

    但幹吃粥也不行,無菜可配,在這空空的廚房找了好半天,才從門後的釘子上找到幾縷吊着的乾菜。

    鹽罐子早也空了,蘇漣漪乾淨將水和乾菜一起塞入那鹽罐中,希望能泡製出帶一點點鹹味的菜餚。

    當鍋中煮了米飯,乾菜在鹽罐中侵泡,蘇漣漪便是也忙乎一通累了。畢竟剛剛走了半個時辰,雖速度不快,但也是疲憊。

    在廚房角落裏找到個瘸腿的凳子,隨便擦擦,便坐在其上,一邊看着鍋,一邊打量着廚房。從進入這院子時候,蘇漣漪便有一種似曾相識之感,就好像心底深藏的某段記憶被不小心激活一般。

    這院子、這廚房、這空空如也的糧袋,這巧婦苦惱無米之炊,好像從前發生的一切,重新來過一次一般。

    漣漪突然輕笑出聲,是啊,這樣的日子她經歷過。就在她剛剛穿越到這時空時的蘇家村,那裏也有個骯髒的院子,空空的廚房和一個……面貌醜陋的夫君。

    沒想到,時間飛逝,那樣貧苦的日子竟不知不覺已遠去,如今醜陋的夫君成了武將,而她一個現代醫生竟成了以商起家的文官,命運真是個奇異的東西。

    就是不知……雲飛峋他爲何到現在還沒有音訊。

    突然一個靈感響入腦海——對啊,她人已不在京城了,就算飛峋有了音信,她也無法知曉,那信更是不能轉到這遙遠邊境的東鄔城啊。

    越想越覺得有道理,飛峋一定是寫信了,搞不好人已經回了京城,可惜,她不在京城罷了。如此想,蘇漣漪的心情好了許多,臉上也有了笑容。

    “那個……小……小姐,菩薩小姐。”李勝在門邊站着,用一種十分複雜的表情看着蘇漣漪,有感激,也有疑問。

    蘇漣漪“恩”了一聲,站起身來。“來這裏坐吧。”一指剛剛自己做過的凳子,她自己則是蹲在了爐竈旁邊,添了些碎柴,讓火更旺一些。

    “不……不用。”李勝忙道。

    “讓你坐就坐下,你已是嚴重營養不良,在補充能量前,你每一次暈倒都有生命危險,難道你想看你娘白髮人送黑髮人?”漣漪道。

    “哦……恩,知道了,謝謝菩薩小姐。”李勝被蘇漣漪嚇住了,趕忙蹣跚地跑到屋內,坐在凳子上,心中忍不住納悶。這小姐到底是什麼身份?看其氣質,就是城內的官家小姐氣質都不如其高貴;但見她用這種平常人家的大鍋卻十分熟練,好像經常幹這些活一般。

    難道是大夫?聽這小姐說他身體狀況時的口吻冷厲,帶着一種不容置疑的威嚴;但她周身散發出的高貴之氣,又不像是大夫這麼簡單。這位菩薩小姐到底是做什麼的?

    “東鄔城內有多少教派?”漣漪問。

    李勝趕忙嚴正以待地回答,“有……可能是有十幾個,也可能有二十幾個,每天都有教派解散,每天都有新教派成立,我也不知道到底有多少個。”

    “固定下來的,有多少?”漣漪又問。

    李勝想了一下,“最大的便是奉一教一個,他們很有勢力,整個城大半人都在那奉一教中。只要加入了奉一教,每天都能發一個饅頭,如果是年輕男子服役,還有銀兩可拿。”

    漣漪打開了鍋蓋,一股濃濃的米香,“既然有銀兩可拿,那你爲何不加入奉一教。”

    李勝聞到這久違了的米香,狠狠嚥了口水,肚子更是咕嚕咕嚕響。“我……因爲我娘還在,我放不下我娘。”

    漣漪見米已熟,但想到老嫗與李勝都是營養不良之人,尤其是李勝身子孱弱,若是米粒太硬,其非但無法充分攝取到影響,相反會造成腸胃的負擔,便又蓋了蓋子,將爐竈裏的火熄了一些。

    李勝長嘆了口氣,“我是獨子,我娘也早早守寡,城內更沒半個親戚。加上我娘眼瞎,當初很多人都跑出去逃荒,但我娘這情況卻禁不起折騰,我便也留在了城內。至於奉一教……”說着,李勝眼中閃過了一絲恐懼。

    蘇漣漪將李勝神態的變化捕捉入眼,有了深思,“奉一教怎麼?”

    李勝欲言又止,但看到那沸騰的鍋,便決定繼續說下去,說出心中的祕密。他並非是爲了這口粥而冒險,實在是……對這不知名女子的幫助,很是感激。

    “菩薩小姐,我說了……您可別害怕。”李勝本就蠟黃的臉,又蒼白了一些。

    漣漪點了點頭,“說吧。”

    李勝長長嘆了口氣,“這事情還要從三個月前說起,我有一個從小玩到大的兄弟叫大力,他家,”又嘆了口氣,“就在我家隔壁。”

    漣漪皺眉,如果她沒記錯,李勝家隔壁院門緊鎖,她以爲那一家人已逃荒去了。“他們人呢?”

    李勝緩緩擡起頭,那眼神很是奇怪,是一種憎恨、是一種恐懼,“被……滅門了。”聲音壓得很低,兩人距離不遠,但蘇漣漪也險些聽不清楚。

    漣漪眉頭動了下,垂了下眼,聲音更爲冷靜。“這滅門,與奉一教有關?”

    李勝驚訝,一般女子聽見什麼兇殺案或其他,不是應該大驚失色嗎?即便是再見多識廣的女子,畢竟也是後院的女子,她怎麼就?“恩,是被奉一教滅門。”而後慢慢講了起來,“我李勝雖然沒讀過多少書,但從小便在各種鋪子裏當學徒、當夥計,自然也聽了不少往來旅客或大俠們的談話內容,更別說從前在茶樓裏當夥計時,天天都能聽說書先生說天下奇事。我除了大力便沒什麼朋友,白日裏聽了故事,晚上無聊就將那些故事反覆回憶,思考。”

    漣漪知道李勝說這些話想表達的是,他有辨別是非的能力。未說話,繼續聽他說。

    李勝繼續道,“最開始,奉一教到處傳教拉教徒時,大力就去了。自從大力入了奉一教,就總神祕兮兮的,我問他原因,他也不說,卻總是神情恍惚。當時東鄔城戰事剛剛平定,所有人都以爲好日子要來了,而店裏的貨物也沒像現在這麼貴,我還是繼續當夥計,便沒太關注大力,只是偶爾晚上回家後趙大力倆聊天,喝喝酒,直到有一天……”

    蘇漣漪看着李勝越來越僵硬的表情,心中猜想,難道這奉一教還會催眠?這樣的邪教在現代也是數不勝數,用一種集體心理暗示,將教徒催眠得走火入魔,之後幹一些離譜之事。

    “那一天,店裏正好點貨,我忙到很晚纔回家,已經筋疲力盡。大力來我家了,說要找我聊聊,我說今日太累,想改日再說,但他卻死活不肯。沒辦法,我們便到了一旁的樹林裏說,他說……他……不想在奉一教了。”李勝說到這,顫抖的聲音壓得更低,警惕又驚悚地擡眼看向門口。

    “怎麼了?”漣漪也看向門口,但門外卻沒人。

    李勝顫抖得更厲害。

    漣漪不解,難道李勝是因李勝太過飢餓,有了幻覺?看了看鍋裏的粥也可以了,“你先吃了飯吧。”

    “不,讓我說完。”李勝繼續道,“一會……一會搞不好我就沒勇氣說了。”

    漣漪驚訝,難道真是鬼神之說?畢竟鸞國人都怕這個。“好,你說。”又重新將鍋蓋蓋上。

    李勝如釋重負地深深呼了口氣,“奉一教的年輕教徒都要服役,而服役會給銀兩,服役的內容是去東鄔城周邊地區傳教,更有一些開墾荒地等。但其實……其實根本不是去傳教和開墾荒地。”說着,咬牙切齒。

    “那是去做什麼?”漣漪追問。

    李勝擰緊了乾瘦的拳,“是去殺人,是去越貨!奉一教阻止這些年輕壯年教徒蒙面打劫來往商隊,或者便是殺一些奉一教要殺之人。教徒們根本若反抗,立刻便被奉一教的紅衣護法殺死,因爲怕死,他們便只能聽從奉一教的指令,而且……他們回城後,沒人敢泄露他們做過之事,因即便是告到了官府,他們也都是幫兇。”

    蘇漣漪雖之前被很多人告知這奉一教勢力碩大,但畢竟是三個月內發展的組織,怎麼也沒想到這般無法無天!

    “難道不能祕密通報給官府?”漣漪神色凝重,小聲問。

    李勝痛苦的搖了搖頭,“一看小姐您就是外來人,剛到東鄔城不久吧?這整座城,都在奉一教的嚴密監控之中,街上往來的行人,很多都是他們的眼線,只要發現了什麼不對,他們便……便……”說着,痛苦地低下頭。

    漣漪想到剛剛李勝說道大力的下場,冷冷道,“便將其滅門?”

    李勝想到自己兄弟,想到那麼親密的鄰居,點了點頭,“對。”

    “奉一教除了用教徒的生命相威脅,也拿他家人的生命想威脅對嗎?那些教徒甚至都不敢對家人說,他們幹了什麼勾當?”漣漪問。

    李勝痛苦地點了點頭。

    “若將此事泄露出去,便被滅門,若是說給外人聽,那聽聞此事之人,想來也會被滅門,對嗎?”漣漪又問。

    李勝繼續點頭。

    蘇漣漪擡眼看向牆的一角,若有所思。“像奉一教這種喪心病狂的組織,想來也不會講理,即便是在教內,應該也是濫殺無辜。教徒們敢怒不敢言,時刻都在擔驚受怕中度過,又不敢遷移,因他們知曉了祕密,若輕舉妄動,隨時便被人殺害,還會牽連家人。而你口中的大力,便是再也受不了這強大的恐懼,將祕密告訴了你,以求發泄?”

    李勝猛地擡頭,“不,菩薩小姐,您誤會大力了。我與大力從小一起長大,雖不是親兄弟,卻勝是親兄弟,他告訴我……是怕一無所知的我也加入奉一教,而他這一段日子的心神不寧也引起了紅衣護法的注意,他怕……他怕被滅口,屢次交代我,若他真被滅口,讓我照料好他家人。”

    紅衣主教?這名字蘇漣漪又聽了一次。

    “可是……可是……這些畜生!”李勝握着拳,低着頭,悲憤交加又不敢喊出,只能一再壓抑,“這些畜生,最終還是沒放過大力,還……滅了他們一門!我恨……我好恨……”

    漣漪嘆氣,“你恨奉一教?”

    李勝搖頭,“不,我最恨的是我自己,當日夜深,我起身小解,就聽見了大力家有人進來,之後大力一家人好像被捂了嘴,聲音不大,折騰了片刻,就……就沒了聲音。我當時很怕,我想去救他們,我不怕死,但卻怕連累我的母親,我……我……就在我掙扎之時,他們一家就……就……”

    李勝鼻音很重,不知是不是哭了。

    漣漪看向窗外,想到那平靜的院子,“別想了,你去了也無法改變這個事實,只不過爲他們屠刀多添了兩抹冤魂罷了。”而後,又想起,“而後,奉一教就將大力家僞裝成全家逃難?”

    李勝低着的頭點了一點,“門鎖了,清早在大門上貼了張紙,上面寫着無法在東鄔城度日,去西面逃難了。所有街坊鄰居都以爲逃難,但只有我知道,他們全家人已經……不在這世上了。”

    漣漪神色一凝,加重了語氣,“難道這城中許多逃難家庭都是被奉一教滅門了?”

    李勝猶豫了下,而後道,“其他人我不知,我只知大力家,但我猜想……應該如此。”

    蘇漣漪雙眼猛地大睜,奉一教到底是何方神聖!?竟能如此隻手遮天!

    “官府呢?官府爲何不管?”漣漪追問。

    李勝搖頭,“官府如何管?徐知府那個老糊塗,那個睜眼瞎,老天爺就白瞎給他一雙眼!先不說那個徐知府,即便是官府管,也得有些證據,但人人都怕死,人人都怕被滅門,誰敢出來做證?”

    “這種情況,徐知府就應與駐守將領聯合剿滅奉一教,人命關天,還要什麼證據!?”漣漪氣憤道。

    李勝無奈,“問題是,徐知府他……不管。”

    漣漪將一雙拳捏緊,口中銀牙暗咬,好一會才緩過神來,將鍋蓋打開,“別說了,先把粥喝了,繼續活下去才能打敗奉一教,爲你朋友大力全家報仇。”

    李勝如同見了鬼一般地盯着面前這容貌絕麗的華貴女子,“菩……菩薩小姐,您這話以後可千萬別說了,我剛剛都說了,這整個東鄔城都被奉一教控制,若你說出去就糟了!”隨即,又想到一些事,神色疑問,“菩薩小姐,小的還不知您是什麼身份呢。”

    漣漪笑了笑,“我叫小漣,是雲元帥寵妾的貼身婢女,昨日有探親車隊入城,你應該聽說吧。”

    李勝大驚失色,用一種如同崇拜神明一般的眼神看向蘇漣漪,“難怪菩薩小姐這麼與衆不同,不對,是漣小姐,原來您是元帥家的丫鬟。元帥……元帥他老人家還好嗎?”

    漣漪不解,“元帥還好,怎麼?”看來,雲元帥在東鄔城人的心目中,地位很高。

    李勝狠狠嚥了口水,很是緊張,“那……元帥他會不會回東鄔城?”爲何緊張?彷彿怕聽到否認的回答。

    蘇漣漪不忍心看其失望,但還是搖了搖頭,“不會。”

    李勝從凳子上一下子跌落到地上,雙眼更是無神,“完了……完了……東鄔城徹底……沒救了,我原本還期盼着元帥能回來,趕走奉一教,爲大力家、爲冤死的百姓報仇雪恨,但……元帥他竟不回來了。”

    而後李勝扶着凳子緩緩站起,如同行屍走肉一般看着門外,“人們說得沒錯,東鄔城是一座死城,東鄔城是一座被老天遺忘的城,連元帥都不要我們了……”

    漣漪一把抓住李勝瘦得隔手的肩,將其粗魯地扔到凳子上,“元帥不要了就是死城了?真笑話,告訴你,這城,老天沒忘!”一邊說着,一邊爲其盛粥,塞道了李勝手中。

    李勝手握着碗,但卻沒吃,而是帶着一種期盼地看着蘇漣漪。“漣姑娘,您說的是真的?”

    蘇漣漪勾起的脣角,點了點頭,“我從不隨便說空話。”

    面前的看起來只是名少女,但不知爲何,李勝就是相信這女子所說的一切,女子周身散發的便是這種令人折服的感覺。

    “好,我吃,我吃。”李勝這一刻,甚至覺得自己活下去不是爲了苟延饞喘,而是揹負着艱鉅使命一般。

    漣漪查看鹽罐中的乾菜,只見那乾菜已發開,夾了一根扔到李勝的碗裏。“都吃了,不許留,米沒了再買就是。”她能看出李勝有個想法,留下一些粥。

    李勝雙肩抖了抖,而後低頭,狠狠點了點頭,開始吃起來。

    漣漪又盛了些粥,將帶了鹹味的乾菜放到粥上,去了另一間屋子——那老嫗所在的屋子。

    屋內很黑,沒有窗,沒有燈。也許是沒錢買窗棱紙,窗子從外已被封死,而老嫗便坐在牀上,手中縫着什麼。

    “是……掌櫃的嗎?”老嫗眼睛雖看不見,但耳朵卻是靈的。

    “是啊。”漣漪找了一圈,沒找到燈,便只能藉着門口微弱的燈光入一步步試探着向前,“這位大媽,您還沒吃飯吧,這裏有粥,我幫李勝拿過來的,您吃吧。”

    老嫗一愣,“粥?這……這很貴吧?是掌櫃帶來的粥嗎?”

    漣漪瞭然,李勝雖瞞着老嫗,但有些事是瞞不住的,例如空空如也的廚房。“不貴,這是李勝應得的,您快吃吧,吃過後到院子裏,我看看您的眼睛。”

    老嫗又是一驚,“掌櫃的,您會醫?”

    漣漪笑着點點頭,“家父會一些醫術,我便也跟着學了點皮毛,大病不行,一些小病我還是可以的。”

    老嫗激動起來,“掌櫃小姐,這……這怎麼好意思?我們家李勝已經麻煩您了,我還怎麼好意思麻煩您。”

    漣漪笑笑,“沒什麼,舉手之勞。”說着,將碗塞入老嫗的手中,“您先用吧,我過去看看李勝。”

    蘇漣漪出了老嫗的屋子,但並未去廚房,而是在院子中走了走。跟着一道破敗的柵欄,能看到一旁大門緊閉的院子,那是大力家。

    爲何李勝不離開東鄔城,想來,一方面是老嫗眼瞎不方便行走,另一方面是想親眼看着奉一教覆滅,爲兄弟家報仇雪恨吧。

    漣漪目光逐漸堅定,赤虯元帥雖未歸來,但她蘇漣漪來了,既然來了,便不會空手而回,定要爲剷除奉一教,將拯救東鄔城所有百姓!

    突然,門外有一人影閃了一下,蘇漣漪立刻看向門外,只見有一身着普通粗布衣服的男子迅速閃開,沒一會便消失無蹤。那男子行動如閃電,一看便是訓練有素,但卻也被蘇漣漪捕捉到了。

    ——眼神!

    那不是普通人的眼神,是一種極有紀律性的眼神,即便不是軍人,也是受過嚴密訓練的組織中人。

    正在這時,李勝喝完了粥,從廚房中出來。因爲填飽了肚子,竟覺得身子有力氣了許多,蠟黃蒼白的臉也紅潤起來。“漣小姐,您看什麼呢?”好奇地問。

    片刻後,蘇漣漪這才緩緩將視線移回,淡淡道,“有眼線,我被人盯上了,應該就是奉一教的人。”因這人的神態氣質,與商鋪門前暗中監視之人相同。

    李勝大吃一驚,而後渾身的力氣也如同抽空了一般,僵了好半晌,才勉強幹笑了出來,“呵呵……呵呵……到底還是……沒逃過……”

    漣漪若有所思。

    李勝繼續道,“我死就死了,可惜了我娘,她是無辜的,她苦了一輩子,竟要有這等下場……娘活着沒過過好日子,難道死了也無法輪迴?”

    蘇漣漪知,鸞國人的思想中生命有輪迴,但只有自然死亡之人才能輪迴投胎到下意識,凡事自殺、他殺之人都名爲“橫死”,尤其是他殺之人,橫死之時多有怨氣,而因這些怨氣,別說輪迴,即便是地獄也不收,只能在世間遊蕩成爲孤魂野鬼。

    所以鸞國人很怕死,不僅僅因爲死亡,更怕死後的遭遇。

    “你爲何要死?”漣漪問。

    李勝苦笑,“漣小姐,您氣度不凡,一看就不是普通人,您出現在我家,難道這不詭異?那人此時定然是回去報告奉一教,說我家中出現可疑之人,我與娘……在劫難逃。”

    漣漪突然噗嗤一笑,“我穿的好,是因我是徐姨娘的丫鬟,穿得再好也是個奴才,有什麼可疑?再說,我來你家很好解釋。剛剛你不是說你家在這東鄔城中沒有親戚嗎?現在就出去放出風聲,說我小漣就是你們家的遠方親戚,如今隨着徐姨娘到東鄔城認親。”

    李勝不解,“漣小姐,您爲何要說是我家親戚?”

    漣漪的笑容逐漸收斂,脣角勾了一勾,嚴重迸發出陰謀的氣息,“若不說是你家親戚,以我是元帥妾室丫鬟的身份,又如何加入奉一教?”

    李勝嚇得生生後退了幾步,而後一下子衝了過來,到了蘇漣漪身旁,壓低了聲音。“您……您……您要加入奉一教?漣小姐,你不是開玩笑吧?您沒瘋吧?如今您已知了真相,躲還來不及呢您還要加入?”

    漣漪身高比這李勝還高出許多,她微微低下頭,看着比自己矮了半頭的男子,“記住,不入虎穴,焉得虎子?”

    因爲漣小姐對李勝好,李勝自是不忍心看漣小姐發生危險,“漣小姐您別意氣用事了,您也沒什麼權力、您也沒什麼人手,您還是名女子……漣小姐,我可以放風出去說您是我的親戚,來探望我娘,但您要加入奉一教的心思,我勸您趁早打消。”

    漣漪一挑眉,“我這人有個怪毛病,我認準之事,”說着,脣角勾起更深,雙眼帶着一種瑰麗,“沒人可以阻止。”

    李勝急了,正欲說什麼,老嫗已扶着牆出了來,“勝兒啊,你是和掌櫃小姐說話呢嗎?掌櫃小姐可有時間?”

    漣漪答應了句,“大媽,我有時間。”而後轉頭對李勝道,“如何說服你娘不露餡,便看你的本事了,記住,做好了大大有獎。”說着,神色猛然一變,從剛剛那面色嚴謹變爲了威風拂面,“大媽您慢一些,我先去取只凳子。”

    說着,漣漪便去廚房中,將剛剛坐着的凳子取了出來,放在院子當中。“大媽,您坐在凳子上。”扶着瘦弱得老嫗坐在其上。

    李勝不解,“漣小姐,您這是要做什麼?”

    漣漪未看他,而是爲扶着老嫗調整角度。“爲大媽診治眼睛。”最理想的方法是用手電筒,既可看得清晰,都能準確觀察到瞳孔收縮情況。

    但如今卻沒這條件,別說手電筒,就連一盞油燈都沒有。

    李勝覺得今日真的被嚇住了,這一年所受的驚訝都沒這一天多,“漣小姐,您……您是大夫?”

    漣漪幫老嫗確定好位置後,輕輕扶起老嫗的下巴,讓其擡頭,一隻手扶住老嫗的側臉,另一隻手則扒開老嫗的眼睛,“恩,會些皮毛。”

    李勝頓生崇拜,“漣小姐,您真的是菩薩小姐啊,不僅心腸菩薩,還能救死扶傷,小的……小的佩服您,小的以後發誓要跟隨您,小的這條命就是漣小姐的了,漣小姐一定要收下小的。”

    ——不收,麻煩。

    漣漪沒說話,但瞪了李勝一眼,將心中的想法用眼神表達了出去。瞪了一眼後,便沒再搭理他,而是低頭看老嫗的眼睛。

    只見其雙眼晶體皮質極爲渾濁,已成了不透明狀,兩隻眼都如此,病情極爲嚴重。“白內障,按照鸞國的醫療技術水平,無法醫治。”下了結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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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這幾天很累,改文,因爲文化部追查網文,大家在《新聞聯播》上應該已經看到了。

    丫頭在改之前寫的兩部作品,是NP文,但丫頭的文沒那麼多……咳咳……那種鏡頭,大部分走的還是感情路線和故事情節。

    但爲了謹慎起見,還是將原本清湯寡水的文改成了18道過濾的哇哈哈純淨水。

    好了,不廢話了,妹子們看完文早些休息,晚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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