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這麼看着我做什麼，我們之間，有不共戴天的仇恨嗎？”夜殤倒是十分的輕鬆。
“當然有，如果沒有你，我們不會死這麼多人，他們的命，不能白丟！”秦齊漠然道。
夜殤只是笑笑，“沒有我，黑暗眷屬早就打進來了，哪有你們這一戰的機會？”
“你這樣說，崑崙陛下又算什麼呢？”秦齊嘲弄道。
崑崙在時，黑暗天界一步都不敢越過。
而崑崙死時，黑暗天界也死了一個天地至尊，還重傷了兩個。
之後夜殤無縫銜接成就天地至尊，這樣的局面，難道會比崑崙在時更差？
他就算暫時無法與崑崙那般強大，但至尊就是至尊，黑暗天界除非還想死一位至尊，否則哪敢放肆？
夜殤嘆了口氣，隨即攤攤手，道：“我爲什麼要像崑崙一樣守護光明界羣，這片天下的人死不死，真的重要嗎？”
秦齊蹙眉，看着夜殤不語。
夜殤也不在意，只是道：“有這麼難理解嗎，事實上到了絕顛之境，任何人事，都將變得不再重要。”
“你可知道，這光明界羣到底是什麼？”
夜殤突然轉而問道。
秦齊想了想，道：“是亙古時期，一位大能創造的世界。”
“你說的沒錯，那個人，叫做古今！”夜殤深吸一口氣道。
“古今。”
秦齊眉頭緊皺，隨即道：“那個操縱着聖千默命運的人？”
“對，就是他，唯一一個已知成仙的存在，可稱萬古第一仙！”夜殤說道，提及這個人，他也有些敬畏。
秦齊沒有說話。
夜殤就自己往下說。
他頓了頓，隨即道：“你知道這個世界上最大的誘惑，是什麼嗎？”
秦齊沉默片刻，道：“是未知。”
夜殤讚賞的看了秦齊一眼，笑道：“沒想到你竟然會有這樣的體悟，看來你應該可以很容易的理解我纔是。”
“那可不一定”，秦齊冷哼一聲。
夜殤也不在意，繼續道：“人生在世，就像是在登山，你走上半山腰，那裏風景很美，你會忍不住駐足觀賞。”
“但看久了，自然就會厭煩。”
“那時候，你會往更高處去，去領略更美的風景。”
“可是，總有走到山巔的時候，而到了那時，所有的風景你都已經領略，再也沒有新的了。”
“就像是我等登臨天地至尊的境界，已經處於世間絕顛！”
“你現在或許還無法體悟，但時間久了，一萬年，十萬年，百萬年，你將永遠看着相同的風景！”
“那種一成不變，誰能夠忍受？”
“到那時，我們就會想方設法，再進一步！”
“或許山頂之上，還有更高處，還有不一樣的風景！”
“那些未知的誘惑，會越來越大，直至超越一切！”
“爲此，任何瘋狂的舉動，都可能出現！”
秦齊蹙眉，道：“至尊之上，不是仙嗎？”
“是的，就是仙，但古來豪傑千萬，唯有一人成仙，而他，是真的無路可走了！”
“絕顛的絕顛！”
“但這樣一個人，會甘願在一個永恆不變的境界呆一輩子嗎？”
“他不會。”
“他只會豁出一切，去往另一個未知的領域！”
“他就是爲此創造了這光明界羣？”秦齊沉聲道。
“是的。”
“光明界羣到底是什麼？”秦齊忍不住追問。
“世人，包括黑暗天界的人，都以爲光明界羣是光明道界最後的避難所，但事實只怕遠遠超出預料。”
“光明界羣，不過是一個平臺，一個讓他超脫這片世界，登臨更高處的平臺！”
夜殤不知道該以何等心情說這些，眼神複雜。
“一個平臺？”
秦齊無法理解。
夜殤笑了笑。
這沒什麼。
畢竟他在得知真相的時候，同樣震驚難言，比之秦齊還要不堪。
“你知道亙古那一戰吧，光明道界慘敗，世界崩解，只剩下光明界羣這點殘軍。”
秦齊點點頭。
這件事他自然知道。
那的確是慘敗。
與那一戰相比，如今這一戰，都只能算是小打小鬧而已。
而之所以光明道界會敗，就是因爲古今的缺席，給了黑暗天界機會。
事實上，這一點也是秦齊至今都不解的地方。
那一戰爆發之時，古今到底去了哪裏？
“但事實上，那一戰，不能說敗”，夜殤道。
這樣還不算敗？
秦齊真是無法理解了。
“或者說，對於光明道界來說敗了，但對於古今，卻是大獲全勝！”夜殤道，有些心悸的模樣。
“這是什麼意思，難道古今故意想要讓光明道界毀滅不成？”秦齊沉聲道。
“大概就是這樣，否則這位歷史上唯一一個確定成仙之人，怎會讓光明道界就這樣被黑暗天界毀滅？”夜殤道。
秦齊一時不知道該說什麼。
也無法判斷夜殤所言是否爲真。
但他隱隱有種感覺，夜殤並非在誇大其詞，或許亙古一戰的真相就是如此。
古今何等強大，有他在，黑暗天界別說毀滅光明道界了，就是展開戰爭，怕都是沒有膽量的。
可最後的結果，卻是光明道界毀滅。
都說古今神祕失蹤，但爲仙之人，一身威能不可想象，即便是留下幾道後手，也足夠黑暗天界吃一壺的。
可那一戰之中，卻什麼都沒有。
“他爲什麼要這麼做？”秦齊忍不住問道。
夜殤走了兩步，看向天空，緩緩道：“你應該知道這個宇宙的模型吧？”
秦齊點點頭。
光明界羣這片宇宙，秦齊早已瞭解。
而黑暗天界那片宇宙，秦齊通過神祭所，也瞭解得十分的透徹。
這兩片宇宙，互相關聯，黑暗天界乃是昔年光明道界的暗面，如今則是光明界羣的暗面。
形象點說的話。
現在兩片宇宙就像是一個葫蘆，光明界羣稍小，在上。
黑暗天界更爲巨大，在下。
而更上層，則是混沌海。
更下層，卻是一片虛無！
這就是當前已知的宇宙模型。
至於這世上還有沒有別的宇宙，自然是有的，畢竟秦齊已知的就有一個。
那混沌海中的混沌仙界。
只不過根本不知道如何前去罷了。
倒是夜殤，突然問這個問題，是何用意？
“其實亙古時代，宇宙模型不是現在的葫蘆狀，而是兩片規模相當的宇宙，也不分上下”，夜殤道。
不分上下。
秦齊咀嚼着這段話，陷入沉思。
在對宇宙模型沒有系統瞭解的年代裏，自然沒有參照物，也就分不得上下。
這就像一個人身在地球，自然知道上下，但脫離了地球，漂浮在宇宙中，還能知道哪邊是上，哪邊是下嗎？
所以那時候，頂層的強者們，也只知道兩個世界互相聯繫，至於上下，並無概念。
不過漸漸的，隨着先賢們的力量不斷增強，不知何時開始，那些開拓者將混沌海定爲了上，將另一面定位了下。
這自然不是隨意而爲。
必然是先賢發現了什麼，纔會這般判定。
“分出了上下又如何？”秦齊愈發無法理解。
“當然，這件事本身並沒有什麼意義，或者說，對我們來說並沒有意義，但對於成仙的古今而言，卻是重要無比！”
“因爲他要往上走！”
夜殤呼出一口氣，強大如他，竟也額上微微滲出汗水。
“剛纔跟你說了，原本的光明與黑暗兩界，是同等規模的，並且位於這片上下框架的同一平面上。”
“誰也不在誰的上面。”
秦齊怔了一下。
那是亙古時代兩個世界的模型，而現在，卻變成了葫蘆形，光明界羣，正好在上！
而之所以會在上面，就是因爲亙古那一戰，將光明道界打碎了。
重的往下沉，輕的往上浮，自然而然的成就瞭如今的宇宙模型！
而這一點，也恰好證明了先賢開拓者們的理論是正確的。
混沌海爲上，那片虛無爲下！
“難道說只有這樣，才能夠往上走？”秦齊腦海中，突然出現了一個非常荒謬的想法。
他自己都覺得有些可笑。
如此簡單的上下之分，竟然會成爲境界力量層面繼續往上走的關鍵？
開什麼玩笑！
夜殤能夠理解秦齊的想法。
所以他笑道：“你說的沒錯。”
竟然沒錯嗎？
所以古今看着光明道界毀滅，同時卻又事先準備好了光明界羣。
就是爲了這葫蘆形的上下之分？
畢竟若是光明道界完全消失，有沒有光明界羣進行取代，世間只剩下黑暗天界，也就不存在上下了。
瘋了。
真的瘋了！
秦齊直至此刻，才徹底明白崑崙當初跟他說的話。
這世界上最大的誘惑，是未知。
而爲了探尋這些未知的領域，做出任何瘋狂的事都不算什麼。
眼前所知的這瘋狂，的確超乎了秦齊的想象。
爲了探索未知，古今直接葬送了整個光明道界，數不盡的生靈。
這纔是真正的逆天手筆，與之相比，什麼亙古大戰，都顯得可笑起來。
那不過是古今的一道棋。
“現在你能理解我一些了嗎，與古今前輩相比，我的所作所爲，根本不算什麼”，夜殤微微一笑。
秦齊的確有些被震住了。
不過他還不至於無法做出自己的判斷。
“事到如今，說對錯的確已經沒有意義，非要辯只怕我也辯不過你，但有一點我很清楚。”
“我不爽！”
“不管是你的所作所爲，還是古今的所作所爲！”
“都讓我非常不爽！”
“我不爽，我就要斬了你們！”
“無關對錯，沒有道理！”
“就是，不爽！”
秦齊說着。
一段非常沒有道理的話。
但他卻說得理直氣壯！
似乎天下沒有比這更充分的理由了。
夜殤怔了一下。
隨即哈哈大笑起來。
“善，大善！”夜殤狂笑。
這樣的理由，是他想不到的，但卻最妙！
道不同不相爲謀，所言極是！
“你就真有把握殺死我？”夜殤斂起笑意，淡淡道。
“有”，秦齊說得很直接。
夜殤再次怔了一下。
天地至尊之間的戰鬥，何其兇險，誰敢篤定能夠殺死對方？
正因爲如此，光明界羣明明只有一位至尊，卻可以將黑暗天界擋住，不允許他們進犯。
秦齊一個初入至尊的傢伙，憑什麼有這樣的自信？
那道武魂嗎？
夜殤蹙眉。
那的確是他也無法想象的力量。
“不愧是種子”，夜殤道。
種子。
又是從未聽過的言論。
“秦齊，跟你做個交易如何”，夜殤笑道。
